第645章 中年歌德之烦恼
后世的德国人在谈及魏玛时,印象最深的有三件事:这里是“德国第一文豪”歌德生活、工作及后来去世的国度,魏玛共和国的诞生地,以及最早的义务教育发源地。
前两种世人皆知,不必累述.
1547年起,魏玛成为萨克森-魏玛公国的首都。魏玛小朝廷国小寡民,根本无力与奥地利和普鲁士争雄。
一番抉择后,魏玛毅然决然的站边到勃兰登堡-普鲁士这边。另一方面,魏玛的历代君主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哲学和文化艺术方面。
在1619年,魏玛公国就颁布了一项学校法令。规定:牧师和学校教师应该将6到12岁的男女儿童的名单造册报送学校;上述年龄的儿童必学到学校读书;不愿送儿童入学的父母处以罚款。
在大部分欧洲人看来,这就是近代义务教育的开端。
……
1797年12月中旬的一天下午,歌德正站在九孔相连的海德堡大桥南面的桥头圆塔,眺望北岸的圣山南坡的半山腰。
那是他尚在犹豫,今天要不要攀登那一条风光旖旎,曲径通幽,长约两公里的散步小径。
就在这位大文豪犹豫的时刻,在桥头圆塔的下方,马车上的几位贵妇人正在朝大诗人歌德不停的打着招呼,催促着男人赶紧下来,甚至还有袒胸**的女人,做出类似飞吻的暧昧举动,惹得这位中年男人有了想立刻跳入那个香艳马车的冲动。
毫无疑问的,48岁的歌德正处于中年男人的黄金时期,不仅长相英俊,而且学识渊博、谈吐优雅、举止庄重,加上歌德当时在全德意志,乃至欧洲学术界的崇高声望,以及在魏玛公国政界的政治地位,自然受到了无数美女的青睐。
但最终,歌德还是叹了口气,他挥了挥手,继而又做出一个抱歉手势,目送贵妇们的马车离开。
毕竟,这次离开魏玛公国,在德意志四处旅行并非他一人,“妻子”克里斯蒂娜和8岁的儿子奥古斯特,都跟随自己来到了海德堡。
之所以,要将妻子一词打上特殊双引号,那是歌德在1789年,与一名做假花的女工克里斯蒂安娜秘密同居。当年圣诞节,二人的私生子出生,取名奥古斯特,而且是与歌德的恩主魏玛公爵同名。
由于歌德在魏玛公国内担当负责内政事务的枢密院大臣,属于君主卡尔·奥古斯特大公的最敬重大臣。因此,与克里斯蒂安娜身份悬殊,这份感情不为魏玛公国的上流社会所容。
所以这些年来,歌德与克里斯蒂安娜只是同居,都没有结婚。但作为补偿,克里斯蒂娜可以随意支配歌德的私人财富。
事实上,克里斯蒂娜是非常愿意陪同歌德去外地旅行,这样自己就可以避开世俗的眼光,成为歌德身边的合法妻子。
前天,海德堡刚刚下了一场大雪,北岸圣山上下都被皑皑白雪覆盖,道路湿滑难行。而自己的克里斯蒂娜曾反复告诫过,不要在雪天爬山,因为歌德的双腿经受不住第二次骨折了。
至于第一次摔断了腿,那还是在5年前。
当时的歌德作为国务秘书,跟随自己效忠的魏玛公国的君主,同时也是普奥联军的普鲁士将军的,卡尔·奥古斯特殿下,在打通进攻巴黎道路的瓦尔密战役时,因为双方持续的猛烈炮击,导致歌德坐骑受惊,一不留神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不过这也是因祸得福,腿部受伤的歌德被提前送回了法德边境的战地医院里进行治疗,而入侵法国的12万普奥联军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士兵被打死、病死、饿死,甚至是累死在回家的路上。
时至今日,普鲁士在1795年与共和国签署了和平协定,退出了反法同盟,而奥地利一直在坚持,结果就在今年遭遇到一场可怕的灭国之灾。
从1795年到1797年的德意志战争,尊贵的哈布斯堡王朝不仅丢失了德意志与意大利的所有公国领土,就连波西米亚王国与匈牙利王国也在法军强行干涉下,相继摆脱了弗兰茨二世皇帝的统治。
尽管,法国-军队当下已经撤离了维也纳,却依然占据着林茨和格拉茨等地,传闻还要在奥地利境内驻扎至少2到3年。
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被安德鲁法国强行肢解的哈布斯堡王朝,已彻底丧失了作为一个欧洲强国的传统地位。
此刻,歌德才明白那个胖乎乎,看起来傻里傻气的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二世的政治智慧。虽说德意志的征服者,安德鲁-弗兰克,也是霍恩索伦家族的人,还是威廉二世的私生子。
但那又能如何,安德鲁打起自家亲戚来,那才叫一个狠,两个姐夫,英国约克公爵与荷兰奥兰治亲王的被俘赎金,都不怎么便宜。
就在两个月前,法国又在荷兰围歼了3万多英国与瑞典联军,还顺手干掉了一个英国分舰队。
当年,歌德在外交学院任教的时候,也留意过这个思想有些偏激的“好学生”。安德鲁的学习成绩的确没得说,几乎每门功课都是A+,只是操行评定有点差。
在歌德的记忆中,安德鲁-弗兰克是一个脾气暴躁,不计后果,浮华古怪的人。由于自尊心极强,时常为了一点小事,甚至因为别人的一个不太友好的眼色,而与他人发生激烈冲突。
但另一方面,安德鲁也是一个魅力四射,才华洋溢的人,一个不可多得的多语言天才,他精通法语、英语、德语、俄语、波兰语、荷兰语、拉丁语、土耳其语等十多种语言。
歌德在写给席勒的信件中,戏称安德鲁-弗兰克一定会取得非凡的成就,成为法国的下一位“红衣主教黎塞留”。
但事实上,他也看走了眼,安德鲁不仅仅是黎塞留,更是路易十四,一个加强版的“太阳王”。至少路易十四没能占领维也纳,使用数十万大军,强迫神圣罗马帝国在一夜之间解体。
而且,安德鲁的野心不仅如此。
当年,安德鲁就曾毫不隐瞒的告诉过老师歌德,他会将德意志从欧洲的“公共情妇”,变成法国的“专属妻子”。对此,歌德笑了笑,根本就不以为然。
然而在数周前,当弗兰茨二世宣布将解散神圣罗马帝国,并向安德鲁法国投降的时候,歌德心中有理由怀疑,法国已经做好了与普鲁士重新开战的准备。
那是威廉二世已经去世,导致束缚在安德鲁身上的最后一根道德枷锁,已经荡然无存了。
此外,出席旧王葬礼与新王登基的期间,曾跟随自己君主南征北战多年的歌德,竟然察觉到有不少法国-军人混进了巴登、符腾堡、巴伐利亚与萨克森的外交使团中。
于是,歌德的本能告诉他,法国人一定是在针对普鲁士的阴谋。但他只能暗中告诫魏玛公国的君主,40岁的卡尔·奥古斯特殿下,已经退出普鲁士军队的魏玛大公,不要与那位普鲁士新王表现的太过亲密了。
当年,由于普鲁士国王威廉二世选择了与法国做私下媾和,被视为背叛了全德意志的合法利益,所以卡尔·奥古斯特便主动辞去了普鲁士军队的职务。
而在上个月,卡尔·奥古斯特的表弟兼好友,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继任普鲁士国王之后,魏玛大公居然又重新加入普鲁士军队,还准备接受一份普鲁士的元帅军衔。
歌德的劝说被自家君主的断然拒绝,而且老师赫尔德遭遇到保守派势力的猛烈抨击,还一度牵扯到身为枢密院大臣的自己。
从去年开始,垄断魏玛文教主导权的教会人士,就对赫尔德大刀阔斧的教育改革极为反感,于是联名上书,向魏玛公爵告发此人是“可疑的自由思想家”,证据是他在法国大革-命前后发表的一系列自由言论。
事实也的确如此:即便在残酷的雅各宾**时期,赫尔德口头宣称反对一切恐怖活动,但他从不怀疑革-命的正确性和合法性,并且预言大革-命最终必将取得成功。
赫尔德曾在给德国启蒙运动代表人物克洛卜施托克的信中说:“总之,革-命将继续下去。不论是罗伯斯庇尔和马拉,还是叶卡捷琳娜二世和……都无法阻挡”。
虽然赫尔德在此处使用了省略号,但明眼人一望而知,空格处一定是魏玛统治者,奥古斯特公爵的大名。
在歌德费尽周折的斡旋下,赫尔德成功留在了魏玛政-府,但权利被大大削弱,这使得昔日的老师总是不停的抱怨自己的得意门生歌德,居然没能公开支持赫尔德的教育事业。
从今年下半年开始,歌德一直就想着辞职不干了,找个安静的地方,开始他心中那恢宏巨著《浮士德》的创作,只是魏玛大公却不答应放人。
不得不说,被视作“文坛边角料”的魏玛大公,卡尔·奥古斯特,对歌德的崇敬和钦佩是真心实意的。
1775年,应卡尔·奥古斯特公爵的邀请,歌德从法兰克福来到魏玛。两人成为了终身的挚友。
歌德在卡尔·奥古斯特的政-府中就职,并得到卡尔·奥古斯特的保护与资助,还在1782年被封为帝国贵族。
君主的赏识令歌德的职务一再提升,从最初的枢密公使馆参赞到枢密顾问大臣、魏玛共济会会长,还有矿务总监、筑路大臣、财政大臣、国防大臣等等职务,歌德的政治权力越来越多。
尽管政治权力的增加,只是提升了歌德对幻想实现的预期高度,并没有给他带来预想中的效果。
魏玛宫廷的旧势力和旧思维根深蒂固,让一个“狂飙突进运动”的天才人物,与一群毫无生气的僵化腐朽的贵族们一起工作,尽管歌德收起了自己的锐气,极其谨慎地忍耐着。
自始至终,歌德对自己的恩主,魏玛大公都是感恩戴德的,即便屡遭训饬也不离不弃,并坚持认为这是他“做人的原则”。
只是上述的种种,都令歌德有些身心疲倦。
于是趁着圣诞节与新年的功夫,他带着自己的妻儿,来到莱茵河、美因河与内卡河地区,一家人开启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今日,显得无所事事的歌德就突发奇想,想要再爬一遍山南坡的“哲学家小道”。显然,山坡上的积雪还是令这位魏玛公国的枢密院大臣望而却步了。
在三年前,也就是1794年的时候,歌德与好友席勒在登爬圣山南坡时,后者曾戏称歌德喜好的这个散步小径为“哲学家小道”。
那是歌德在此地散步时,总是兴致勃勃的与同游伙伴讨论学术方面,尤其是哲学思想的问题,反而却对文学谈及甚少。
前些年,歌德也曾希望席勒来魏玛帮助自己。不过,鉴于魏玛君主卡尔·奥古斯特那根深蒂固的“反革-命性质”。
作为法国大革-命积极支持者的席勒,还是没能进入歌德的政-府圈子,最终选择在距离魏玛十多公里外的耶拿大学,担当一名历史学教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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