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0章 丑陋暗流
“石牌保卫战我方荣获全胜！”
“我第三第五战区十五万将士英勇奋战，击退敌寇！”
“我海陆空三军通力协作，共退日寇！”
伴随着24日晚间中国军政部急不可待的召开的中外记者发布会，25日清晨中国各大城市报纸在头版头条上的宣传此次石牌保卫战的胜利。
对那位更是极尽溢美之词的吹捧，使得那位的声望如同他预料的一样，登上台儿庄保卫战胜利以来的又一次顶峰。
那位自然是心情极佳，特意将军政部那位部长喊到自己官邸，决定给参与石牌保卫战的各部师级以上主官颁授青天勋章。
这可是大手笔，哪怕华中会战时万家岭全歼106师团都未曾有过。
“四行团的唐刀还只是上校，但其战功......”何部长脑海里浮出唐刀那张英挺面孔，虽觉得会有些扫那位的兴，但依旧将这个会令那位闹心的问题抛了出来。
论战功，四行团以一团之力牢牢守住石牌中央阵地左翼，令11师可以将自己的所有兵力都投入到正面战场，也是获得胜利的主要因素，而且四行团挡住的敌人可是两个支队外加一个师团主力，比18师承担的压力还要大。
更重要的是，四行团还成功的完成了反杀，在日军主力开始撤退之际一口咬住了第39师团主力，现在可正在实行对这部日军的围歼。
由守反攻并能干掉数千日军，这可是无数次会战中极少能做到的，一旦成功，绝对能大涨全国军民士气。在这个关键时刻，不给那位唐团长一个青天勋章，何部长也觉得有点说不过去。
“四行团的唐团长嘛！还是有些太过年轻了，他是很优秀，但他一个不过25岁的毛头小子，就让他跻身于一帮老头子中间，你让那些为国家作战二十几年的老将们怎么想。
我们老祖先有句话说得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年少成名是好事，但年少功成名就或许就是他未来前进路上的最大阻碍，还是让他在现在这个位置上再打磨打磨，等到合适时机，让他回山城当大部长的军务秘书，或是我的侍从官。”那位摩挲着自己光滑的头皮，以略显阴柔的江浙口音回答道。
那位的目光凝视着窗外，坐在一旁的何部长也看不见他目光中的闪动，但心下却是微微叹息，他太了解自己这位上司兼对手了。
唐刀在北方和八十集团军并肩作战且合作密切实在是触碰到了这位的底线，急急忙忙把四行团调离华北战场，表面上看着是因为第五战区李姓司令官的请求，但其实主要原因和八十集团军有关。
甚至，在四行团行军至山城时，那位还曾考虑过将四行团留下来于山城外围做卫戍部队，要不是日军进攻石牌要塞意图昭然若揭，李、陈两大司令官发电请求加派精锐抵达石牌参战，唐刀和四行团估计这会儿都还在山城等待军令。
对唐刀忌惮如斯，这时候让他去给唐刀颁授青天勋章，他如何愿意？
当然了，之所以如此小气，连枚勋章都如此吝啬，其实和唐刀自身太优秀也有极大关系。
战争进入第四个年头，唐刀率四行团南征北战，历经大小战场数以十计，身上已经有了两枚青天勋章和不知道多少枚宝鼎勋章，再来一枚的话，那将是整个中国军方第一个拥有如此殊荣的军人，而他的陆军上校之职早已满了三年，就他的那些军功，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足以让他踏入将官行列。
而晋升唐刀一人倒也罢了，一个少将在整个中国军方系统里面也算不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可关键是如今的四行团早已是特种团编制，明面上的编制都比普通2团制的步兵旅要大，再加上那些不在名册上的，再摇身一变成为旅，那实力还得了？
一头不听话的猛虎带着一群狼，另外还交好着什么东北军、西北军、川军、滇军、八十集团军这些政见不合的狠角色，换成谁坐在那位这个位置，恐怕也不能养虎为患的吧！
但是，若是和平时期，何部长毫不犹豫的会认同这位的选择，可现在是什么时候？是整个国家和民族存亡的时刻，做为此时中国军、政第一人，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同仇敌忾赶走外敌才是他最应该做的啊！
“这样，我也知道唐刀和四行团于此战出力甚多，不给奖励，你这个军政部长面上也不好看。
替我转告第五战区，四行团此战牺牲之官兵抚恤，可上浮百分之二十；拥有战功的上尉军官，可享受陆军少校薪饷待遇，少校、中校、上校，皆照此办理；另，四行团有战功之少校以上级军官，根据其个人意愿，皆可返回山城参加中央军校举办的高等教育班！”阴柔的江浙口音继续响起。
“好！我会把您的意思向李司令传达到。”何部长点点头。
“呵！那位打的一手好算盘呐！这就开始对四行团进行内部瓦解了？我看恐怕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容易。”收到军政部电令的李姓上将淡笑着将电文往自己的办公桌上一丢，眼神中满是不屑。
“长官，您意思是那个高等教育班？”陪坐于一旁的一名陆军中将若有所思。
“所谓高等教育班不就是打着培训中高级军官的旗号，其实用来收买各部人心充实自己派系军队的勾当嘛！”李姓司令官淡然道。
“光是效忠国家和军队没用，还得效忠他才行，否则这个高等教育班上了，也不见得就能迅速提拔重用。唐刀若是真的愿意让他的心腹骨干去，你信不信，马上就会空降几个少校营长来抢这个位子。”
“唐刀只是年轻一些，又不是傻，他怎么可能会干这样的傻事儿？那位......”陆军中将目光闪动。
“那位能击败众多元老登上这个位置，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他这不过是一石二鸟，唐刀不愿意派人，那说明他就是想拥兵自重早有异心，那没有什么特别的奖励就是对他的惩戒；而如果派人，那就正好如了他的意思，派出自己的干将进入四行团，哪怕把控不了四行团，但至少是能掌握四行团的动向，知道他们究竟要干什么，以及唐刀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李姓上将目光深沉。
“唐刀终归还是太年轻了些，不知收敛锋芒，在华北和八十集团军又走得过近，这终究还是引来祸事了。哎！本来还想着有了四行团这支精兵，我第五战区又多一臂助，现在这......”陆军中将微微叹息。
做为桂系中坚人物，他可也知道那位的厉害，连李、白两人都斗不过他，被这样的人盯上，唐刀就是三头六臂，估计也只能在陆军上校这个军衔上蹉跎一生了，甚至不知那天就被无孔不入的军统抓到把柄丢入大牢。
“罢了，看在四行团不远千里而来就为我第五战区报了一个大仇替我等长脸的份上，我就帮他一次。”李姓上将却轻轻摇头。“以战区参谋部名义给军政部拟电，就说石牌之战尚有6000余日寇正在负隅顽抗，四行团做为围困日寇主力，暂时无法抽出人手，等他日战事稍缓，战区参谋部再通知其遴选优秀军官返回山城培训。”
“这......”陆军中将微微一征后却有些踌躇。
这意味着是战区司令部替唐刀挡了一枪，尤其是自己所跟的这位桂系领军人物本身就和那位有嫌隙，这么一来，那位不是更得有意见了。
“海珊，照我的意思执行就是。”李姓上将却是主意已定。“所谓虱子多了不怕咬，他早就看我不顺眼，我又如何怕再多上这么一条？而且，他就是那天突然喜欢上我了，怎么，能把71军、74军、18军划归我战区？
对了，记得将军政部电报原文转给唐刀，过上一个小时再致电他，就说安心把这群小鬼子灭了，其他之事皆由战区来与军政部协调。”
“是！”陆军中将瞬间明白了自家这位大佬的意思。
与其去讨好一个绝不会喜欢自己的老大，不如先顾眼前抓牢一个能打能杀的小弟。
四行团可是用实力证明了他们在华北战场上打出来的名气绝对是名不虚传，甚至犹有过之。
这次石牌保卫战，主要是以第三战区为主，第五战区只是打个辅助，加上由山城直达战场的四行团，出兵不过4万人，也就是个敲边鼓的。
在外围还有两个步兵师防线被日军攻破，弄得第五战区都有点灰头土脸，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隶属于战区直辖的四行团身上。
结果战报传来，那纵算是从军二十年的这位中将参谋长，也忍不住倒吸好几口凉气。
四行团一个特种团编制不过5000人，结果好家伙，日军上来就是一个支队外加大半个39师团。39师团可是第五战区的苦主，33集团军司令官就是牺牲在他们的围攻下。
那可是五个师都没能挡住的敌人，四行团能在他们的攻击下全身而退？
更要命的是，四行团不能退，一退，石牌中央阵地的11师就会被日军几面合围，那就算是保全了实力，石牌要塞丢失以及11师全军覆灭的罪责足以要了四行团几位主官的脑袋。
那几天，第五战区司令部的灯光几乎没有熄灭过，就等着四行团团部发来的战报，他这个中将参谋长更是连续几天都只是合衣在简易行军床上凑合睡两三个小时，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极度焦虑的状态，哪怕四行团每天的战报看着还挺喜人，都是击退日寇进攻。
不光是四行团是支司令官动用各种关系才调来战区的精兵，更因为他们还是整个第五战区的脸面。
去年枣宜会战大败丢掉的颜面，需要他们用胜利来挽回。
没成想，到了21日这天竟然战况突变，一支足有7000人的针谷支队竟然绕过防线直达仅有一个营的四行团团部所在阵地四方湾，战报传来，别说中将参谋长了，就是向来深沉的李姓上将脸上都满是焦灼。
如果不是战区司令部距离石牌足有400公里之远，中将参谋长有理由相信自己那位连抽了五六根烟的上将司令官连战区司令部警卫师都能派过去支援。
但四行团给了所有人一个巨大的惊喜，仅用一日，就将疯狂进攻的针谷支队击溃并完成合围。
22日那天晚上，一向胃口不怎么好的李姓上将竟然罕见的炫了两大碗米饭，那对于一个五十多岁即将进入暮年的老人来说的确超量了。
不过，也由此可见他难以抑制的喜悦。
惊喜还没完，在24日正面战场上的日军主力开始撤军后，四行团竟然又来了一记近乎史诗级别的截断后路，用一个潜伏于山区的步兵连毅然决然的挡在了第39师团主力残部撤退的唯一山口上。
当四行团把战术计划电至战区参谋部，中将参谋长当时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那既有惊涛骇浪般的惊骇，亦有犹如潮水般涌来的喜悦，更有对唐刀这种决绝至癫狂的钦佩。
惊的是，一个不过200多兵力的加强步兵连，竟然要挡住超过4000名日军的疯狂冲击6小时，这是任何指挥官都难以想象并不会做出的决定。
那几乎是让200多中国军人去送死，会有人去执行这个犹如飞蛾扑火般的军令吗？
喜的却是，39师团这个令第5战区切齿痛恨的番号，竟然也有今天，若他们真的被困山中，而且是由第五战区来完成，那整个第五战区二十万大军这大半年的憋屈，尤其是战死了自己司令官的33集团军，将会士气大振。
唐刀完全可以不这么冒险，静等着日军撤离，坐享这次石牌保卫战的胜利果实，但他依旧这么做了，只是为了将第39师团这部主力留在中国美丽的大山里。
“我部会合18军友军，已经顺利完成对日寇步兵231联队的合围！”当数小时后四行团的电报传来，兴奋的中将参谋长拿起电文就冲向司令部，甚至都忘记擦掉自己眼角因为极度兴奋而闪烁的泪花，还因此被李姓上将打趣。
你说，这样的精锐步兵团值不值得战区拼着得罪那位保下他，绝对值得。
甚至，中将参谋长在走出司令部时，已经想着建议长官调唐刀来当他参谋部作战处副处长，当然是兼职的，既然那位不升唐刀的官，那就战区来。
战区参谋部作战处副处长，可有参与战区战术建议权，看着军衔不高但实权却是不小，就连各师师长见面了都得笑脸相迎。
“呵呵！那位对我们可真是防到明面上了，现在甚至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连釜底抽薪这种粗浅招数都拿出来了。”唐刀把战区司令部转过来的电文丢给夜承桓，一脸的轻蔑。
“李长官虽然有他的小九九，但这个人情我们团还是得领的。”夜承桓拿起电文看了好一会儿，眼中满是凝重。
“李长官的人情，这包围圈内231联队4000颗人头差不多是够了。”唐刀指指眼前的大山深处，眼中却满是愤懑和遗憾。
“我原以为那人无论怎么说是一国之领袖，多少有些容人之量，但现在我发现，还是太高看他了。我和我四行团数千弟兄，甘愿为这个国家和民族抛头颅洒热血，但他竟然依旧不看大局而注重派系之争，如此之辈，焉能不败？”
“团长，你是说......”夜承桓脸色猛然一变。
出身八十集团军的夜承桓虽然不喜那位，但做为一个中国人，日寇才是目前第一大敌，他听唐刀说败，自然是心中猛然一惊。
“不是败给日本鬼子，而是中国人民。”唐刀看向自己的副手，意味深长道。
“夜老兄，我可以给你保证，只要我们中国人自己不放弃自己，我们一定可以实现我们理想中的那个国家，虽然他依旧还有很多缺点和遗憾，但我们的儿子孙子不用每天在战火中担忧填饱肚子的问题，不用再担心明天会怎样，他们会有幸福。”
“我当然相信！那不就是我们这辈人拼着这一身肉没了要为他们争的嘛！”夜承桓放下心事，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只是，团长你......”
做为和唐刀共事近三年的战友，他分明从唐刀的眼神里看出了愤怒和不甘，愤怒他懂，但这不甘又是为何？
“李长官是好心，但却是无形中增加了那位对我团的忌惮，我们团，或许这一两年要低调行事，很难再有大的作为了。”唐刀轻轻一叹，将头转向南方。
他原本还想去参加那场近百年来中国军人第一次出境作战，现在看来，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
那位是绝不会允许一个和八十集团军有染并被他那位老对手冒着得罪他的风险也要保的精锐步兵团再度壮大实力的。
他那封电文，与其说是试探唐刀，倒不如说是来试探四行团在李姓上将心中位置的。
而那位李长官，不见得就没看出那位的用意，只是，站在他的角度，这样的处理方式更符合他的利益。
四行团到现在，也不过是暗流涌动大江中的一叶扁舟，究竟能否成功抵达彼岸，还得看老天爷的意思。
不过，那又怎样？
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凶残如日寇，他不也杀了好几万了嘛！唐刀收起眼神中的遗憾和不甘，再度涌起斗志。
有人让他不爽，那就杀点鬼子来解解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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