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0章 快枪锄奸
如果是小事情,陈宝祥也许就替冯爷扛了,卖对方一个面子,但具老板是南方军的钦差大臣,死在冯爷手里,总得有人顶罪。
陈宝祥不怕作证,怕的是被冯爷来来回回纠缠,一不小心,就要遭到对方陷害,吃一个天大的亏。
冯爷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
他不能逼着陈宝祥答应,到时候当场反悔,事情就更麻烦。
“老陈,现在我也不想逼你,要不咱们这样,你就是把当时看到的全都说一遍,然后把具老板平时的为人重点描述一下,具老板勾结日本人,这你是知道的,南方军最讨厌这一点,对不对?”
陈宝祥叹了口气,他明白,冯爷又在想歪主意,如果能抹黑具老板,那么冯爷杀死具老板,反而成了为南方军锄奸,消灭叛徒,反而能获得一笔赏金。
陈宝祥无奈:“冯爷,我只能说我自己看到的,知道的,不能胡编乱造,人命关天,会出大事的。”
冯爷跳起来,右手食指几乎指到了陈宝祥的鼻子尖:“老陈,给你脸不要脸,咱们一向是同生死、共进退,现在我遇到麻烦,让你作证,你都不敢,看起来我平时看错了你!那好吧,我把话撂在这里,如果你胡说八道,让南方军缠上我,那就对不住了,陈家米饭铺一把火烧成灰,你和老婆孩子都跑不了,你知道我是什么人,黑白两道朋友千万要想灭你,还不是一件小事!”
冯爷终于露出本来面目,陈宝祥又急又气,但也不敢把话说的太绝了:“冯爷,我刚刚说了,只说自己看到的,知道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添油加醋说你的坏话。”
冯爷气的说不出话来,用力跺了跺脚:“老陈,那咱就说到这里,我也不白白让你帮忙。”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把大洋,拍在桌子上,转身就走。
陈宝祥替他开门,传文站在外面,正在偷听。
冯爷指了指传文,又回头指了指陈宝祥,猛的一甩袖子,向西去了。
传文看着冯爷的背影,哼了一声:“自己死到临头还威胁别人,冯爷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爹,南方军锄奸团来的时候,你只要说几句好话,冯爷就吃不了兜着走,他杀了具老板,这可是死罪。”
陈宝祥赶紧摇头,拉着传文进屋,关好了门,才压低了声音说:“这样的话千万不能在街上说,要是被冯爷的狗腿子听见,咱们就完啦,到时候我有一说一,不会添油加醋,不管南方军锄奸团信不信,我就这么说。”
传文恨得牙根痒痒,攥紧了双拳:“爹,冯爷对你说话这么不客气,如果不是有求于你,几乎要动手了,你还让着他,咱们有机会置他于死地,为什么不做?反正如果南方军问我,我就把冯爷过去做的事全都说出来,他杀了具老板,杀人偿命,这是天理。”
陈宝祥紧皱着眉头,他不希望传文卷进来。
也就是说,面对锄奸团的时候,传文最好一个字都不要说,人生在世,言多必失,传文还年轻,不知道这个道理,也管不住自己的嘴。
“传文,以后记住,少说话,尤其在外人面前,你得拿一个膏药把自己的嘴封起来,以免说漏了嘴。咱们根本不知道冯爷有多大的本事,听说他在北平也有很多朋友,跟各路势力关系密切,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咱们是老百姓,人微言轻,就算说的再多,也改变不了锄奸团的想法。”
陈宝祥不想惹事生非,反正他觉得冯爷做了那些事,锄奸团杀人,或者不杀,都有一定之规,活还是死,那就要看冯爷的造化。
传文手里拎着一个书包,他解开扣子,把里面的一叠纸拿出来:“爹,这是我到地窝子去,有陌生人塞给我的,全都是南方军和八方面军的传单,他们说在广州和香港,日本人吃了败仗,朝鲜人的暗杀团到了东京,正在找机会刺杀日本天皇。南方军和八方面军即将联手,苏联人也从北方开始行动,对日本人形成合围之势,日本人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
传文把传单平铺在桌上,陈宝祥看了看,无奈的叹了口气:“老大,以后不要把这些东西带回来,就算是那些人塞给你,直接扔到路边,如果你碰到暗探,他们搜查搜出这些东西,你就完了。”
传文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但是这些传单让人看了就很有力气,咱也知道南方军和八方面军即将反击,济南的老百姓马上就有盼头了,不管哪一支势力打回来,只要把日本鬼子赶走,咱就能好好做生意,过日子。”
陈宝祥仔仔细细,把十二张传单全都看了一遍。
上面的消息的确令人振奋,尤其是苏联人,准备跨过国境,帮助中国人打日本鬼子。
他松了口气,就觉得自己像一个连夜赶路的旅人,很快就要看到黎明曙光,那种急迫的心情让人难熬,也让人充满期待。
“传文,你记住我的话,以后这些东西不要带回家里来,免得让日本鬼子盯上,上面的话看完了,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懂不懂?”
传文连连点头,把这些传单收起来,放到锅灶下面点火烧了。
陈宝祥感到欣慰,他现在无论说什么话,传文还是愿意听,那就证明爷俩的心始终在一起,并没有分道扬镳,南辕北辙。
此前日本人把陈宝祥带去问话,传文在家里等候,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一家人就像几根柱子,努力撑着陈家米饭铺,在风雨飘摇的济南,坚持过好自己的日子,一天一天向前,心里都有小小的希望。
外面,风声越来越大,门窗越来越响,传文搬了一张桌子,把门顶住,免得出什么事。
“爹,你说南方军的锄奸团,知道具老板死的消息,是不是就会气炸了肺?不管冯爷因为什么原因杀了他,这些人都得为具老板报仇,对不对?那么,冯爷就死无葬身之地,除非是寻求日本人的庇护。”
这句话一下子启发了陈宝祥,刚才冯爷走的时候,一直在低声嘟囔,其中有一两句好像就是:“把老子逼急了,直接投降日本鬼子,给日本鬼子当狗腿子,你们锄奸团也就对付中国人,谁敢对付日本鬼子?”
陈宝祥明白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如果把冯爷逼急了,他肯定是去找日本人,让日本人保护他,那么,他也会给日本人提供一些有用的情报,双方交换。
“传文,现在咱们得盯着冯爷,如果他到日本鬼子那里胡说八道,咱就得想另外的办法,把这些话全都告诉锄奸团。”
这一刻,陈宝祥突然做了决定,他心里始终都有一杆秤,到底什么人是狗腿子?什么人不是,这都一清二楚。
过去冯爷只是为了赚钱,才跟日本鬼子套近乎,如今为了活命,直接投降,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爷俩说起冯爷的所作所为,全都义愤填膺。
实际上,冯爷这种人一直都在发国难财,不管谁占领济南,他都敞开门营业,把价格调得高高的,赚了很多黑心钱。
而且,他不分青红皂白,赚任何人的钱,就连日本鬼子也不放过。
作为一个生意人,冯爷真的是八面玲珑,足智多谋,浑身像是带着一二十个算盘,随时拨得啪啪响。
冯爷这么做,人在做,天在看,一旦厄运降临,根本不会给他解释的机会。
陈宝祥过去从老主顾那里,听到了很多关于南方军锄奸团的消息,之前修夫人也说过,锄奸团是一群顶级杀手,最擅长暗夜刺杀,但这些人很少用心分析某一个人的身份,他们只要认定对方是狗腿子,那就一鼓作气,杀到底。
这就带来一种麻烦,他们根本不动脑子,只是凭着直觉做事。
当下陈宝祥觉得肩头压力太大,直不起腰来,他甚至觉得,像冯爷那样的人,肯定没有好下场,除非是远离济南,隐姓埋名,换一个地方落地生根,才有可能安度此生。
半夜里,陈宝祥听到屋顶有人经过,附近街巷里有打斗声,也有枪声。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睁着眼睛,盯着黑乎乎的屋顶。
柳月娥睡熟了,什么都听不到,陈宝祥现在觉得自己像一只看家狗,到了半夜,孤独的醒着,警惕的看护着家园。
每一个家都缺不了这样一个人,不管别人能不能理解,他都竭尽全力干好自己份内的活。
可怕的是,枪声持续响着,有时在东,有时在西,他听到狼狗的叫声,就证明鬼子的巡逻队也参与了战斗。
到最终,黎明时分,一切归于沉寂。
陈宝祥终于松了口气,悬着的心也放下。
他希望锄奸团不去对付冯爷,而是对付日本鬼子,哪怕是多杀一个鬼子,也让济南的老百姓好过一点。
天亮之后,他刚刚打开店门,就有经过的邻居偷偷告诉他:“听说昨天日本人追捕南方军的锄奸团,在芙蓉街和大明湖南岸,发生了十几次激战,日本鬼子死了二十多个,锄奸团身手高明,没有一个伤亡。这些人熟悉地形,边打边撤,日本鬼子像一群野狗,只知道埋头追赶,最后白白死了这么多人,一个锄奸团的人都没抓到。”
陈宝祥半信半疑,但总觉得这是好事,大明湖畔地形复杂,如果利用好大树和桥梁作掩护,的确能够对追兵形成致命打击。
锄奸团都是杀手,到了战场上一个顶俩,日本鬼子吃了这种大亏,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还是会继续想办法,消灭锄奸团。
陈宝祥站在门口,拿着笤帚扫地,向西面不住的张望。
街上的暗探明显多了很多,但是一个个神不守舍,如同惊弓之鸟,大概他们也害怕锄奸团突然出现,一个照面,就把这些人干掉。
陈宝祥觉得很解气,这些日本暗探平时趾高气昂,想抓谁就抓谁,想收谁就收谁,到现在战战兢兢,靠着墙角左顾右盼,像是过街老鼠。
看来,南方军的锄奸团早就应该来了,他们出现,就能让日本鬼子变得老老实实。
中午的时候,老主顾们凑在一起,都在讨论昨天发生在大明湖南岸的枪战。
谈到南方军的锄奸团,个个都挑大拇指:“这些人真是高手,日本巡逻队从三个方向汇集过来,至少有一百多人,据说带着四条狼狗,还有轻机枪。锄奸团边打边撤,在百花洲北边,打了个漂亮的伏击战,当场就杀了七八个鬼子,而鬼子连锄奸团的面都没见到,真是痛快,真想不到南方军这么厉害。”
陈宝祥只是默默听着,一句话都不说。
在他心里有个比较,就像以前修夫人说的,打日本鬼子不能单靠武力,还要懂得谋略。
这种硬碰硬的战斗,只能用在一时,等到日本鬼子警惕起来,铁壁合围,济南城就这么大的地方,这些人肯定插翅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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