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画饼充饥
陈宝祥无奈,过去,冯爷就瞧不起田东流,虽然参股陈家大饭店,但时常把这句话拿出来唠叨唠叨。
说曹操,曹操到。
楼上有扇窗子推开,田东流探出身子,向他们打招呼。
“各位好,各位好,今天怎么有空,一起到这边来?”
冯爷眼尖:“是藤野先生?哎哟,藤野先生在楼上呢,跟田东流在一起。真他妈的,这个姓田的人脉太广泛了,军部的所有人都能勾搭上……”
冯爷嘟囔着,但脚下不敢怠慢,赶紧走到楼梯口旁边。
木楼梯一阵响,田东流在前,藤野一郎在后,一起下来。
陈宝祥并不吃惊,田东流此前就说过,大饭店开业,得让所有的朋友捧场,包括日本人在内。更何况,大饭店开在大观园,其中的一半房间和雅座,就是给日本人留的。日本人吃饭大方,从不赊欠,只要他们肯来,大饭店就能保底。
见到藤野一郎,大家都是熟人,包括冯爷在内,也跟藤野一郎有很深的关系。
田东流解释,他到这边来看房子,路上遇见藤野一郎就一起过来,毕竟藤野一郎也关心陈家大饭店的事,对将来这个鲁菜馆子充满希望。
田东流继续介绍,现在只差最后一步,把定金交给房东,签订合约,房东一直在青岛,没能及时赶回来。
最近胶济铁路线上不太平,有好几辆火车开到一半,前面的铁路就被扒开了,只能被困在半路。
陈宝祥也觉得无奈,本来趴铁路是为了打击日本鬼子,但坐火车的老百姓却把时间完全耽误在路上。
“陈老板,我知道你家里有祖传的菜谱,将来大饭店开业,我们都很期待。”
藤野一郎主动跟陈宝祥打招呼,陈宝祥只觉得脸上发烧,他不是鲁菜传承者,也没有什么高级菜谱,只是觉得,既然遇到了田东流,总得拼命试一试,看看上天给他安排了一条什么样的路。
卤菜的做法没有什么稀奇,几个大馆子珍藏的是自己的调料和老汤,这一切都可以培养,更何况,有了田东流和其他金主的支持,还可以重金聘请外地的鲁菜老师傅。
陈宝祥痛恨日本鬼子,可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看到藤野一郎跟田东流有这么深厚的关系,他反而觉得很欣慰,似乎在济南找到了保障。
藤野一郎轻轻拍手:“我知道各位都是皇军的朋友,以后请向济南老百姓多多宣传,皇军来到济南并不是为了掠夺资源。而是为了建立更好的生活圈子。你们会看到我们日本人的诚心,济南也一定会成为中日两国友谊交往的起点。”
陈宝祥没有接话,冯爷用力鼓掌:“说的好,藤野先生,我表个态,铭新池将会成为中日友好的见证,一直以来,铭新池的很多贵宾房间都是为日本朋友专门留下的,以后相信陈家大饭店也是如此,有一半的雅座和房间,专为日本朋友设置。”
陈宝祥觉得这些话说的牙碜,在日本鬼子面前,没有必要过分巴结。
藤野一郎察言观色,知道所有人对他的看法,哈哈一笑,告辞而去。
田东流猛地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跟日本人在一起,不管人家多客气,总是不敢造次,生怕有什么误会。现在好了,日本人走了,只剩下自己人,说话就方便了。”
冯爷陪着笑脸:“田先生谦虚,刚刚藤野先生对你的态度那么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日本来的生意人,受到他的特别关照。”
田东流哈哈大笑:“我是日本人?如果我是日本人,就不会来济南了,应该去北平、沪上、广州那种大城市,去赚大钱。冯爷真会开玩笑,哈哈哈哈……”
他接着感叹:“日本鬼子里面虽然很多坏人,但藤野先生这样的却是少数,至少他不会作恶,对中国人礼仪相待,当前形势之下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陈宝祥心悦诚服地点头,任何一件事到了田东流这里,都说的合情合理,让人容易接受。
冯爷见到田东流,立刻脸上笑得像一朵花,不像刚才那样冷嘲热讽。
从他身上,陈宝祥就看得出,真正的生意人就像流水,随意改变形状,只要有缝隙,就能穿透进去。
刘先生一直躲在角落,没有出现在这些人面前,他根本排不上座次,干脆躲在一边,把自己当成小蚂蚁。
陈宝祥向田东流介绍,田东流很客气:“刘先生,以前也听陈老板说起你,大家是朋友,以后多合作,共同发财。”
田东流还有事,匆匆告辞。
冯爷叹了口气:“看人家做的都是大事,跟藤野一郎交往密切,以后很多地方日本鬼子给他撑腰,陈老板,你算是攀上了一根高枝,羡慕啊羡慕!”
陈宝祥从来没觉得跟田中流交往有什么压力,在他面前,田东流从不高高在上,反而非常谦逊,很多事情征求他的意见。
总之,跟田东留在一起,如沐春风,做什么事情都顺风顺水,能够交上这样的朋友,连陈宝祥也觉得自己很有运气。
冯爷离开之后,刘先生才挺起腰来:“陈老板,你跟日本人的关系真了不起,他们给你面子,相当于给济南人面子。以后具老板这边,我不会跟他再有任何生意合作,我看他也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不如我们之间广开门路,一起做生意,怎么样?”
陈宝祥没有这种想法,毕竟刘先生的做事手段他也看不上,有钱赚就兴高采烈,没钱赚就背后骂娘,这样的人不是真正的生意人,而是小人,表面上是正人君子,背后形象尽毁。
陈宝祥越来越觉得,济南城内群魔乱舞,很多人并不值得信任,如果随随便便就相信别人,最后一定上当受骗。
“刘先生,我还是问清楚具老板那边什么情况再说,也许你跟他之间合作才是最恰当的。”
站在大观园里,陈宝祥想起以前这个地方山谷云集,人头窜动,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那时候的大观园,才真正是让北平和沪上客商们挑大拇指的黄金宝地,如果大饭店能在这里扎下根,等到大观园的人气恢复到从前,那肯定是日进斗金,绝无妄言。
在陈宝祥看来,田东流说要把陈家大饭店开在大观园,那真是压对了宝,陈宝祥由衷地钦佩田东流的眼光,花了这么大力气肯定值得。
刘先生一直跟着他,他也甩不开,只能是一起往回走。
刚刚走到西门桥,两辆日本军车从东面开过来。
陈宝祥抬头,看到军车上押着几个人,其中一个竟然是崔先生,双手被反绑着,脸上布满血痕,看样子已经遭受严刑拷打。
两个人站在路边,看着卡车过去,陈宝祥内心七上八下,不知道这一面会不会是最后一面。
“陈老板,你怎么啦?”
陈宝祥摇摇头,他不想理睬刘先生,这一路嘟嘟囔囔,他早就受够了。
当下,他担心崔先生那边有什么不测,整个朝鲜人的组织就要崩溃了。
直到军车看不见影子,两个人才继续往东走。
陈宝祥担心的是崔先生有难,金顺姬无人照顾,以后在济南的日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至于定海神针,现在牢牢掌控在具老板那里,朝鲜人大势已去,在济南的所有行动失败,可以告一段落了。
陈宝祥越来越感到内心彷徨,兔死狐悲,他只是觉得像崔先生那样的高手,不应该就这样默默无闻,死在济南就算,被日本鬼子抓住,也应该有反击手段才行。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脚下高一脚、低一脚,有几次险些被绊倒,幸好被刘先生搀住。
一直走到县后街,刘先生才一个人离开。
陈宝祥站住,定了定神,快步往回走。
他脑子已经乱了,想不出子午卯酉,必须见到传文,让儿子帮自己理一理,弄清楚到底应该怎么帮忙?
见到传文,陈宝祥总算松了口气,把儿子拉到北屋,将刚才看到的说了一遍。
“爹,日本人抓住崔先生,本来不会轻易枪毙,可现在他们知道朝鲜人最大的秘密就是定海神针,崔先生已经没用了。而且,以崔先生的身份,叛变反水的可能性很小,日本鬼子明白这一点,不如速战速决,消灭了他,朝鲜抗日武装遭到重创,一蹶不振,很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这对日本鬼子来说是顺水推舟的好事。”
陈宝祥明知道是这种结果,但总是不甘心,自从认识崔先生,他就觉得对方是睿智勇猛的典范,来到济南一定能干一番大事业,保护金顺姬顺利西去,在这里,他被日本鬼子神风特战队抓住,是一个意外。
“传文,我总觉得事情不能这么简单,崔先生预知了济南的一切,包括我们营救大国师,也在他的计算之内,如果就这样死在日本鬼子手里,恐怕不可能。”
陈宝祥急得在屋里团团转,他隐约觉得这事并不简单,可是他又不知道蹊跷究竟在何处?
“爹,不要多想了,事实就是崔先生被抓,日本鬼子要么把他拉出去枪毙,要么严刑拷问,生不如死,最后还是难逃一死。这些事情咱们管不了,也找不到办法营救他,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在传文看来,朝鲜人本来就不堪一击,国家被日本鬼子占领,这些流亡者只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侥幸活着,活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
传文始终把自己当局外人,所以,无论朝鲜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冷眼旁观,不会把自己卷进去。
“金小姐肚子里怀着孩子,身边没人照应怎么行?”
“爹,那是朝鲜人的事——”
“朝鲜人也抗日,这个时候,咱不帮她,她就完了。一个朝鲜女人在济南……被日本鬼子抓去,下场会怎样,想想就知道。传文,咱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对不对?”
传文摇摇头,捧起茶壶,给陈宝祥倒茶。
“爹,咱管不了,谁都管不了。日本人踏平朝鲜,死了多少人,咱管得了吗?日本人占了南京,死了多少人,咱管得了吗?咱就是济南最普通的老百姓,能管好自己家,就很好了。乱世,乱世,咱苟活下来,就很好了,是不是啊爹?”
传文说的是实话,他从小就是踏踏实实的孩子,从不说大话。
当下,他提出量力而行,是最明智的选择。
陈宝祥颓然,肚子里那团热火,一下子就散了,一丝不剩。
“爹,醒醒吧,就当是苏联人、朝鲜人都没来过。他们守不住的事业,咱也守不住。”
陈宝祥想反驳,但想到军车上满脸是血的崔先生,他又无语了。
也许,换一个地方,绑在车上的有可能是自己,是传武甚至是传文。
覆巢之下无完卵,济南处在日本人的铁蹄践踏之下,谁有能顾得上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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