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不怪不喜欢
内卫部队意味着什么？
北海吴氏近江山。
作为北海的持剑家族之一，吴氏在七大持剑家族中可以说是垫底的，但他们也是最不能招惹的，因为吴氏是公认的距离王氏最近，最受信任的人。
作为持剑家族，吴氏最强势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掌控着帝兵山上的内卫部队。
北海王氏很大，分支繁多，某种意义上来说，王圣宵，王月瞳，唐诗宋词，甚至王天纵，王逍遥，夏至，王青雷...
一个个，一代代在黑暗世界中大名鼎鼎的名字，他们也都是在吴氏一代代人的保护和关注中长大的。
北海一代代的族长，也都是将自己的大后方完全交给了吴氏来守护。
所以吴氏雄踞圣州，掌控内卫部队，是帝兵山外的第一道屏障，也是整个北海行省的最后一道屏障。
看门狗这种说法真的就是酸溜溜的心理了，就算是看门狗，做北海王氏的看门口，在黑暗世界中也是最顶尖的豪门了。
而皇甫秋水，离开北开后，就即将成为东皇宫内卫部队的第一位部长。
她还很年轻。
李天澜今后也会有后裔，东皇宫诸多高层同样也有自己在乎的人，在皇甫秋水这个位置上，说白了，李天澜等于是将自己今后的后裔，诸多东皇宫的高层们的家眷都交给了皇甫秋水。
李天澜对她如此信任。
其他高层对她的态度自然也不会差。
东皇宫会发展，会越来越大，甚至会超越北海王氏。
前途已经很明显了，只要东皇宫不灭，只要皇甫秋水没有异心，她离开了北海之后自己成立的全新的皇甫家族今后的地位，就会类似于吴氏在北海的地位。
而且，这还只是一个起点。
如果她今后真的可以成为东皇宫的女武神，一切又将会是另一番更加壮阔的风景了。
只是...皇甫秋水？
这个名字在王圣宵的脑子里绕了一下午，他怎么都没办法将这个名字跟东皇宫完全联系到一起。
他和皇甫秋水其实不算很熟悉，那丫头小时候很胆小，七岁被夏至带到帝兵山的时候，跟个小兔子一样，怯生生的，经常缠着王月瞳，动不动就哭鼻子，又不敢告状，委屈巴巴的那种。
那个时候王圣宵已经开始打磨武道基础，豪门继承人，想做好那就没几个人是轻松的，王圣宵没上过学，没那个时间，但该学的知识却一点都没落下，不是应试教育的那一套，从小到大，围绕在王圣宵身边的私人教师就超过了五十位，当其他孩子小学初中高中熬下来就是为了考一个好大学的时候，王圣宵要学的，是如何成为一个出色的族长。
甚至连号称中洲军神的叶东升也做过王圣宵的老师。
那个时候姜家那位已经陨落在李天澜手里的老祖宗天刀还守在帝兵山上，在自己的宫殿后方种了一小片红薯，十来岁的王圣宵最喜欢的就是在一天的学习训练之后去偷天刀老爷子的红薯，红薯个头很大，汁水饱满，偷来烤了，又香又甜。
所以王圣宵烤红薯的手艺可以说是一绝，他经常带着烤好的红薯去找自己的妹妹，兄妹俩一人一个分着吃，皇甫秋水到了帝兵山之后变成了王月瞳的小尾巴，王圣宵就会多烤一个给皇甫秋水，那个时候的小秋水乖巧内向，每次接过来都会小声说一句谢谢哥哥，然后看着他和王月瞳兄妹俩打打闹闹，或者去玩游戏机，那时候皇甫秋水就会安静的看着，拿着自己的小木剑，不吵不闹的跟着王月瞳来来回回。
记忆中，皇甫秋水跟他说过的最多的话，大概也就是谢谢哥哥这四个字了。
再然后，兄妹俩去了幽州，在叶东升那里住了几年，皇甫秋水留在帝兵山，就这么分开了。
再然后呢？
等到他们回来，皇甫秋水已经开始在北海王氏高手们陪同下踏上了自己的历练道路。
一年又一年。
王圣宵接触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忙，皇甫秋水越来越大，越来越冷。
王圣宵在武道中一路前行，又看着身后这个小妹妹将自己在武道上创造的记录一点点追平。
天生风雷双脉的王圣宵一步一个脚印，御气，凝冰，燃火，惊雷，每一个境界，因为自身体质的原因，他可以留下的各种数据几乎都可以说是那个境界中的极限数据，有些甚至超过了当年的王天纵。
皇甫秋水就在后面慢慢的跟着，不紧不慢的将这些数据一点点的追平，然后突破，在武道上默默的超越了王月瞳。
她的名声开始越来越大，光芒越来越耀眼，相貌越来越漂亮，但也越来越沉默。
很多次北海年轻小辈们的聚会上，皇甫秋水都会默默的坐在角落里，除了跟王月瞳相对亲近一些，几乎不理所有人，跟王圣宵见面，她会叫一声哥哥，打个招呼，然后就继续沉默。
北海内部的高层聚会上，她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在夏至身边，清清冷冷，有些高傲，拒人千里，就像是夏至的影子。
夏至说她的学生是北海王氏未来的女武神。
其实王圣宵一直都觉得，未来的皇甫秋水，会是整个北海的影子。
王圣宵真的没有想过皇甫秋水会背叛北海。
那道如同影子般沉默的身影静静的在北海年轻一辈的人潮中游走着，很少说话，但所有人都习惯了她的存在，在今天之前，没有任何人能够想象得到她会突然离开。
可谁都觉得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现在就这么发生了。
王圣宵知道了皇甫秋水背叛的消息。
甚至连最终演习中的现场对话都有人复制过来。
各种难听的话王圣宵当然也听到了，什么贱人，骚货，假清高，现场投怀送抱什么的。
可王圣宵仍然觉得有些错乱。
生气的感觉不多，最多的还是迷惑。
皇甫秋水背叛帝兵山。
可能吗?
她加入东皇宫，是不是还有深层次的含义？
她是自己母亲的学生，那这次这样的举动，有没有可能是母亲明目张胆的往东皇宫里落了一枚棋子？
这算是美人计还是什么？
先取信与李天澜，然后成长起来，在最关键的时刻反戈一击？
有这种可能吗？
如果是这种可能的话，把皇甫秋水送到东皇宫，到李天澜接受，就等于是自己母亲跟李天澜的一次心理博弈了。
结果会是什么？
“是她自己的意思，你别多想了。”
傍晚的海风中，夏至轻轻摇了摇头：“我是说认真的，到了这一步，也没必要瞒着你什么。你是我儿子，哪里有什么信不信的？不跟你说清楚的话，你把小秋水当成底牌，今后怕是会很惨。
其实这两年多来她就有些不对劲了，这孩子从小就是比较执拗的性子，我把她当成我的传人，但说实话，她的剑道，跟我的路一直都不是很契合的，其实这也没什么，等她到了无敌境之后，一切都会明白，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她偏偏遇到了李天澜，不得不承认，李天澜那条路，确实是最适合小秋水的。这两年多，你难道没发现她的道路一直在往李天澜那边偏移么？”
“最大的问题是我对她关注不够，我知道她想做什么，但却没想到她受李天澜的影响这么深，两年多前李天澜来北海的时候遇到了小秋水，他们之间肯定有些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
“她的性格就是这样，之前两年多，应该是一直在犹豫在纠结吧？下定了决心之后，也就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离开帝兵山去了天南，她的心里或许会有些愧疚，但这改变不了什么。如果你还把她当成自己人，当成我埋在东皇宫的棋子的话，今后肯定会吃大亏。她去了东皇宫，对我们出手，就不会留情了。”
“所以你觉得她可能还不知道这次的背叛给我们带来了大麻烦，会让北海的人才流失，这怎么可能？小秋水单纯了点，但也不是傻子。她知道这些后果，但是，既然决定了加入东皇宫，这些，她就可以当做是看不到了。”
夏至的声音平静和缓，确切地说，是心平气和。
王圣宵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微笑道：“妈，你不生气？”
夏至对于皇甫秋水到底有多看重，帝兵山很多人都明白的，这是一块从小打磨多年的璞玉，一个在体质上并没有如何特殊的女孩，却可以在自身突破的过程中让自身的各项数据都不亚于身具风雷双脉的王圣宵，这足以说明皇甫秋水的妖孽程度了。
对于皇甫秋水，夏至是真的寄予厚望，但如今却被李天澜二话不说给抢走了，这抢的何止是夏至的学生？这抢的完全是北海王氏的一部分未来，她的心性本就很适合李天澜的道路，李天澜如果把她带回去好好调教的话，未来说不定又是一个可以超越巅峰无敌境的超级战斗力，这样的高手，对任何势力而言都可以说得上是一片阴影了。
所以就算不说接下来北海的人才流失，只是皇甫秋水的离开，对于北海而言都是一次巨大的损失。
对于夏至而言更是一次打击。
可是她居然不生气？
夏至沉默了很久。
她的视线看着前方波光粼粼的海面，夕阳即将消失，最后的余晖将苍茫的海水照耀的愈发耀眼。
夏至的眼神里倒映着莫名的光彩，看上去异常的复杂。
“我很生气。”
夏至轻轻叹息了一声：“也很失望，但同时也有些开心。”
她确实很生气。
尽管从皇甫秋水的剑道中她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夏至在得到消息之前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可以修正学生的道路的，等到她从两院毕业之后，她会为皇甫秋水专门指定一个特训的计划，强行将她的剑道修正回来，但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来不及了。
最开始得到消息的时候开始几个小时之前，两院最终演习刚刚结束的时候。
挂掉了汇报人的电话，夏至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将近两个小时都没有动弹一下。
被自己用心教导了很多年的学生背叛...
那种失望仿佛就像是内心一下子确实了一大块一样，带着强烈的愤怒与落寞。
但最终，她还是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就像是现在她跟王圣宵说的一样，她很生气，很失望，但也很开心。
王圣宵嘴角的笑容逐渐变得有些僵硬。
他不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开心？”
他的声音有些迷惑。
皇甫秋水不是夏至安排给东皇宫的棋子，也就意味着皇甫秋水的背叛是真的背叛，失去了自己的学生，多年来的心血付诸流水，这有什么好开心的？
“内卫部队部长...”
夏至笑了笑，平静道：“挺值钱的职务了，但是她最关键的职务，还是李天澜的私人助理啊。你信不信，皇甫秋水很快就会成为李天澜的女人，而且整个黑暗世界都会知道这件事情。”
王圣宵嘴角似乎有些尴尬的抽搐了几下，他下意识的摇摇头：“妈，你可能不了解...秦微白那个女人在李天澜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秦微白不会喜欢小秋水的，只要她不喜欢，李天澜就绝对不会动她。成为李天澜的女人...这件事情...秦微白不会同意的。”
“你错了。”
夏至轻声道：“小秋水不上李天澜的床，那个女人才不会同意。确实，秦微白不会喜欢小秋水，但有些事情，本来就不是单纯的喜欢或者不喜欢能够左右的。我见过秦微白，而且我也是女人。
你不会知道我见到秦微白的感觉的，就像是照镜子一样的感觉，严格来说，我们可以说是一类人。
你父亲这辈子只有我，北海王氏数百年，历代族长，只有一个老婆的族长，估计只有你父亲了，就连你现在身边都有唐诗和宋词，但是你父亲只有我。你觉得为什么？我醋劲大吗？”
夏至笑了笑：“其实不是这么回事，你父亲当初如果想要有其他女人的话，我会不喜欢，但也不会反对，从当年到现在，我还是一个态度。只要他可以开心，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找女人又算什么呢？我可能会很生气，但看到他开心，我应该就会很开心了吧？”
“他这么多年来只有我，是觉得这样就很开心了，所以你才没有什么小妈或者阿姨。”
“秦微白，也是这样的女人，只要李天澜觉得开心，哪怕她再不喜欢，也会接受，这跟委屈自己没什么关系，只是很纯粹的，希望自己男人可以开心的想法，或许有些病态，但事实就是这样。李天澜如果不开心的话，她也不会开心了，相比之下，一个女人，真的不算什么。
秦微白不会喜欢小秋水的，但是她确实也需要小秋水这样的人，她需要李天澜身边出现这样一个角色，一个可以为了男人背叛自己的家族，背叛自己的老师，只要跟李天澜在一起就会很开心的角色。不顾一切，飞蛾扑火，什么世俗压力，什么左右为难，什么都不想，无论如何都要在一起的角色。”
“她想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这样的角色无论在外界会被怎么讨论，但当事人，是开心的。”
王圣宵的身体莫名的抖了一下。
他突然意识到了夏至到底想要说什么。
于是在得到皇甫秋水背叛之后他一直都有些阴郁的内心也莫名的松弛了一下。
王圣宵看着夏至，怔怔道：“妈，你是说...”
夏至向前一步，手掌轻轻触碰着面前雕刻着无数名字的枭雄石，轻声道：“秦微白或许不喜欢小秋水，但我能感觉到，她对月瞳，是有善意的。”
王圣宵沉默下来。
“所以，与其说她是想让全世界看到，倒不如说她是想要让月瞳看到，看到小秋水即便背叛了家族，背叛了北海，她在东皇宫，也可以活的很开心很快乐。”
做给月瞳看的吗？
王圣宵皱了皱眉。
他一时间无法评价这种做法是不是合理的，但却可以肯定，这确实像是秦微白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月瞳如果看到小秋水的事情，无论她会不会跟小秋水一样背叛家族，最起码...她心里的负担，应该会小很多吧？
“至少，当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你妹妹心里的压力会小一些的。”
夏至的声音很轻柔：“三年了，我很想她。”
王圣宵抿了抿嘴，忍不住苦笑了一声：“那丫头，有点傻。”
“是啊。”
夏至轻轻附和了一句。
“其实我不介意她当年离开北海的时候去东皇宫的，既然放不下，那在一起是最好的选择。起码不用左右为难，人么，自私一些，真的没有坏处的。
她当年离开，去了东皇宫做东皇宫的女主人，我心里也不会不舒服。终究是个孩子啊，李氏和王氏的恩恩怨怨，她怎么可能扛得起来？既然扛不起来，那就不要扛了啊，这话我说过的。”
夏至深呼吸一口， 自嘲的笑了笑：“但是她还是过不去自己那一关，她不想放下我们，又放不下李天澜，又没办法让双方放下恩怨，所以干脆就自己跑掉了，三年...她是铁了心不回来了。”
母子二人都沉默下来。
“不回来...也没什么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圣宵才喃喃道：“去东皇宫也可以啊，为什么要藏起来，无论回家还是去东皇宫...无论双方最后怎么样，都没有人会为难她的...我，也不会怪她啊...”
“总比现在要好太多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妹妹没事的。”
夏至轻轻说了一句：“希望她在知道小秋水的消息之后可以下定决心吧...”
“月瞳是我的女儿，小秋水是我的学生，但带在身边这么多年，也是我女儿了啊，当初月瞳如果不管不顾进了东皇宫，我也会生气，但终归还是没法怪她，月瞳是这样...我又怎么能怪秋水？”
夏至自嘲的笑了笑。
王圣宵深呼吸一口，用力的摇了摇头，把思路强行转移过来：“皇甫翼一个小时前给我打过电话。”
“嗯。怎么说？”
夏至下意识的问道。
皇甫翼是如今秋水市皇甫家族的家主，如今皇甫秋水背叛北海王氏也背叛了皇族家族的消息想必已经传遍了整个中洲，皇甫翼无论怎么样，都必然是要先表态的。
“他说他就当自己没有这个女儿，任由我全权处置，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也愿意亲手执行族规。”
所谓族规没什么好说的，无论是北海王氏还是秋水皇甫家，对待叛徒从来都只有一个下场。
王圣宵抬头看着天空。
天色渐暗。
“算算时间，秋水应该要下飞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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