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坠蛟
横跨百余里的石桥崩塌。
女孩身上的那股意识离去,发丝披散下来。这时李熄安才发现对方后脑勺处有一支发钗,玉石雕刻,散发着莹莹淡光。
在那股意识离开的下一瞬间玉钗碎裂,断成几截,失去了灵性。
战车重新复原,由那头未知巨兽拖拉着,祖的意识安然坐回战车里。先前的身躯被赤蛟杀死,而斩龙剑刺穿了那头蛟龙脊骨,她其实没有继续留在现世必要了,不过战车里的人影饶有兴致地停留。
这头蛟龙很快会死去。
并非没有留意到蛟龙身上异常的剑与鼎,不过这些不重要。
他死亡的终局不会有任何变化。
她要目睹这头生灵的坠落。
斩龙剑刺进他的脊椎骨深处,周围的血肉全部坏死了,血玉般的鳞片晦暗,像累积了一层厚灰。若是能透过鳞片往深处观察,原本晶莹的蛟骨正在失去光泽,这头蛟龙体内庞然的灵被斩龙剑吞食,然后被其转化为斩掉生机的恶灵。
巨兽拉车,要回归桥面上萦绕的霞光中。
等同于观众要回到观众席,观看这头不凡蛟龙的死去。
从头到尾,对方不过借助斩龙剑之威就将李熄安杀进绝路里,他甚至没有资格目睹这位祖的真容。不过,也可能是对方不敢在现世真正动手,所以只有借助斩龙剑来杀他这一个选择。这座桥可能是很古老的天地显影,被这位祖利用驾驭,用来杀他。
不是吗?
李熄安在瑶池一梦中具备斩杀祖的伟力不错,但现世他不过是头阳神境妖王,祖降临,哪怕是道化身杀他也是轻而易举。
降世的代价可不小,而降世后在不对的位置不对的时间出手。
她不敢。
但是他敢啊。
金色莲花在虚空中悄无声息地绽放,绚烂如星河。
勾引出滔天烈焰,流云金火中有篆文流转,龙一般的生物抬首,被金火覆盖周身,赤铜鬼面在火焰造就的高温中扭曲,像在嗤笑。
战车中的祖皱眉,她不明白这头蛟龙想做什么。现在的挣扎不能抵御斩龙剑的侵蚀,反而会加速他的死亡,其中的痛苦根本不是活物能忍受的。
曦剑盛放曦光,如一尾金色小鱼围绕着赤蛟的身躯遨游。
“你不敢动手,对吧?”蛟龙说。
祖皱眉,下意识深吸气,她瞬间想明白了这头蛟龙的目的。当即冷喝,“拦住他!”
赤影如矢,热血抛洒长空。蛟龙的脊椎被钉穿,数不尽的鲜血从伤口洒出,带来一阵异香。
难以想象这种生物的生命力,被斩龙剑钉穿脊椎没有立即死去,竟然还能够爆发出这般力量。果真如锡皇所言,这头蛟龙拥有足以成为周天十类的潜力。
更要杀了。
“牟——!”拖拉战车的巨兽仰天咆哮,回首与那道赤色影子碰撞。
祖无法动手,他其实亦然。
本不处于此界的生灵,任何跨界征战皆是自寻死路!如果他曾经并非九州诞生的妖皇,这与蛟龙碰撞的刹那就已成飞灰。他咆哮,展现出恢宏的域,可这片皇道领域刚一出现便被黄河水淹没、碾压!
皇道巨兽大惊失色。
他没有料到现世九州反应如此快。
赤色身影猛地抽尾,将他甩翻,如一柄开天巨斧,这一击抽尾劈下来,巨兽身躯顿时皮开肉绽。这种体内流淌异种血脉的古兽比李熄安高一个大境界,若没有黄河镇压而下,免不了一场恶战。
这印证了他的想法。
游弋在赤色蛟龙身畔的金色小鱼激射而出。
金行的锋锐斩落世间万物!
恢复好的战车再次被撕裂,雍容的人影坐在中央,她面对落下的锋芒,起身,张开双臂。
“小辈,很好。”
“如此,我便赠与你一场最盛大的死亡!”这是玉钗顺德上人作为祖,作为真一中的无敌者发自内心的赞叹。
曦剑停滞在了半空,一股无法言表的气息自人影身上弥漫,激荡在天地间,古老森严,肆意疯狂。
天暗了。
是一只大手,如冰如铁亦如玉。
而桥面下方同样有一只大手,两只手臂从苍穹落下,结成玄妙手印。一位祖在展露她的伟力,哪怕她只是短暂降临的虚幻,她也会告诉那头赤蛟,何为真一!何为真一中的无可撼动者!
威严如山崩塌。
除却手臂之外,更神秘更伟大的形象藏匿于云层中。真一法身,她动用了法身。果然如其所言,这是场最盛大的死亡!
黄河水咆哮如龙,似乎要卷上天际,去粉碎那具法身!但是法则脉络垂下,法身燃烧,短暂隔绝现世。
代价极大,但祖不在乎。
赤蛟被那两只手掌一上一下地覆映,庞然身躯微渺的如缕红线。
从极高极远的天传下声音。
“铭记吾名,玉钗顺德!于你往后无数次轮回中,记得见我逆走,不可抬头见!”
青铜大鼎被拍飞,曦光被掐灭,玄青色篆文弥散在空中,而失去了木行的生机滋养,斩龙剑的死气飞速蔓延。
现在斩龙剑其实都无所谓了。
真一法身下,萬物皆可被赐之一死。
两只巨手合拢,玄妙的手印與规则重叠。
“轰——!”
黄河面凹陷数千米,裸露出河底泥沙。这瞬间黄河阻隔,大水冲上两岸,顷刻没过无数土地。
蛟坠。
…………
太行,休憩于老樟树下的苍白巨虎猛然睁眼。
一瞬间的心悸传遍全身。
她仰天长啸,想驱散心底的不安。虎的啸声平荡四野,令听闻的生灵全部静默拜服。
南烛的气息在太行山中消失了很久,曾经的地方只有一头绝世凶虎成长的愈发强大。
于是太行的生灵默认其为新王。
伴随太行彻底复苏的那天,王迈入伪神境,在那瞬间几乎触及真正的阳神,却不知为何从那等可怕境界中退出来。
其余生灵不用多想,单靠这头凶虎镇压太行的诸多妖魔已经足够。
让那些妖魔不敢肆意屠戮。
“怎么了?”银杏那传来声音。
“心悸,不安。”青焰如实回答。“我很担心南烛,他此去昆仑的时间太久了。”
“南烛么?不用担心。我不相信这世上有生灵能威胁到他,这家伙厉害到不讲道理。”楚杏儿打气。
可苍白凶虎不为所动。
幽绿的虎瞳沉默着。
“罢了罢了,你退后,我来算算,有那家伙曾经的器物或者鳞片之类的吗?我需要点介质。”
“你还会这个?”
“就前几天,睡觉的时候学会的。不难,算個卦而已,有手就行。”楚杏儿挥舞着本体银杏的万千枝丫。
每一道枝丫都化作黄金手。
“你等等。”
青焰想起什么,从一处地方衔来一把古老铁剑。
破损了,可依旧可见其锋芒。
“这柄剑南烛曾经以血浇灌,应该符合伱的要求。”
楚杏儿點头。
过来些许时间,青焰看着楚杏儿小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如何?”
楚杏儿像被惊醒一般,猛地激灵,抬头望向青焰眼神里惶恐不安。
“我看不见……看不见,只有一片黑暗!”
“还有……”
“还有什麼?”苍白巨虎几乎怒吼出来,狰狞到可怕。
“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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