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 感染
此时正是日出时分，海吉的太阳沿着水天交接的地平线投下红色和橙色的美丽光芒，绿植环抱的山谷笼罩在缤纷的光晕中。飓风一如既往地扫过平原和沟谷，在巨大的环形山山脉中回旋。
两架金红色的革命军怨灵战机低低地在格兰地贫民窟满目疮痍的废墟上掠过，地面上所有破败的棚屋和房屋都被被无数紫色的有机体组织和搏动着的肌腱所覆盖。
这里曾经是海岸线的一部分，毗邻优越的深水港，但现在一切人类文明的迹象都不复存在，看不出任何生物的活动的迹象。过去生活在这里的几万人如果没有来得及逃出去，那他们也该早已经成为了菌毯的一部分。
异虫不是人类的军队，它们没有怜悯之心也不接受任何的告饶和投降。如果人类的指挥官仍然认为他们的智慧与谋略能够超过这些看起来暴虐但欠缺智慧的生物，那就大错特错了。
远处的格兰地市上空漂浮着成千累万的王虫，异龙环绕的城市摩天大楼的塔顶飞舞，好像是在晨曦到来时返回巢穴的蝙蝠群。联邦驻军的高射炮和高射机枪正在试图击落城市上空的飞行生物，交错的橙色弹幕交叉着扫过市区的空域。
这座城市的沦陷只是时间问题，虫道网络正在地底延伸。一旦菌毯开始蔓延，脑虫卡洛斯族群的可怕感染也就如期而至。
那两架金红涂装的怨灵战机一直在格兰地贫民窟的上空盘旋过几圈才离开。
十几分钟以后，数十架革命军APOD运输船贫民窟废墟的开阔地上着陆。在运输船推进器的等离子掀起的气浪中，奥古斯都从小恶魔号降下的舷梯上走了下来。
整个贫民窟都在飓风和异虫的进攻中被夷为平地，贫民窟居民简陋木制和砖砌墙轰然倒塌，留下一片瓦砾和建筑废料的残骸。在那些还没有被菌毯所覆盖的小块区域，一道道沾染着血色的划痕清晰可见，那是一个正要被拖进地底的人用指甲留下的。
在菌毯覆盖不到的地方，异虫当然是吃人的，这也许不是因为饥饿，而是由于其糅杂基因片段中的生存本能。异虫最令人感到恐惧的地方在于，它们会最残忍血腥的方式杀死一个人或是在其还活着的时候吃掉对方身体的一部分。
提着重机枪的泰凯斯·芬利紧随其后，一脚踩进黏湿的异虫菌毯簇丛中：“真讨厌，黏糊糊，湿哒哒，我想象不出来还有什么比这些玩意儿更糟糕的东西。用汉克那个红发小子的话来说就像是一坨大便。”
更多身着金红色动力装甲的革命军卫队和近卫师士兵从小恶魔号和其他的运输船上鱼贯而下并在登陆点列队站好，另外几艘体型更大的运输船上则开下隆隆的坦克车、歌利亚武装机器人和T-280型太空工程车，这些十几英尺高的载具与机甲深红色的底漆上都绘有金色的狼头标志和握编之环徽章。
奥古斯都在遍布菌毯的贫民窟废墟中走了几步，其指挥官盔甲的头盔HUD显示器中立即跳出这片区域的各项环境数值。在奥古斯都脚边就有一个沾染着干涸血液的合金轮毂，那曾经是一辆联邦重型装甲运兵车轮胎的一部分。
“看上去这儿没可能还有幸存者了，我从不知道异虫还需要俘虏。”泰凯斯一手叉着腰说。
泽拉图也跟奥古斯都走了下来，他发光的绿色眼睛在一片沉默中扫过登陆点的四周，接着就弯腰在废墟中搜寻着与他感应到的那股灵能信号有关的蛛丝马迹。
在自海面上袭来的强风中，菌毯上的肉芽如麦穗一样扭曲摇晃着。更远的地方有着许多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碎玻璃、被切得稀碎的全身座椅、控制面板和被切成几段的大口径机炮炮管，一面焦黑的联邦旗帜覆盖在这些残骸的上面。
“联邦的歌利亚步行机器人，而且还不止一架，一定是虫子把他们撕成了碎片。”泰凯斯咂嘴着说：“一帮可怜虫，希望在被干掉的时候他们没有被吓得尿裤子。”
这时，奥古斯都从泥泞的菌毯中抽出自己的一只脚准备向前走去，然而刚刚踏出他就停止了。在他抬起脚的位置赫然有着一堆扭曲的、沾染着腐肉和污血的骨头。
奥古斯都和他的部下们很快就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大片死者的尸骸之上，至少上百人的尸体被掩埋在厚厚的异虫蔓生菌毯下面，这些被菌毯覆盖着的人类尸体正在成为虫群的养料。
死去的人们蜷缩着身体，在蠕动着的菌毯和脓水中伸手向天。
“一个‘坟场’。”奥古斯都曾经历过数万乃至十数万人参加的战场，见过成百上千的尸体并排地放着，却无法对这样残酷的场景感到稀疏平常。
这是一个屠宰场，异虫抓走了这些人并杀死他们，它们的屠刀就像是工厂里的机器一样高效。
“杀死这些人的不全是异虫。”这时，泽拉图在绕着贫民窟废墟走了几圈以后来到奥古斯都身边，他身后紫色的披风在海吉的劲风中抖动着：“是人类的子弹和灵能杀死了这些人。”
“这么说，是联邦的人动的手？”泰凯斯咧嘴笑着，心中笃定是联邦的军队跟贫民窟的人起了冲突。
“人类的灵能......”奥古斯都随即招来了自己的幽灵特工。
“‘新兵’，你感应到了什么？”
革命军幽灵特工“新兵”在环境折光衣的光影交错出现在奥古斯都的右手边：“毫无疑问地，一个PSI灵能指数至少在8级以上的人类灵能者曾经在这里出现过。”
幽灵特工浑身都包裹在蓝白色的近身作战衣中，肩膀上背着C-10长筒步枪。他戴着设计精密的头盔，移植在面罩上的辅助机械义眼能够让穿戴者比普通人看得更远。
“这只是我的猜测，这个灵能者尚且还无法控制自己强大的心灵力量，或是从未有人教授过他约束心灵力量的方法。——这是幽灵学院中高等级学员的必修课。”幽灵特工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来抹去地面上的一部分菌毯，让下面的死者头颅露出来。
“一部分人直接死于心灵冲击对大脑组织造成的损失，他们的大脑就像是被捣烂的蒜瓣一样粉碎了，七窍流血而死。”
“高等级的灵能者在巨大的精神压力和其他的刺激之下更加的容易失控，引发一场由可怕的心灵冲击带来的灾难。如果您见过星灵高阶圣堂武士所释放出的灵能风暴——基本就是那样。”他说：“我在塔桑尼斯的联邦幽灵学院的时候曾经见过一次。”
“一个不稳定的八级灵能者因为养的猫死了而失控，一瞬间爆发出的心灵冲击杀死了除他以外直径两百码以内的所有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允许他养猫。”
“这个人类灵能者很可能就是主宰所要找的虫群代理人，他应该还没有被异虫抓走。”泽拉图补充说。
“噢......这家伙究竟是这么做到的，居然能在那么的虫子发了疯一样找他的时候躲那么久。”泰凯斯啧啧称奇。
“好消息是他很可能还在某个地方躲得好好的。”奥古斯都总结说：“坏消息是他躲得太好了，以至于可能连我们都没办法找到他。”
“或许我能找到那个灵能者。”泽拉图说。
“我能够感受得到他的存在。可能对人类而言，灵能信号就像是声波一样不可触摸，但在我们的眼里那就是黑暗中的光束般清晰，仿佛连接命运的丝线和无可触摸的光。”
“那个灵能者并没有走远，他学会了屏蔽自己的灵能信号以躲避异虫的搜捕。但是他该靠什么活下去？”他发光的眼睛看向奥古斯都。
“在休伯利安号的这段时间我学会了有关于人类的许多事情，那就是这个奇特的种族居然无法单凭借阳光和水生存下去。”
“跟着我，奥古斯都，我会带你找到他。”泽拉图最后说：“希望我们还来得及......”
泽拉图丢下这句话就向前走起，他似乎在追寻某个足迹，步伐缓慢。
“我们会紧跟着你的，长者。”奥古斯都说。
“这个星灵的鼻子可真灵。”泰凯斯嘟哝着说。
“当心泽拉图听到你在说他坏话。”奥古斯都提醒他说。
“我才不在乎别人是喜欢还是讨厌我。”泰凯斯毫不在意地回答说。
奥古斯都在泰凯斯说话的时候向右方的格兰地城市看去，那里仍然炮声隆隆。这至少说明这座城市的联邦守军还有充足的武器弹药，并且依旧坚信会有舰队来救他们。
然而，据奥古斯都了解到的那部分情报显示，至少距海吉六光年远的距离上没有任何一支泰伦联邦海军舰队，这些舰队要么是正在核心世界巩固科普卢星区边缘的防御，要么就是在虫群入侵的星系附近。
海吉的位置相当尴尬，它处于联邦世界的星际航运路线上，却不属于发达的核心世界。经济落后，法制混乱，在政治上的影响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大概只有异虫全面入侵战争结束以后联邦才会记起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曾经遭到过虫群的袭击。
即使塔桑尼斯的联邦政府收到了海吉的求救信号，恐怕等磨磨唧唧的联邦舰队赶到的时候，这颗星球也剩不下多少活人了。
“前进。”奥古斯都在指挥频道里下令说：“前后之间保持距离，小心你们的脚下，异虫随时会从地底钻出来。一发现不对就立即向你们的长官报告，确保军官和政治委员就在你能够看得到的地方。”
约有七百多名革命军士兵在奥古斯都和军官们的命令下集合起来，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动力装甲上被允许使用蒙斯克家族的金色狼头，这既是荣誉的象征也是经历过多次战役的有力佐证。
初始时，泽拉图走的很慢，但在十几分钟以后他确认了方向，有了明确的目标。
奥古斯都跟着泽拉图在布满菌毯的荒原上行进了六七英里，一路上经过不少完全被异虫组织体所覆盖的城镇和工厂，直到他们看到一个废弃边境检查站。
泽拉图在距离那个边境检查站半英里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而奥古斯都也在同时命令自己的部队停下。
“诸神啊......”在奥古斯都观察到那座废弃边境检查站的不自然和怪异时，旁边的泽拉图发出了一声带着惊惧的叹息：“太迟了......”
那座边境检查站原来是格兰地市旧城墙的一部分，用来拦截那些试图非法进入城市中的流浪汉、部落和贫民窟里的人。那原本只是几座用干净水泥浇筑而成的四方单层房屋，旁边是由高能瓦斯供能的蒸汽熔炉，用来为整个建筑群提供电力和热量。
一般情况下，是海吉军方管辖着这里，但在奥古斯都看到这座检查站的时候，它显然已经被遗弃了。
不仅是这样，检查站的建筑主体部分还完全地被病态的灰褐色薄膜所覆盖着，就像是被羊膜包裹着的胎儿。建筑的每一个部分都被攒簇堆积的菌毯所覆盖，仿佛是被一个腐烂了的毯子所遮盖着。
一些尖锐的、十几英尺高的尖刺从被感染建筑物的边缘衍生而出，它们是活动着的，像是尖端绑缚着几丁质刀片的触须。这些潜伏在菌毯中的触手能够从地面下释放出一排移动着的尖刺，能够将穿着合金动力靴的人类士兵的整个脚底板都刺穿。
如果奥古斯都打开自己的头盔面罩，那么他一定就能够闻得到空气中那股恶臭的糜烂味道。异虫早已经感染了这座建筑，甚至比贫民窟里的那些感染得更加得彻底。
即使奥古斯都已经见过许多异虫感染的景象，仍然对此感到一阵生理上的厌恶。
“看看那里面有什么。”奥古斯都看了泽拉图一眼就在指挥频道里说：“继续前进，我需要我麾下最勇敢的战士担任先锋部队。”
奥古斯都又在频道里下达了几道命令，一支主要由火蝠组成的先头部队率先逼近这座被感染的边境检查站。
正在此时，原来寂静无声的旷野上忽然传来了甲壳和尖牙利爪摩擦硬物的声音，许许多多有着铜绿色甲壳的海德拉刺蛇和跳虫自已经被感染的检查站中现身。见到眼前的这一幕，奥古斯都心中一沉，确信那名灵能者已经被异虫所抓住。
更多的异虫从检查站的内部和附近的坑洞中钻出，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嗡鸣声，就像是在夏季由无数昆虫所发出的低鸣。
这些面目狰狞的怪物低沉地咆哮着，它们没有立即发起狂暴的进攻，而是游荡在检查站周围的管道和菌毯簇丛中。此时它们更像是一个巢穴的守护者而非嗜血的猎手。
“继续前进，奔跑并且开枪射击，这是你们唯一要做的事情。”奥古斯都大声地下令说：“干掉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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