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我走


宣夏保持着举手机的姿势,眼尾余光瞥向池塘。

    可惜一只泡泡对于偌大一方池塘而言,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些。

    但如果要是再多冒出几只,那就不一样了。

    一声“咕噜”,两声“咕噜”,三声“咕噜”……

    池塘就像是煮开的水,又像是一池起了化学反应的试剂似的,开始争相冒出水泡。

    同时,宣夏发现天色也跟着起了变化,原本天边斜阳投射的是浅淡的橘色调,可随着池水翻腾,天上那轮斜阳也像被煮开了一样,真正变成了“残阳如血”。

    咕噜声喧嚣不止,像下一秒就爆发着炸出来。宣夏的反应就是后退,远离那片池塘。

    一连退了十来步,直到后脚跟抵上了一个硬物。

    宣夏朝后看,发现抵住她退路的是一座倾倒的石像。

    那是一座人物雕像,但雕刻的并不十分精细,有点像是汉代的雕刻手法。

    雕像宽度直达她膝弯处,一双眼睛跟条线似的,呈笑眼状,可宣夏越看越觉得,那双眼似乎也在回视着她。

    到此,不知道几人会吓疯,宣夏也不是胆子大的人,要说怕确实是怕的,但除了单纯的怕之外,她脑中还窜出了别的。

    比如,她太爷爷笔记中怪力乱神的故事。再比如,怪力乱神大多伴随着害人。

    可问题是她不想被害!

    经历过梦里一遍又一遍的死亡已经够够的,好不容易她没遵照梦里的情节,做出了调整,未来想必是也能是美好的。

    现在要是有什么东西跳出来对她说“拿你狗命来”,宣夏自认能比那什么东西还不是东西。

    此涨彼消的,有了这份觉悟后,害怕这种情绪反而降低到微不足道了。

    心神一定,宣夏倏然发现,刚才作妖的池塘已经不再翻腾冒水泡,恢复成了一开始波澜不兴的模样。

    仿佛刚才的都是幻觉。

    不过说到幻觉,宣夏感受到后脖颈有一股凉风袭过。

    就像是有人故意对着你后颈吹气,不同的是,这口气凉的叫人汗毛直竖。

    宣夏攥了拳。

    大约是宣夏没有任何作为,过了几秒,又一股凉风袭来。

    这一回,不仅仅是往她后颈吹风,阴凉的冷风还灌进了她耳朵,令她耳朵一痒,心里跟着泛起毛躁。

    宣夏心说这是在挑战我的底线么?

    脑中同时想起了一段口诀,“知常曰明,道在四方,道照四方,无所不应”,那是她太爷爷笔记里最常出现的一段话,至少她看的几篇里都有。

    按她太爷爷笔记里的解释,这是段驱散迷幻的口诀,也能使人气清神明。

    此时场景诡诡怪怪,宣夏哪还管得了她太爷爷笔记里是写小说还是写真的,直接跟着低喃了一遍。

    没想到,这口诀好像真的有用。

    后脖颈的阴凉消散无踪,也不再有风吹来,就连天上那片血红色的斜阳也变正常了几分。

    但过了几秒,平静的池塘又起了涟漪。

    随着涟漪泛起,空旷的场景里忽然有人在用咿咿呀呀的戏腔说话。

    “神明最无情……”

    “数你也薄情……”

    “盼你来,却又来教我什么断舍离……”

    一句句,全绕在宣夏耳边,像开了360°立体环绕声。

    戏腔最后伴着“哗啦”一声,水面破开,一道身影从水里跃然而出。

    宣夏心里已经预料到可能要有什么从池塘里出来,但真当跃出个人来,还是不免被吓了一跳。

    幸好她忍住了,没叫出声,除了眉毛高高挑了下,表情还算淡定。

    从身形和服饰可以判断,出水的是个女人。穿着一身素白的古装长裙,头发散着。

    因为低垂着头的缘故,看不清五官。

    那女人先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出水后,又像吊着威亚似的一段段直直上升,直到离开池塘水面有一个成人高度的距离才停住。

    然后那披头散发的女人猛地一下抬头,漆黑的眼直直射向宣夏。

    宣夏猛地深吸一口气,这人没有眼白的!脑中却在不合时宜的想:真扯淡,她身上怎么可能一片浮萍都没沾。

    就在这么不合时宜的开着小差的时候,那女人开口了。

    “不是他。是他唤你来见我?他为什么不来?”声音如泣如诉的,好在不是调子拉的老长的戏腔。

    宣夏不想问,也不想知道“他是谁”,顺势就说:“那我走。”

    要不是身后有那樽倒地的石像拦着路,她真的会走。

    女人:“……”

    过了一秒。

    女人水袖一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袖浪,刚才中断的戏腔又来了。

    “你教我敬神明,神明却无情,要你我生别离……”

    “我只见那高台,坐神明,却不见你……”

    “……”

    咿咿呀呀的腔调或高或低,好在是让宣夏听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概括来讲,就是这女人和一个男人好过,后来那男人侍奉神明去了,就和她分了手,但她放不下,日日等着男人回来,或许还去找过,但她等不到,也见不到,怨念便跟着日生夜长,不恨男人恨神明。

    事情听明白了,但宣夏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她和这个女人,或者男人有关吗?还是单纯倒霉被抓了壮丁。

    要在这三个选项里选,她不免又想到她太爷爷。

    出家当道士符不符合这女人的故事情境?

    但再一想,觉得不对。据说她太爷爷是在太奶奶去世后才正式为道,那就不可能有什么生别离,也不可能有什么等男人的归期。

    想通这一层后,宣夏松了口气。

    再看那女人,宣夏心想着该做点什么。要不,翻翻她带出来的那几本笔记本,看看有没有相似的情况,以及可以用的口诀。就像刚才那句。

    想到刚才那句的效果,宣夏下意识地又念一遍:“知常曰明,道在四方,道照四方,无所不应。”

    同时,另有一道声音跟着她的念词一起响起:“昭昭其有,冥冥其无,凶秽消散。”

    宣夏下意识循声看过去,就见本来挡住她路的石像没了,来时路重现,并且还多了个坐轮椅的人。

    见到那架轮椅那个人,宣夏心情瞬间轻盈起来。

    虽然不熟,但好歹认识。

    终于不用她一个人面对那个女人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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