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像是招来了一个强盗
宋锦茵的不满无人敢回应。
唯独裴晏舟心里想起了适才的情形,生出了自责。
想来是他那一抱,将人颠得更加难受。
而见她自含了那药片后,孕吐似好了一些,裴晏舟上前,拿着帕子准备替她擦拭唇角。
面前的人如意料之内侧头避开,而后将鹤氅脱下,掏出自己的帕子。
“世子的东西金贵,若是沾染了脏污,民女赔不起。”
“茵茵,你一定要这么同我说话?你明知......”
“以前世子也时时让我注意身份,说出的话还没民女说得这般客气。”
见人不接,宋锦茵将鹤氅随手塞到了旁边玄卫手里,而后一步步进了屋。
木大夫见状跟了上去,却见小姑娘进屋后就开始翻箱倒柜,直到拿出一个小匣子放在桌上,这才坐下伸出手。
“辛苦木大夫。”
“姑娘客气。”
裴晏舟亦是踏进了屋内。
他背对着光,瞧不清面色,唯有周身透出的冷戾,显示着这个男人此时差到了极点的情绪。
直到木大夫收回手,开口嘱咐了几句,男人周身气息才稳了稳。
“姑娘不如先回床上休息,注意休养,如今这药不可多吃,但偶尔也能按着药膳方子补一补。”
“好,多谢木大夫。”
宋锦茵笑得温婉,同适才对待裴晏时舟判若两人。
只是见人起身,她忙开口又唤了一声。
胃中仍是有些不适,但比起适才的无法控制,眼下已经舒坦了不少。
“木大夫留步。”
宋锦茵说罢便打开了旁边的木盒,从里头拿了一小把金豆子。
是曾经三姑娘裴慕笙赏给她的小玩意儿,值钱得很。
彼时她还在心里感叹,有钱人家的姑娘,打赏的东西都比旁人要扎实。
“我知木大夫不缺银两,这是这些日子的诊金,还请木大夫能收下。”
“宋锦茵。”
屋内是男人咬着牙喊她的声音,里头透着极力克制的怒意。
以前能伤着他的东西,无非是不长眼的刀剑毒药。
可如今,只要宋锦茵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能划开他的皮肉,剜心剔骨,让他承受着比利刃刺入身体更锋利的酷刑。
可他偏偏毫无办法。
因着这些,宋锦茵曾经承受过无数次。
思及此处,裴晏舟又软了语气,“茵茵,别这样。”
“世子好生奇怪,不过是正常交易罢了。”
宋锦茵歪头看了一眼面前临近崩溃的男人,原本唇角的笑意停顿了一瞬,可紧接着,她那笑又灿烂了几分。
这就难受了吗?
可这些在她看来,根本就算不上事。
“我不愿接受世子好意,又不能让木大夫白给我诊脉,便只好算清楚一些,难道这些金豆子,不够木大夫的诊金吗?”
宋锦茵说完便又看向了跟前的木大夫,见他一脸为难,剩余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她不过是想赶走裴晏舟,又何必将旁人拖下水。
“木大夫收着吧。”
宋锦茵又笑了笑,这次眼里多了几分真心,“不然日日劳烦木大夫,我心中难安,还有木大夫替我准备的这些药材,这段时日,我少不得要多备些在身上。”
僵持之下,裴晏舟终于点了点头。
旁边的人这才松了口气,只是仍没有伸手去接。
“姑娘要付诊金,那便跟着外头药铺里的来,用不着这么多,不然我收着也不安心。”
“好,只要木大夫肯收。”
......
仓凛提着吃食赶回来时,屋里的情形瞧着颇为诡异。
但见着锦茵姑娘已经躺回了床上,他便没敢进去,只低着头,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在里头守着的主子。
“盛一小碗,将剩余的汤拿去煨着。”
“是,主子。”
面前的人吩咐得仔细,而里头,也隐隐传出了锦茵姑娘的声音。
仓凛提回装着汤的那个食盒,转身去了灶房。
“含了这药片就好些了,暂时能忍住,多谢木大夫。”
宋锦茵轻轻闭着眼,中间又吐了几次,让她声音无力,脸色还有些苍白。
木大夫见其快要昏睡过去,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句。
“姑娘吐得太厉害,腹中空空,还是得吃些东西才行,世子端着的汤,姑娘好歹先喝上一些。”
“可我实在是吃不下。”
“这可不行,姑娘今日吐得尤为厉害,这一睡怕会直接睡到明日,身子哪能吃得消。”
裴晏舟并未开口,只将手中的碗递给木大夫,而后直接坐到了她的床边。
顾不上瞧她睁开的眼中有没有抗拒,只俯下身子,一手从她被褥里伸过去,一手环住她,将她连人带被抱了起来。
“世子,动作轻些,免得姑娘又难受......”
木大夫的提醒在耳畔响起。
想起适才宋锦茵的控诉,裴晏舟脸色黑了几分,但手上动作却还是放慢了一些。
“宋锦茵,先吃些东西,不然你便这样睡一晚上。”
原本昏沉的人被他的动作吓得一机灵,透着迷茫的杏眼也因着这话多了几分清醒。
她没有将裴晏舟气走,反倒像是招来了一个强盗。
见那双眼中逐渐恢复了清明,裴晏舟伸手接过碗,递到她的嘴边。
“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喝?”
“喝完你便能离开?”
“不能。”
裴晏舟避开她瞧过来的视线,看着远处摇了摇头。
“你吃完东西睡着后,我再离开。”
“世子怕是没住过这样的院子。”
宋锦茵索性坐了起来,往里头挪了挪身子,皱眉不耐道:“世子等我睡了再走,我如何落锁?年节强盗猖狂,世子可能替旁人想想?”
“嗯,你说的有理。”
裴晏舟顺着她的话点头,用勺子舀了舀热汤,试图让它温一些。
“年节确实不太安稳,不如给你换处地方住着,可好?”
“......我大抵是和你说不了话,汤给我,喝完你就走。”
宋锦茵伸手拿过他手里的碗,又因着烫,只能小口小口地往下咽。
裴晏舟瞧她喝得乖顺,原本担忧的眉眼松了松,可心底依旧压着一块巨石,想起她适才难受的模样,又看了看这简陋的屋子。
只是原本以为这一折腾,宋锦茵一时半会儿没了睡意,会先逼着他离开。
可宋锦茵清明的眼没多久便又染上倦意,连让他走的语气都逐渐透着昏沉,整个人疲惫得紧。
裴晏舟耐心哄着她。
每次应下她一定离开,瞧见她听后舒展的眉,便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在心口划了一刀。
可他丝毫不觉得痛,只乐此不疲地一次又一次回应着她的呢喃之语。
温柔至极,如珠似宝,直至那声音彻底停下。
替她紧好褥子,裴晏舟才起身出了屋子。
木大夫自留下药后便去了屋外,没敢再守在里头,只在吩咐医童,将那些个曾经在京都备好的药拿来。
“她为何会这般困倦?汤里有安神药?”
裴晏舟寻到在忙碌的人,皱眉开口。
“回世子,小的万万不敢乱给姑娘备药。”
木大夫躬着身子,怕吵醒里头的人,压低了声音,“姑娘本就身子弱,今日这一遭到底是让姑娘吃了亏,觉得疲累也是正常。”
“那之后她可还会如此?”
木大夫默了一瞬,想点头,却还是斟酌了片刻才开口:“大抵还会孕吐些时日,大多妇人有孕都会如此,只是症状各有轻重。”
“这般下去,她如何能吃得消?”
裴晏舟下颌紧绷,眉宇间透着冷沉。
“再想法子,要什么便差人去寻,你该明白,我要的是她身子康健,而不是同旁人一样,只一句‘都会如此’。”
木大夫自是听到了世子话里的急躁,和快要消散的耐心,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赶忙低头领命。
之前备下的药有不少姑娘能试着用一用,只是要孕吐之人彻底同常人一样,怕是多少有些难。
......
裴晏舟转身又回了屋里。
余光中映出了灶房里那个竹笼子,里头的兔子还在扑腾。
男人突然想起,适才宋锦茵在半梦半醒间,让他别吃这只兔子。
想来还是有些喜欢,只是性子倔,不肯同他好好说。
裴晏舟唇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眸底也因此溢出一片温柔。
他那小院里还有一只,这只留在这,他便能和他的小姑娘,一起养兔子。
想想,竟也是件极其让人期待的事。
只是这温柔不过片刻。
进屋后,男人瞧见床上睡得并不算安稳的人,笑意终是散了几分。
他守在床边,眸色深深,语气低柔,一字一句说得缓慢,不知在说给谁听。
“再不能好起来,茵茵,你便跟我回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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