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 破城

“遵循礼法，不是一味的守旧，而是要有所变通。如果我赵国没有出兵，臣不赞同在燕王去世的时候讨伐燕国。但此时我赵国已经打到蓟城脚下。不仅不能撤兵，反而应以雷霆之力占领燕国，并封锁燕王去世的消息。”虞信说道。

  即便是不使用天赋，他都知道哪个选择对赵国来说是最有利的。

  不要说其他五国现在乱作一团，没空管燕国，就算有空，赵国也要顶住压力将燕国灭了，再回头应对其他各国。

  赵括心里没有什么礼不伐丧的概念，之所以询问群臣意见，只是他需要按照这个时代的理念去行事，不能和时代背道而驰。

  如果所有人都赞同礼不伐丧，那他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下令李牧撤兵。

  不过好在只有少数人赞同礼不伐丧，绝大多说人都认为应该乘胜追击，不能给燕国休养生息的时间。

  既然如此，赵括就可以很高兴的下令了。

  ……

  蓟城，新上任还没来得及登基的燕王喜，守了三个时辰的孝，回到书房开始处理奏折，询问赵国有没有退兵。

  不是他不孝顺，也不是他不尊礼法。

  实在是燕国处于特殊时期，只能变通。

  此时的赵军就如同死神之剑悬在燕国头上，随时都有可能斩下来，他不可能将时间都放在守孝上面。

  别人当国君都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燕王喜不知道为什么轮到自己就这么倒霉。

  天下权没看到，政令连蓟城都出不去。美人膝当太子的时候倒是有，现在成为国君，连后宫都没有时间去了。

  他宁愿像以前一样安安静静的当个太子，至少亡国之后还能苟活，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亡国之君，却很难有好下场。

  “禀大王，赵军暂时没有撤退的迹象。”大臣俯身说道。

  按礼来说，还没登基不应该称大王。

  但现在，只有这两个字能够安抚文武大臣的心了。

  如果连‘王’都没有，他们不知道拿什么挡住赵军。

  “哎！”燕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大王，赵军……赵军要释放俘虏……将军询问要不要接收。”这时，一名侍卫从外面冲了进来。

  “俘虏？什么俘虏？”燕王喜一瞬间没想明白。

  “就是五年前被俘的燕军。”侍卫说道。

  “赵军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释放俘虏？他们有没有提出条件？”燕王喜奇怪的问道，虽然按时间该释放了，但现在两国还在打仗啊。

  “没有提条件，只是让我们打开城门，让大家入城。”侍卫摇了摇头。

  “难道赵军是想依靠这些俘虏骗开城门，趁机攻打蓟城？”旁边一名年轻的大臣说道，正是将渠临死前向燕王举荐的鞠武。

  “大夫的意思是，拒绝赵军放俘虏回国？”燕王喜问道。

  “不可，大王。”鞠武连忙说道，“这些俘虏本就是我燕人，且因为我燕国战败，致使他们被扣留在赵国五年，本就对我燕国不满。若是在这个时候，拒绝他们回国。不仅会将他们彻底推向赵国，还会使城内的国人对大王产生更大的怨言，毕竟城外的俘虏就是他们的亲人，他们和亲人，已经五年没有见面了。”

  一座城池是否能够长期坚守，要看两个条件，一是城高池深，另一个则是城内的民心。

  两百年前，智韩魏三家攻打赵氏，赵氏仅凭一座晋阳城，坚守近两年，城内到了析骨而炊，易子而食的地步，国人仍然选择追随赵氏。

  历史上邯郸保卫战，赵国在青壮损失大半，国内缺少粮草的情况下坚持两年，最后在魏国和楚国的帮助下击退秦国。

  靠的就是城高池深，以及民心。

  两个条件缺少一个，赵氏在两百年前就亡了。

  蓟城作为燕国都城，城墙自然高大，并且粮草充足，但城内早已民心浮动。

  大家早就掐着日子等着迎接亲人回来，结果燕国征兵攻打赵国，导致赵国没能将他们的亲人释放。

  最后燕国仗还打输了，又送了十万大军给赵国。

  燕人早已抵达爆发的边缘，如果这时候燕国再拒绝他们的亲人回家，蓟城必然会爆发内乱。

  届时，赵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攻占蓟城。

  “接收也不是，不接收也不是，那寡人应该怎么做？”燕王有些茫然，他是真不想当这个燕王。

  鞠武叹了一口气，从赵军释放俘虏的那一刻开始，无论燕国怎么选都是错的。

  “我们先去城头看看吧。”鞠武说道。

  “也好。”燕王喜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只能听鞠武的。

  很快，燕王以及诸位大臣便登上了城头。

  城外只有一千左右的赵军，以及五千穿戴整齐，精神还算饱满，脸上充满了笑容，等待回家的燕人。

  鞠武眉头紧锁，从燕人的状态可以看出，他们在赵国并没有受到虐待。

  如此一来，想要让他们憎恨赵国，和燕国一心，就难了。

  “城上可是当今燕王？”李牧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位弱冠之年的年轻人登上城头，于是走到前面问道。

  “正是寡人。”燕王生怕李牧一箭将自己射死，躲在侍卫后面回答道。

  “我赵国信守承诺，将五年前被俘虏的燕人放回来了，你们派人来接收吧。”李牧大声说道。

  “为何只有这么点人，我燕国其他人呢？”鞠武上前询问道。

  “这是第一批，其他人还在路上，后面会陆陆续续放回。燕王放心，我赵国做出的承诺一定会遵守。不会像燕国一样，不要脸的撕毁盟约。”李牧毫不客气的骂道，完全没有顾及燕王的面子。

  自古以来，只有强国才有资格不要脸，弱国是没有资格的。

  燕国违背了这个规则，就要受到处罚。

  “赵国所谓的信守承诺就是趁着我燕国国君驾崩，攻占我燕国领土吗？”鞠武质问道。

  “我赵国什么时候承诺过，燕王死了，就不攻打你燕国了？况且是燕国主动撕毁盟约，攻打我赵国，我赵国还不能反击了？燕国上下难道都是这种傻子吗？”李牧瞥了鞠武一眼，从背后取出一根梅花箭，朝着城头就是一箭。

  凌厉的破空声响起，箭羽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没入鞠武面前的女墙中。

  鞠武以及周围大臣吓得连连后退。

  燕王庆幸自己早就躲在了侍卫后面，否则谁也不敢保证这一箭瞄准的不是他。

  “再敢胡言乱语，下一箭瞄准的可就不是女墙了。”李牧冷声说道。

  鞠武咽了一口唾沫，望着还在颤抖的箭尾，心中充满了恐惧。刚刚一瞬间，他真的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燕王和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上前搭话。

  “你们燕国到底还要不要你们的人？要是不要，本将就带回去了。”李牧等了半天没人说话，不耐烦的说道。

  他并不在乎燕国接不接收这五千俘虏，无论燕国怎么选择，他都有应对方案。

  从一开始，燕国就注定输了。

  五千燕人昂着头，眼巴巴的看向城头，心中对燕王愈发不满。

  本来就是燕国把我们丢在赵国的，现在我们好不容易回来，你们还不放我们回去，那也就别怪我们了。

  “大王，赵军只有一千，对我们构不成威胁。”鞠武俯身说道。

  “赵军骑兵说不定就在远处等着，他们速度奇快，如果在我们开城门的时候冲过来，我们可能会来不及将城门关上。”一名大臣说道。

  “放吊篮，一个一个接上来。总共也就五千人，要不了多长时间。如果赵军趁机攻城，就放弃城下的黔首。”鞠武咬牙说道。

  没有人提出异议。

  “那就这么办。”燕王喜说道。

  “再安排人员进行登记，询问他们居住在那里，让家人来认领。没有家人认领的，暂时先关起来。防止有赵军混在里面当奸细。”鞠武继续道。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些燕人中可能有人早已投靠赵国，但他没有办法甄别出来。

  燕国不能不接收这五千人，接收之后更不可能全部关起来，不放他们回家。

  至于安排人员在家中看守，燕国没有那么多人手。

  李牧静静地看着城上的燕军放下一排吊篮，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你们不会以为我打算趁机攻城，或者在俘虏中安插奸细进去吧。

  你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五千人已经全部投靠我赵国，就算想到也没有办法，你们不可能，也不敢将他们全杀了。

  只要这五千燕人入城，赵军攻占蓟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回营。”见所有人都入城，李牧一招手，带领赵军回到大营。

  “这仗打的真不爽，啥也没干呢，就灭国了。”司马尚叹了一口气，但脸上的笑容却出卖了他。

  这就是跟随名将打仗的好处，不觉之间便击败了对手。

  “将军好歹和燕军打了几场，我们才是真的啥都没干，全赶路了。”庆舍没好气的说道。

  “是啊，我们的士兵到现在还没见血呢。”冯毋择说道。

  “回去之后，让所有士兵都去睡觉，养精蓄锐，晚上不要掉链子。”李牧回头说道。

  “诺。”几人连忙正色道。

  当天夜晚，白天被放回来的燕人纷纷从床底摸出兵器，没有兵器的则带上菜刀，锄头，从家中走了出来，大家在街上汇聚，然后朝着兵府库冲去。

  燕国从来没想过，这种关头居然会有人敢冲击兵府库，只在这里安排数百征派的新兵，老的老，小的小，见这多人冲来，顿时四散而逃。

  燕兵不费吹灰之力占领兵府库，为所有人配备上兵器，然后一把火将兵府库烧掉，朝着城门冲去。

  李牧答应他们，只要能够接应赵军打开城门，每个人皆可升爵一级，若是有其他贡献，还可继续获得奖励。

  反之，若是有人进入蓟城之后，待在家中不出来，一旦赵军攻入蓟城，必将其斩首，若是有人敢向燕国告密，则全家被斩首。

  为此，李牧特地让靳黈筛选一些家人健在，最好有孩子的俘虏。

  前方是爵位诱惑，后方是斩首甚至全家被斩首的威胁。

  这些俘虏丝毫不敢违背李牧的命令，得了兵器之后，立刻朝着城门杀去。

  很快，五千燕军便杀到了城门处。

  半夜子时，守城军早已精神疲惫，哪里想过敌人会从后方出现。

  鞠武白天心中有所担忧，提醒燕王要增加守城军，燕王也照办了。

  但蓟城内总共就只有两千成建制的士兵，数千贵族门客、奴仆组成的大军算是壮丁，其他都是老弱，再分守王宫和四座城门，还要分白天和晚上，就算增加守军，也只是老弱罢了，又有多少战力呢？

  城外赵军经过一下午的休息，精神饱满，披坚执锐，蓄势待发。

  李牧见城内火光冲天，长枪朝前方一扫，率领赵军朝着蓟城杀去。

  “大王，大王不好了，城门失陷了，赵军杀进来了……”

  王宫中，疲惫了一天的燕王躺在榻上睡得正香，突然一道惊呼声将其吵醒。

  “赵军……赵军怎么可能杀进来。”燕王慌忙从床上爬起，随手扯了一件衣袍就朝外面冲去。

  “大王，别去了，咱们逃吧。白天放进来的那五千人已经被赵国收买了，他们烧了我们的兵府库，从里边打开了城门。现在赵军已经冲进城中了，正朝着王宫杀来，再不逃就来不及了。”宦官焦急的说道。

  “是啊，大王。逃吧。”侍卫长也跑了过来，将头盔扶正，对燕王说道。

  “王孙呢？”燕王急声问道。

  他虽然是实际上的燕王，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来得及登基，更别说立太子了，比历史上当了三天秦王的柱子还惨。

  “大王，王孙在这里。”鞠武背着三四岁的王孙丹从黑暗中出现。

  “爹，他们说赵军打进来了，还说要杀了爹……”王孙丹见到燕王，从鞠武背上爬了下来，跑到燕王面前，抱着大腿，嚎啕大哭。

  年幼的王孙丹还不懂什么叫杀，但是他能感觉到身边所有人的变化。

  “大王，为今之计，只有暂时放弃蓟城，退往辽东，以待将来。”鞠武说道。

  “好。”燕王不甘的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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