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偷家
派细作为内应赚城,是吴用最擅长的计策,但真不是宋江不想派,主要是没有合适人选。
有能力够机灵,要么是自己的铁杆心腹,要么怕忠诚不够一去不回,而如白胜这样庸碌之人,又担心他把自己卖了。
思来想去,宋江放弃了细作打算,随后转移话题道:“细作之事,容后再议,李逵之死被人翻了出来,但不是杨长出面指认,而是出自卢俊义等人之口,当时面对杨志、索超的质问,四郎临机应变说铁牛还活着,就在家乡一带活动,要是之后有兄弟问及他,如之奈何?有什么办法掩盖?”
“李逵?”
吴用闻言不由一怔。
他这些年已忘记李逵,以为杨长一直没提也忘了,这时候突然拿来做文章,这厮是何居心?
联想到杨志背叛,原本轻松的吴用立刻紧张起来,正色提醒:“既然杨长有意提起,咱们想掩盖是掩不过去的,活李逵是找不回来了,只有找个死李逵来凑数,否则麾下兄弟会动摇。”
“死李逵?现在只剩一堆白骨,有什么用”宋江满脸写满不解。
吴用凝眉对曰:“不是用李逵真尸,而是创造一个假尸体。”
“假尸,我越来越听不懂.”
“太尉可记得李鬼?可找个与李逵身形相似之人,到沂州制造几件打抱不平的事,然后杀之并故意损毁面部,做成有人寻仇的场面,如此,这事就可完美解决。”
“可行。”
宋江在郓城从吏多年,像这种为了破案而有意布局,在基层的衙门中偶有发生,一方面是为地方豪强平事,一方面是为升官积攒政绩。
至于事实真相如何?只要朝廷大员不在乎,地方官更不会在乎。
老百姓几句青天大老爷,比得上地方豪强送的真金白银?比得上政绩带来的更大权利?
在那种环境下持续浸润,谁不想做大官封妻荫子?
想起做押司岁月,宋江思绪一时间被拉入回忆,但很快就回到现实世界。
“若杨长揪住不放怎么办?他当年亲自跟张顺去处理,而且宿元景等不少官员,都见过铁牛的首级,会不会弄巧成拙?”
“这事要早几年提起,我们确实不好应对,但大家现在立场不同,无论杨长还是宿元景,他们不利指人都能算污蔑,只要太尉抵死不认就行,除了与李逵关系好的兄弟,有谁会在意?”
“说得也是,要说这黑厮相好之人,或许燕小乙算一个,另外就是已死的鲍旭,以及金钱豹子汤隆,但汤隆完全不用担心”
“这不就对了?”
吴用微笑回应宋江时,捋须的右手突然停住不动,沉声提醒:“杨长能对杨志实施策反,我不相信没对索超下手,太尉最好对他观察考验,武松娶帝姬、铁牛等事若乱传,一定会影响军心”
“言之有理,我调他到招讨使听用,放在眼皮子底下.”
宋江话到一半,想起宋清一路看到农事情况,旋即又补充说道:“对了,杨长打下太原就忙着种粮食,治下各州也都重视生产,咱们既然要‘暗度陈仓’,相关准备工作就提前做,争取趁夏收时节打进去,届时就地取粮补给。”
“嗯,杨长种粮我们收,很合理。”
吴用颔首以打趣肯定,回复并继续提出建议:“我这就去安排物资,秘密送往相州集结,另外相州这边平坦好行军,各州之前似乎都存有火炮,太尉不妨向官家都要来,杨长能用火炮屡屡得手,咱们也应该试试。”
“火炮?可惜没了凌振”
“会火炮者,岂他一人?”
“我知道。”
宋江一脸严肃说道:“今夜我会写好奏疏,让四郎明天带给陛下,而关于请智真长老出山,有劳军师代劳写信,明早一并交给戴宗,他到应天好直接北上,你今夜就住这里。”
“也好。”
吴用虽在汲县有住处,但家眷都安顿在应天,此时在外睡何处都行。
片刻过后,两人在书房相对而坐。
一人写奏疏,一人写书信。
油灯映人,影满全屋。
窗外夜虫啼鸣,屋内笔走龙蛇。
当时那画面,就像对坐工位的两个同事,在熬夜加班赶材料。
次日清晨,宋清、戴宗带着‘两份材料’,直奔汲县东部渡口而去。
范致虚这次兵败怀州,消耗掉西朝廷仅存的战船,彻底丢掉了黄河制水权,两岸的渡口、渡船都为宋江控制。
赵桓即使再调军征剿,会因无法渡河而困在南岸,只得与赵构别的御营军作战,这样宋江的对手就只剩杨长。
戴宗上午渡过黄河,之后取道滑州、兴仁府,当天夜里就抵达目的地。
由于还要赶往真定,他便再次把安在应天的家,当旅馆住了一夜就离开,依旧保证着跟宋江干大事,什么都可以抛的初心。
靖康三年,五月上旬。(赵构建炎二年,金天会六年)
戴宗急匆匆赶到真定,却没在元帅府等到讹里朵,而是监军挞懒出面接待。
“戴统制?有事吗?”
“有的。”
看到挞懒如此冷淡,戴宗猜他战败心情不好,连忙掏出书信双手呈上,“奉太尉之命来送信,不知讹里朵元帅可在?”
“元帅不在真定,回上京为刘枢密下葬,宋太尉搞这么文绉绉,究竟想说什么?”
宋江纵然说得天花乱坠,但此次他全程作壁上观,挞懒作为前线主将自然窝火,语气中已显得不耐烦。
戴宗双手僵在原地,想到挞懒兄弟战死汾州,蒲鲁虎也被刘唐砍了脑袋,心说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旋即笑呵呵解释道:
“上次贵军被妖女所阻,我们法师樊瑞也不敌被掳,以致最终功败垂成,二仙山的高人不好请,但有个地方的高人,却食人间烟火太难,所以太尉才写信举荐”
“怎么?你们要对付杨长,每次只碰碰嘴皮?”
挞懒瞥了信封一眼,露出轻蔑鄙夷的表情,说完又补了一句:“我们最近没作战计划,戴统制还是把信带回去,宋太尉的举荐用不上。”
“不是.”
戴宗尴尬笑了笑,顺便把书信收回胸前,轻声解释:“按照太尉的推测,杨长拿下太原不会止步,应该会向忻州等地继续扩张,而太尉举荐那个高人,就在忻州五台山文殊院,贵军若是不请.”
“嗯?”
挞懒虽然心中不悦,却是老练稳重的大将,心想以杨长的威猛,再配合‘小龙女’法术压制,只要他想打下去,别说打下小小的忻州,就是打出长城也有可能。
所以听完戴宗解释,他马上改掉刚才的冷漠,主动伸手把书信接下,并问道:“此人真能对付小龙女?会不会也不好请?”
“智真长老乃得道高僧,对付小龙女应不在话下,至于如何请他下山相助,太尉在信中已写得明白。”
“是吗?”
“绝无差池,另外太尉为表上次歉意,正在为帮贵军牵制作准备,只要杨长胆敢继续出击,我们也会立刻发兵,让其首尾不能两顾。”
戴宗爽利道出来意,听得挞懒频频点头,暗忖宋江虽然狡猾无耻,次次让金军吸引注意力,但总算干了件人事。
“宋太尉这封信,我会转交元帅。”
挞懒捏住信封晃了晃,跟着又郑重说道:“请回告宋太尉,杨长一旦有新动作,我军会及时知会贵军,到时可别光说不练。”
“不会,绝对不会。”
“那就好,戴统制一路辛苦,之前情报也多有帮助,但上回走得匆忙不及感谢,这次在真定多留几天,我代元帅尽尽地主之谊。”
“将军不必客气,末将明天就要赶回复命,还是等到得胜再庆祝”
这次没石秀同行作陪,戴宗不愿单独在真定久留,挞懒也就是下意识的客套,所以见对方婉拒并不强求。
次日一早,戴宗离开真定。
挞懒原以为宋江推测,最快都会在夏收后才发生,可他当天就被现实打了脸,平定守军发回紧急军牒,直言遭到杨长军攻击。
平定军横在太原、真定之间,之前大将娄室为了拿下此地,打通东西金军的联络要道,强攻折损了尽两万人。
按说现在的平定军,金国的驻军比当时宋军多,单兵素质也比宋军强,但挞懒看完那份军牒,眉心立刻隆起几道山川,并立刻整军准备调兵支援。
此时驻守平定的大将不是别人,而是负责进攻辽州的主将耶律余睹,他原本在辽州与孙安对峙,后得蒲察石家奴传信示警,遂回撤太原准备合击杨长。
耶律余睹对杨长心有余悸,回撤途中不停派骑兵哨探,结果得知阳曲已经失陷,便果断改道退往平定军。
而同样回撤的蒲察石家奴,得知阳曲失陷欲往平定撤军,但其麾下八成士兵为步卒,因行军缓慢被李彦仙追上并咬住,最后阴差阳错退至杀熊岭。
蒲察石家奴曾向耶律余睹求援,但耶律余睹以将士疲惫为由拒绝,导致杀熊岭金军几尽全灭。
杨长平定太原不久,蒲察石家奴率数骑逃回真定,向讹里朵痛斥耶律余睹不发兵,而耶律余睹也派出人申诉苦衷。
两人都隶属西路军兀室麾下,讹里朵作为东路军元帅管不了,反而欣慰看到西路军内斗,但越发觉得耶律余睹怯战,认为他在故意保存实力。
既然辽国降将靠不住,丢了平定军便会威胁真定,挞懒亲率三万兵马去救。
第二天清晨出发,大军午后行至井陉外,迎面遇上一彪人马。
只见高庆裔打马而来,挞懒当即挥手压住阵脚,心里隐隐有不好预感,便问:“高通事,你缘何在此?莫非平定军丢了?”
“回禀监军,杨长军攻势太猛,确实抵挡不住.”高庆裔面露苦涩作答,说完就低头如斗败公鸡。
挞懒原是戏谑,没想到平定真丢了,这谁受得了?当即连珠炮发问:“平定之前一万宋军,能挡六万金军二十天,而现在有两万雄兵,你告诉我守了几天?杨长就这么恐怖?他有小龙女作法相助?”
“小龙女?没人用妖术,杨长也不在军中,他们这次的主将,是老对手孙安.”
高庆裔话音刚落,气得挞懒想用马鞭抽打,但最后还是强行忍住,并厉声喝道:“你们契丹兵干什么吃的?还比不过羸弱的宋军?孙安?那个辽州兵马总管?他区区一个贼将出身,凭什么倚仗城池守不住?莫非真如蒲察石家奴所言,耶律余睹与杨长暗通款曲?”
“真不是,监军息怒。”高庆裔把头直摇,哭丧着脸解释:“如果只有孙安,肯定不会败得这么快,关键他的副将太厉害,要不是损兵折将太严重,耶律将军一定会死守,如果明知守不住而守,真不如撤退保存实力,您也别带兵往里面填了”
“填?呵”
挞懒一声冷哼,虚着眼追问:“什么副将,这么厉害?”
“李彦仙这个名字,蒲察石家奴应该说过,这次还有卢俊义、武松、鲁智深对了那大和尚鲁智深,也能往城上丢石头和炮弹”
“咳咳。”
随着高庆裔爆出名字,挞懒立刻用咳嗽掩饰震撼,这几个人早已闻名金军,于是放低姿态回道:“刚才是我误会了,耶律将军兵败情有可原,你先一步赶回真定,有别的要事?”
“就是提醒监军,不要再率兵开赴平定军,否则与耶律将军撞上,会堵塞井陉、徒增伤亡。”
“你们考虑得很周到,若这三万人也带进去,混乱场面不敢想”
挞懒眉头越蹙越紧,想去昨天与戴宗约定,心里忍不住生出苦涩,这仗以后要都这样,谁帮忙牵制都没用,杨长与小龙女还没动呢。
这样下去不行,要马上派人赶往上京,把情况告知元帅与陛下。
而此时兀室、讹里朵等人已回朝,蒲鲁虎、完颜蒲察、赛里等人的死讯,及部分尸首也已送达后方。
此次不但吴乞买痛失爱子,金国不少贵族都失去了亲人,比如赛里是司空父亲蒲家奴(完颜昱),这些贵族在粘罕怂恿挑唆下,逼迫皇帝吴乞买进行战败追责。
‘总指挥’讹里朵成了背锅侠,吴乞买被迫拿了他右副元帅一职,而新任西路军左副元帅兀室,仅仅被罚没半年俸禄。
东路金军是阿骨打一系‘自留地’,粘罕很清楚自己没办法直接伸手,便是唆使亲信提议讹鲁观为右副元帅。(讹鲁观,汉名完颜宗隽,阿骨打第六子,军事能力不出彩)
将没威望庸才推上高位,吴乞买及派系自不会同意。
两派经过数天拉扯讨论,最终确定挞懒接手东路军,而坐镇后方的都元帅斜也,也被派往前线主持大局。(斜也,汉名完颜杲,阿骨打、吴乞买胞弟)
吴乞买死了儿子,并遭受到类似逼宫桥段,胸中怒气得不到发泄。
后来听说宋江阳奉阴违,便将满腔怨气出到赵构身上,其母韦氏被下放洗衣院接客。
六月下旬,金国内部动荡渐渐平息,斜也等人陆续南下前线。
就在同一时段,乔装改扮的法师樊瑞,历经数月、跋山涉水,终于来到上京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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