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红色的誓言
威尔士·提尔，提尔家族最杰出的子弟，但提尔家族是个末等家族，一直游离在兰斯帝国的政治边缘，身为一个贵族，几乎没有自己的领地，不得不依赖于其他大贵族生存。
所以，即便威尔士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子弟，却也不得不伏低做小为大贵族们服务。
敏锐的威尔士发现了一些问题，兰斯帝国似乎多了一些什么东西，虽然大街上依然还是那些来来往往的贫民，但威尔士总感觉多了一些什么人，在暗处活动的人。
“也许是我多心了吧。”
夜晚，‘巨人’酒馆内，威尔士独自一人坐在这里喝酒。
威尔士是个贵族，但却是个另类的贵族，他不喜欢参与过的宴会和酒会，因为他的家室的原因，几乎面对所有的贵族他都必须笑脸相迎，所以，威尔士反而更喜欢这样嘈杂的酒馆。
至少这里，没有人要他笑脸奉承。
“威尔士大人，你今天又来了？”
“嗯，又来了。”
霍华德也看出来了威尔士的兴致不高。
“有个问题想问问你，霍华德。”
“大人您说。”
霍华德安静地擦着自己的酒杯。
“你每天面对这个人都要笑脸相迎，不累吗？”
霍华德笑着摇头。
“不累。”
“为什么？”
“因为心中有些坚定的东西在给我力量，让我能够轻松地应付这些事情。”
“是什么样的力量？”
威尔士随口一问，只是随口一问，而非好奇。
“威尔士大人并没有兴趣知道，不如换个话题吧。”
“好吧。”
一夜很快过去，威尔士离开酒馆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了，看着天空中的两个月亮，威尔士忍不住地伸了个懒腰，感觉到一阵夜风吹来，有些冷。
“披上这个吧，威尔士大人。”
霍华德走了出来，递过来一个披风。
“谢谢你，霍华德，你真的太善良了。”
“您过誉了，快回去吧，好好休息。”
对于霍华德，这个总是让人安心的酒馆老板，应该说，整个‘巨人’酒馆的人都让威尔士忍不住想要亲近，这里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在这里，只有在‘巨人’酒馆里威尔士才能彻底放松。
“你好像对这个落魄的贵族少爷很是上心，怎么看中他？”
暗七怀抱双手靠在墙边，整个身子融入黑夜的阴影里。
“先生说过，有的人天生就是高尚的。”
“是吗？”
暗七的嘴角带着一丝不明的笑意，目前为止看到的贵族好和高尚都无关，那些愿意主动示好的都只是投机分子，要么想要从红色联盟共和国获得更大的利益，要么是因为想要脱离兰斯帝国保住自己的贵族身份。
“我得提醒你，霍华德，你身上的责任，这是一个很冒险的行为。”
“我知道，不过我想试试，七姐，给我个机会吧。”
暗七消失在了暗影里，远远地传来声音。
“把握好度，不然你可能会死。”
第二天，斯坦翁带着贝拉前去拜访威尔士。
“威尔士大人，早安。”
“早安，斯坦翁，有什么事吗？”
斯坦翁一脸真挚地笑。
“最近霍华德老板那里得了些新酒，觉得你会喜欢，让我给你送来。”
“霍华德真是太热情了。”
接过酒水，威尔士看了看一旁的贝拉，他认识这个姑娘，一个身世可怜的难民，哥哥、父母都死了，最后被斯坦翁所救，从此之后就一直带在身边。
“贝拉，你几岁了？”
“九岁，威尔士大人。”
看着贝拉的小脸，一脸的笑意，和斯坦翁身上的气息一样，不经意地，威尔士看到了贝拉右手边的小包袱，里面似乎装着书。
这让威尔士微微有些惊讶，一个流民的孩子居然有书。
“你在学认字吗？”
“是的，大人，是斯坦翁叔叔一直在教我。”
听到这儿，威尔士更加吃惊了，看起来老老实实的斯坦翁居然识字。
“你识字？”
斯坦翁微笑着点头。
“你们‘巨人’酒馆的人都很奇特。”
“老板说了，必须都会算账，不然容易被人骗。”
“我听说霍华德把所有挣来的钱都用以救济难民了。”
“是的大人。”
威尔士忍不住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羡慕。
“你们真的很高尚，斯坦翁，真的。”
“您过誉了，威尔士大人，看得出来，您也是心系伊兰大陆，心系子民的人。”
“嗨，我可以邀请你们两位来做客吗？”
“非常乐意。”
贝拉行了一个淑女礼，主动答应了下来。
“哈哈，看来你很期待啊，小贝拉。”
三人进到庄园，一起闲聊，威尔士总是在问关于难民的帮助和拯救的问题，同时也在打听北方魔物潮的问题，知道了红色联盟共和国的军队在协助远征军驻守，也知道了红色子弟兵的英勇战绩。
“真是一群让人敬畏的英雄，你说他们为什么如此坚定不移？”
“不知道，不过我猜，应该是内心深处和你一样，有着某种高尚而坚定的目标。”
听到这话的威尔士忍不住地低下头来，很是落寞，良久重新开口。
“贝拉，我能看看你的书吗？”
“额~”
贝拉看向斯坦翁，她的书是斯坦翁给的。
“威尔士大人要看就给她吧。”
对于贝拉的反应，威尔士有些不理解，也没当回事，接过贝拉手里书的那一刻，威尔士的眉头皱了皱，因为这本书有些不一样。
“不介意我看看吧。”
“不介意，大人。”
威尔士开始阅读，然后，他沉迷了进去，关于社会、劳动、人的本质的讨论，哲学还没有在伊兰大陆发芽，而轩辕带来了哲学，带来了一种理性的思考和探讨，同时哲学又是一门思考人类未来的学问。
威尔士沉迷了，就那么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完全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边还有客人，甚至贝拉和斯坦翁离开也没发现。
等威尔士从书中世界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
“这真是一本神奇的书，你们是怎么得到的？”
一扭头却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这么晚了？”
看着窗外黑色的夜空，威尔士有些脸红，为自己的失礼脸红，但同时他脑子里也有个疑问，这个深奥的书籍，9岁的贝拉读得懂吗？
时间过得很快，北方迪赛三城宣布脱离兰斯帝国的统治，申请加入红色联盟共和国，为此，兰斯帝国大怒，安东尼奥国王挥军北上，想要镇压这些反叛者。
与此同时，有贵族发现，似乎兰斯帝国境内有了一些煽动叛乱的存在，有贵族认为这些人是红色联盟共和国的间谍。
军队出发前一个月，威尔士接到了命令，让他带人去抓捕一批疑似红色联盟共和国间谍的人。
而当威尔士看到抓捕名单的时候，他愣住了，因为那些人他很熟悉，‘巨人’酒馆，斯坦翁、贝拉、霍华德。
看到这个名单，又看了看自己手边的《社会与人》，威尔士赶紧起身，带人前去。
但还是有些晚了，整个‘巨人’酒馆已经人去楼空。
“快！在那边，别让他们跑了！”
听到隔壁街区传来声音，威尔士带人迅速赶过去，心里祈祷着千万别出事情。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捕他们！”
威尔士对着眼前的士兵大喊。
“报告，大人，我们奉命前来协助威尔士大人抓捕反叛者。”
“我就是威尔士，告诉我，士兵现在什么情况！”
士兵迅速报告了现在的情况，抓捕了一些难民，在‘巨人’酒馆工作的人，而几个管事逃了。
“那只是一些工作的百姓，你们抓他们干什么？”
“大人，长官的命令是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人。”
“你~~”
这时一个贵族军官走了过来。
“威尔士，现在的特殊时期，我们必须谨慎。”
“所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死那些可怜的平民？”
看着眼前的贵族军官，迪克特。
对于威尔士的质问迪克特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个总是对谁都谦卑的小贵族怎么敢这样？
“别忘记你的身份，威尔士，你是兰斯帝国的臣民，你效忠于兰斯帝国！”
说完，也不管威尔士，对手下的士兵说道。
“把这些人抓起来，绑在火刑架上，然后散播消息，告诉‘巨人’酒馆的人想要救这些人就亲自来，只要他们伏法，我们就释放这些平民。”
“迪克特，你是一个贵族，不能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呵~~”
迪克特斜眼看了威尔士一眼。
“我是贵族没错，但我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任何胆敢反叛兰斯帝国的人都是我的敌人，而这些贱民居然为反叛者工作没有直接杀死他们都是我的仁慈。”
说完又拍了拍威尔士的肩膀，声音柔和了许多。
“我们是贵族没错，威尔士，但你我都该明白，为了兰斯帝国我们的名誉也应该靠后，我想你很清楚这一点，我们不是那些只为自己考虑的贵族，我们是在为兰斯帝国而战，为国王而战。”
留下一脸阴霾的威尔士，迪克特带着士兵前去刑场。
“这群贵族真是卑鄙！”
霍华德咬牙。
“难道他们的子民的生命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暗七耸耸肩。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斯坦翁问道。
“撤退，能做该做的都做了，其他的就不是我们能做的。”
暗七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为了掩护几人撤退，暗精灵的姐妹们过来了好几个。
“可是那些平民会死的。”
霍华德不忍。
“那能怎么办呢？用你的生命去救他们？记住你的任务，霍华德，你所做的事情是难免有所牺牲的。”
“七姐说得对，霍华德你必须离开，那些平民交给我。”
暗七看向斯坦翁，说实话，直到今天，跟在轩辕身边几年了，他还是无法理解人类，为什么会为了那些不重要的人不顾自己的生死，不过想起轩辕这个主人，倒也没说什么。
“你们留下三个人，协助斯坦翁，不过记住主人的命令，事不可为就不要冒险。”
暗精灵点头，贝拉却拉住了斯坦翁的手。
“叔叔，你。”
斯坦翁的大手按在了贝拉头上。
“叔叔要去做正确的事情，你跟着七姐姐她们离开好吗？”
“可是~~”
“乖。”
正午十二点，斯坦翁和三个暗精灵隐藏在人群里。
“斯坦翁，营救行动不可能成功，这里的士兵太多了，上面还有很多弓箭手，他们很明显不在乎这里所有的人的死活。”
“好，我知道了，等下交给我，你们不要暴露。”
“你~~”
暗精灵的话还没说完，斯坦翁就走了出来，无论成功与否他都必须站出来，他明白，如果这时候后退了，就是对红色兄弟会理想的背叛，哪怕是死也必须有人和这些渴望得到救赎的百姓死在一起，这才是一个红色兄弟会的成员该做的事。
“我是斯坦翁！‘巨人’酒馆的管事。”
斯坦翁举起双手走出人群，士兵快速包围上来。
暗精灵们准备强行动手，却被斯坦翁用眼神制止了。
“没想到你们还真来了，真是无聊的善心啊。”
迪克特一脸讥讽地坐在高处，对士兵挥手把斯坦翁绑起来，但斯坦翁却拔出了武器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你是一个贵族！你说过只要我们来你就放了这些无辜的平民，现在是时候兑现你的诺言了！”
“如果我说不呢？”
“那我会和你的士兵死战到底！”
威尔士一脸的复杂，他不理解，为什么斯坦翁要做到这一步，离开不好吗？是的，随意处置平民是不对，但为了他们牺牲自己的生命值得吗？
迪克特盯着斯坦翁，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坚定。
“放开那些平民。”
士兵快速行动，但斯坦翁没有放下武器，而是大喊。
“我要看着他们安全离开！”
迪克特点头，直到五个平民全部安全开之后，斯坦翁放下了自己手里的武器，举手投降。
威尔士走了过来。
“你不该来的。”
斯坦翁却微笑。
“他们是无辜的，我发过誓要向需要帮助之人伸出援助之手。”
“来吧，威尔士。”
斯坦翁坦然地伸出了自己双手，一脸的淡然。
威尔士内心复杂，同时也被震动了，他无法理解，但他感受到了某种主动，某种伟大的东西。
“你们为什么要叛国？”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我只是在救助那些落难的百姓。”
“你煽动他们反叛兰斯帝国！”
迪克特的语气加重。
“反叛！难道养活他们不是你们这些贵族的义务吗？他们为你们劳作！给你们交税！但你们呢？连他们的死活都不管！”
说到这儿，斯坦翁变得愤怒，声音回响在整个刑场，让喧闹的刑场突然安静下来，迪克特知道，糟了。
“你煽动乱民，试图扰乱兰斯帝国的秩序！我要代表兰斯帝国处死你！！”
“啊哈哈哈~~煽动？一个活不下去的人！！只是为了找一口食物在你们的眼里是煽动！是反叛！！”
斯坦翁仰天大笑，丝毫不惧。
“闭嘴！卫兵！绞死他！！”
被士兵强行拉走的斯坦翁依旧大笑。
“你们这群强盗！夺走了百姓的粮食！圈禁他们的身体！！当你们在奢侈地享受着酒会浪费着食物的时候可有看看他们！看看这些挣扎着为了一块麦饼被活活饿死的百姓！！”
“他们做错了什么？？养活了你们！还要被你们高高在上地践踏！！贵族！！我呸！！一群道貌岸然的强盗！屠夫！！！”
“闭嘴！让他给我闭嘴！烧死他！！给我烧死他！！”
“哈哈哈哈~~~烧死我！除了杀了我！你们还能干什么？”
“害怕啦！！对，你们应该害怕！！低头看看吧！看看这些被你们肆意践踏羞辱的百姓们！！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的基础！才是人类的基石，而你们贵族！只是一群强盗小偷！！”
柴堆架起，火被点燃了，但斯坦翁依旧毫不畏惧。
“我的兄弟们！！姐妹们！同胞们！！好好看清楚这些贵族的丑恶嘴脸！！你们愿意看着你们的孩子，家人被他们肆意践踏吗！！”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斯坦翁，这个即将死亡却又骄傲的人，眼中有愤怒，有哀伤，也有不忍，很多人都受到过他们的帮助。
“大人！求求您！放过斯坦翁先生吧！”
一个妇女跪了下来，对着迪克特不停地磕头求饶。
“大人！求求您，放过善良的斯坦翁先生吧。”
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来，越来越多的人在呐喊，最后整个刑场的所有百姓都跪了下来。
有的在谩骂贵族的冷血，有的在求饶，有的甚至试图重开卫兵的封锁，威尔士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内心震撼无比，原来，原来这些百姓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那么弱小，那么的脆弱，却愿意为了斯坦翁做出这样的行为。
“迪克特，也许我们真的错了。”
扭头，威尔士看到了迪克特眼中的恐惧。
“不！这个该死的煽动者！烧死他！”
士兵点火，但这一下彻底惹怒了百姓。
“这帮强盗！狗屁的贵族！！我们必须救下斯坦翁先生！”
“让开！！！你们这群贵族的走狗！”
人群暴动，将全副武装的士兵推倒，朝着刑场冲去。
“反拉！！反拉！！！拦住他们！”
迪克特彻底害怕了，他从未想过手无寸铁的百姓居然如此可怕。
士兵们被冲倒，现场无比混乱，暗精灵们也趁机动了起来，混乱中，迪克特的亲兵对着斯坦翁射出了箭矢。
“斯坦翁！！”
威尔士朝着斯坦翁冲过去，拼命地扑灭了火焰，解开绳子，但还是晚了，斯坦翁身上已经中了好几箭。
“为什么，斯坦翁，为什么？”
一个暗精灵冲了上来，检查斯坦翁的伤势。
“你太冲动了，斯坦翁。”
看着身边的暗精灵，威尔士的脑中嗡嗡作响，为什么这里会有暗精灵。
“不，女士，我只是~~咳咳咳~~忠于我的理想。”
斯坦翁颤巍巍地拿出了一个勋章，那是红色兄弟会的徽章，递给暗精灵。
“女士~~麻~~麻烦你~~交给~~会长~~告诉~~告诉他~~我~~我为我的~~理想而死，为~~为红色~~兄弟会而死，我~~我遵守~~了我的~~诺~~诺~~”
斯坦翁的手无力地掉在了地上，那个染上鲜血的徽章滑落，上面印着斯坦翁的名字，还有那镰刀和锤子的红旗。
“为了红色兄弟会，为了红色理想，再见，我的兄弟！”
暗精灵拿起了徽章，闭上了斯坦翁的眼睛，转身离开，全程没有看一旁的威尔士。
全程，威尔士都看在眼里，脑子里不断地在重复一个词——红色兄弟会，威尔士想起了那本书，似乎找到了什么联系，抱起斯坦翁的尸体，威尔士转身离开，完全不管混乱的现场。
当威尔士埋葬了斯坦翁的时候，刑场的人群也散去了，迪克特和那些士兵被活活打死了，整个圣玛蒂亚震怒，贵族们被吓着了，这件事情越传越广，激起了无数平民的愤怒，贵族们停下了抓人的动作，不得不站出来安抚。
“这是你的成果，斯坦翁。”
站在斯坦翁的坟前，威尔士紧紧抓住自己手里的书本。
“你的信仰是什么？你的理想是什么？我很好奇。”
三月后一个平常的日子里，威尔士带着士兵踏上了战场，很快，魔物潮的进攻到来，只是这一次，威尔士并没有回到兰斯帝国，而是跟随着难民们朝着红色联盟共和国而去。
手里紧紧地抓着那本《社会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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