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实话实说
云渡和云澜都默不作声,他们各自想象着当年这一路的悲壮和惨烈。
但是故事并没有结束,那件东西不仅回归之途历经坎坷,甚至在回归了以后也不得安生。之后,又有好几拨人先后南下,路上没粮了就烧杀劫掠,将沿途的村子和寨子祸害了一路。就连原先实力强劲的承香寺,也在连番的攻击和骚扰下日渐衰败,才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云澜跳起来说:“那样的东西扔进海里去不就好了!一了百了!”
柳洪理笑了起来:“澜小哥解决问题的方式可真是爽快啊。”
云澜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直接扔海里,谁也别惦记,就不会有那些流血和牺牲了。
但云渡不同意,他一边想一边说:“先前的那些问题依然没有答案。那件东西从何而来?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神迹?造出来又是为了什么?这些都决定了它最终该去往何处。扔海里或毁掉都是在没弄清根由的情况下就做出的贸然处理,这是不合适的。万一‘那件东西’并不是唯一,还有第二、第三件呢?万一‘那件东西’并不是为了给武林人士增强内力,而是有更大的福佑和深意在里面呢?万一我们根本没用对呢……”
柳洪理重重地拍了一下云渡:“哎呀,渡小哥的想法和承香寺那些学识深厚的大和尚很像啊。当时承香寺不惜代价也要守护‘那件东西’,就是基于类似的考虑。他们说虽然几代人都没能明白这神器的缘由,可并不代表它是没有缘由的,只要一代代传到正确的人手中,总有大智慧的人能揭开这些谜题,给神器一个正确的处置。万一神器真是能造福万民的圣物呢?岂可就这样不清不白地当做罪魁处理掉?”
“可是……可是如果永远都弄不明白呢?就要一代代地承担风险?”
“所以每一代才要谨慎选择接替的人。上一回来这里做交接的,就是你们的前掌门乾方长,据说就是我师弟选中他的。但没想到……他这么不长命。”
听到这里,云渡有些坐立不安了:“但……但我们不是谁选中的啊,我们只是擅自决定走这条路线的,最初也只是想查查灯油的事,看看有没有什么关联……现在怎么办?这种事最好还是像云佑师兄这样的高手来承接。”
“你们来了,就是缘分。我师弟也没阻止你们过来,所以我也不会阻止。至于以后要怎么办,是告诉你们师兄还是告诉你们掌门,都随你们的便。”
云澜又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那件东西’现在在哪里?还在承香寺吗?”
“没人拿走那自然就是在承香寺的。所以你们那个乾影天灯就算找回来了,也自己保管,不要往这边送了,承香寺的压力已经很大了。”
乾影天灯他们当然是要拿回去的,尽管知道了天灯原本归承香寺保管,可在这百年间也一直都在乾影山,早就和乾影山融为一体了,名字也变成了“乾影天灯”。云澜想起了山腰上数百名眼巴巴地望着山顶的学徒们,想起了山字辈的第一批弟子都已经开始着急的模样……不管远古如何,未来如何,只要一回中原,他们就要面临当下的问题了。
而此时的云渡,却想到了另一个人和另一个地方。一直留在神女峰的相逐师父,也不知现在究竟如何了?
这些天他们在承香寺也见识到了存量丰富的藏书,那已经是他们几乎一辈子都看不完的书了!可相逐师父还是被清风派的书库留住了,是怎样的古籍能让他这样学识广博的老僧都走不动了啊?
云挚手里捏着一封信,看时间已经晚到了好多天,现在这个时候,写信的人早就不知身在何处了。
他心情郁闷地撕碎了信,坐在床沿上对意识不明的云真说:“那混小子真会自作主张!我是让他去刺杀云佑,可没让他跑这么远!现在可好了,我这边的事没人做了。”
他又想起了云澜,这小子最近也联系不上了,找灯不知道找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的嘱托。
在决定让云久去刺杀云佑后,他就想慢慢培养云澜成为自己的口舌。他不是云佑最亲近的小师弟吗?那就让他去发声,让他去告诉全天下乾影天灯到底有多神奇!
和这种年纪的小子不用说太多,他自有一套话术,只要让他相信宣扬天灯的神迹能带给学徒们希望,有助于安抚当下的猜疑情绪即可。
不过刚晋升的小子就是不靠谱,说没影就没影了。云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人了?
可实际上云澜一直记着云挚的嘱咐。他清楚地记得在出发前,西院大师兄特地来找他喝酒,跟他说现在学徒们的反应很大,有一半人已经开始怀疑乾影山的晋升制度了。当时云澜还是很动容的,正如云挚师兄所言,自己是天灯的受益者,天灯制度也维持着乾影山长期以来的稳定和繁盛,一旦此项制度被动摇,就势必要有新的制度来替代原有的晋升规则,到时候众口难调,又会是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不过正在内心拉扯他的,还不只是这些,还有一种更原始的驱动力——要说真话。
经过了这些时日,他更确定了乾影天灯确实能赋予结印人额外的助力。云渡虽然口上不说,可当云澜再提及此事的时候,他也不再反驳,想必他也不得不直面自己身上的变化了。
云渡的伤快好了,他们也在收拾行李准备近日就去辞别了渊住持。他们把大师给的小匣子放在包袱的最下层,一来防止丢失,二来这东西比看起来的要重很多,放在上面势必要压坏其他物品。
正在他们收拾停当,准备要去找住持时,一个小和尚却主动来报信说住持要见他们。
那样正好,今天见上最后一面,明天一早就离开。
了渊住持坐在蒲团上,阖着眼睛像是进入了冥想。但一听见他们的声音,又连忙睁开眼吩咐上茶。他用等茶、喝茶的理由拖了些时间,好像想说什么却又有所顾虑。
云渡和云澜本以为像他这个年纪的高僧早就大彻大悟了,没想到他也有为难的时候。
他们也不催他,大师的烦恼他们是不敢妄自揣测的。
终于,了渊住持开口了,他缓慢地说:“今天找你们,是想说些私话。别看我也一把年纪了,可这世间又有几人真能参透佛本,无欲无求呢?我也是有些执念和夙愿的。”
云渡坐正了身体,严肃地问:“大师有何心愿未了?只要我们能帮忙的,定当竭尽全力。”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乾影天灯离开本寺已逾百年,我这一辈子也无幸见到它的本尊。既然你们见过,可否向我描述一下它是什么样子的?”
这还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只在结印的时候见过一次,可那终究是人生大事,乾影天灯的样子,云渡和云澜闭着眼睛都能想起来。
云澜迫不及待地先说了,他边说边比划,讲得绘声绘色。了渊住持听着不住地点头,口中一直念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云澜讲完后,了渊住持回味了一会儿乾影天灯的样子,像是要将它刻进心里。他们等了片刻,住持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个天灯就只是给你们烙上一个印记吗?还有没有其他作用?”
云渡瞬间绷紧了心弦,这次云澜也没有抢话,而是看了云渡一眼。
云渡没有回应,云澜便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云挚师兄的嘱托和想要讲真话的意愿最终占了上风,须臾之后,云澜抬起头说:“有!犬印让我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而狼印让云渡的速度明显变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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