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入深宫
我从未向人群中走去，靠近这些与我年龄相仿的千金大小姐，自然是和她们玩不到一块儿。
不过倒是与族中的亲戚表姐表妹关系还好。
皇外祖父还在的时候，我常常进宫里探望他老人家，那些族人也有来宫里探望皇外祖父和皇外祖母，就在那时我们就熟悉起来了。
当时我青岱表姐还是太子之女涸城郡主。
我两岁那年，在宫内有挨一个贵嫔娘娘的训斥过，是她为我做主，去皇外祖父面前告状，把那个贵嫔收拾了一顿，让那个欺负人的坏蛋失宠，贬入三真寺修行。
现在想想，我不过是摘了睢濉宫的一朵芍药，她却责骂我，在宫里当偷花贼!
真的会生气，那是我亲祖母宫里的芍药! 我这个哲妃外孙女要摘几朵便几朵。
贵嫔小主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品级都没有我高的妃嫔也随随便便欺负我。
两岁的我太嫩了，被她骂懵了好一会儿。我在府里、宫里都没有被人如此对待过，真是被她吓到了。
我就蹲在睢濉宫的花园里哭，哭够了就去找青岱表姐玩。
那时候我外祖母和我母亲在御花园里，就让我在睢濉宫自己玩皮球。
也不知道那个贵嫔为什么会来睢濉宫找外祖母，她见我衣裳素雅，以我是哪个小宫女，就拿我当出气筒耍了。
既然是青岱表姐设宴在她的朝云宫里，我这个有邀请帖的福乐表妹不能不去吧，不然外人又造谣中伤我，说福乐翁主藐视青岱长公主，排挤族中贵女。
我到进贤门就下马，让司闱女官来搜查我衣袍。
不管几品的臣子或几品的皇亲国戚都要经女官搜查衣袍，确定其人没有携带兵器，来清除皇宫的危险隐患。
我拿出福乐翁主的令牌，进贤门当值女官杨蝶就让她手下的宫娥太监来抬我去朝云宫。
青岱长公主是当今天子和皇后娘娘的嫡长女，自然是受燕京城贵女们簇拥的对象。
她在庆平一年夏至的那天，与都察院右御史大夫宁鸿鹄定下亲事，待元宵那天就下嫁宁府。
皇室宗女嫁人，自然是有包括下嫁仪、婚嫁宴请仪、婚后仪、陪嫁规格、薨逝规格、府邸规格等。
青岱长公主指婚那日，在明宸殿携准驸马于西阶下，南方位跪向天子，面朝礼部尚书邹凉桫，礼部宣旨:“青岱长公主择配驸马宁鸿鹄，初定于吉日庆平二年元宵下嫁。吏部拨银建青岱长公主府邸，赏田产七十二亩、铺子七十二间、珠宝七十二担、府卫二十人。”
朝臣着朝服、皇室留京族人着吉服，于明宸殿听旨。上朝见证青岱长公主下嫁仪。
我脑海里回想着青岱表姐那日在明宸殿的下嫁仪，她那时满面红光，气色很好，神情是欢喜极了。
我坐在步舆上幻想着我的婚仪，那会是怎么样的，宴请仪上会有淮国鲜花吗?会有泽国的菜肴吗?会有漯国的名茶吗?
还是什么都没有……
锦国的家人也不能进京送我林杳出嫁……
青岱表姐真的很幸运，嫁给温衍如玉的右御史大夫。良人、家世、都是最好的。
话说到我的准表姐夫，那他可是很卓绝的好官。
他十岁入温书学府，年年春试考得榜一。与青岱表姐是同级同窗好友。
青岱表姐也是很杰出的才女，年年春试是榜前三名。
才子配才女，好上加好!
咦?宫道上挂了红灯笼，为这阴森的宫殿添了几分阳气。
不错不错，让我看着这红彤彤的灯笼，心情变得越来越好了。
喜庆!
一个司仗女官命令着宫娥太监停轿，奥，原来是朝云宫到了。
宫娥扶着我下了步舆，我立即抬脚跨过这赤红宫门的红柚木门。
见主院中，有人在池子边赏鱼。
她穿着锦缎质的牡丹宫装，襦裙还有金彩凤凰刺绣，梳着高高的峨髻，饰有凤凰发簪和一朵牡丹花。
想来敢在朝云宫里穿正红系凤凰图纹衣裳的，只有青岱长公主。
我出声提醒青岱表姐，我有来了。“福乐参见长公主殿下。”
她手里的鱼料转交给身旁的宫娥，转身面朝我。喜悦地说着:“福乐表妹，你是第一个过来朝云宫的。”
我加快脚步，向她走去。
“福乐可不能晚点来见青岱表姐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儿。”
我知道，青岱表姐听了定然会开心。
果然，她嘴角上扬，哈哈大笑了。
“能得福乐表妹绝世佳人的称赞，表姐真的是心花怒放了呦。”
天之骄女自然是听惯了世人的赞美，献媚式的称赞又这么比真心实意的赞美呢。
一个小时之前……
皇后娘娘有秘密传召过青岱长公主去昭宁宫过，然而，我们这些宗女有在皇宫安插眼线，所以也大概明白，皇帝陛下要怎么处置我们这些宗女。
呵呵，雀巢之下安有完卵，要是牺牲全部宗女的婚事喽，一个都不可能放过是吗？
听宫里眼线这么说，我也只好从容地面对即将要来临联姻风暴。
就算我再害怕婚后不幸，也不能直接对抗皇家的权威，挑战皇帝陛下的耐性。
半小时前……
静姝县主是最早知道皇帝陛下要赐婚宗女的，她的眼线就在朝宸宫，而且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
嬷嬷跟她讲。但好像没在意这件事情，该吃吃该喝喝，可真是一个心大的姑娘。
宁袅袅却十分激动，为她的主子打抱不平。
她的主子又亲自走后门，往隔壁的泷溧县主府邸里特地告知庶出的二妹妹。
其实泷溧县主几天前就通过神秘的江湖组织打探到了消息，她的嫡出姐姐静姝县主不知道罢了。毕竟在罗亲王府里，她可是乖乖柔弱的小透明形象呢，也就这个傻兔子真心对她好一些。
泷溧县主好像对赐婚的事情无所谓，她嫁谁都可以，对她而言这个不重要，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解开迷雾。
竟然静姝来找她，她们两姐妹就一起坐马车进宫了。
韵皎县主半小时之前，还在校场练习武艺呢，与她的哥哥榭郡王较量一番。
他/她们 可打好赌了，谁若是输了就去哄他/她的娘亲，是因为他/她的父亲个小老顽童又去惹他的王妃娘娘生气。两个人都拉不下面子和好，那只能是由倒霉的人去触父亲母亲的霉头喽。
最后，是妹妹输给了哥哥，她愿赌服输，马上去良亲王府哄好母亲。可巧了，她和她父亲同时来的柳叶阁，她就也知道了要被赐婚的事情。
蔺琡听到了她亲爹说出那句:“琡儿，你要不要嫁李廷雀那个臭小子啊，再不嫁，你的皇帝堂兄就要把你卖给他的臣子了。”
韵皎县主直接破口大骂皇帝，想插手毁了她和她老情人。
雪巯乡主呢，是在她的乡主府里跟闺中密友在玩纸牌。
说实话，今天她的手气不是很好，已经输给宋一零、方翘、龚云几个好多局了。
那时，勤郡王妃带着藤条来乡主府里上演一出棒打纨绔女儿的好戏，来掩饰她此行的目的。
雪巯乡主见母亲气势汹汹地要揍她，也是习以为常了。
理直气壮地去反驳母亲的棍棒教育方式。
“阿母，蔺铧无错。”
勤郡王妃倒不是以她女儿在府里聚众打牌的名头打的，是前几日她们四个姑娘家去红花楼看不该看的人。
宋一零、方翘、龚云虽然书读的不精通，但是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那三个哈哈，互相用眼神交流了一下，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赶紧抛下好友雪巯乡主，让她只求多福喽。
她们也不是不讲义气，说好的燕京四纨绔小姐同生共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是她们也不想挨揍唉。
“刑部右侍郎之女宋一零、礼部左司郎之女方翘、兵部副将军之女龚云，向郡王妃娘娘请安。”
龚云胆子大，又敢与他人直讲心中的想法。就直接拒绝了伯母的藤条邀请。
“娘娘，小女们家中还有事儿，就不打扰郡王妃娘娘和乡主娘娘叙旧。”
殊不知，勤郡王妃早就告状给她们三的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了。
珏珩翁主在宁普长公主府邸里，和她的亲妹妹李月尘烹煮美食。
她妹妹可喜欢去小厨房做好吃的了，正巧新学会了一道漯国名菜，铁锅炖大鹅。
“尘尘，真的好吃吗，漯国名菜?不会是诓姐姐的吧。”
珏珩翁主有点不敢相信妹妹的厨艺，毕竟有被毒吐过好几次。
李月尘那双水汪汪的眼眸望着她的亲姐姐，再恳求着姐姐再尝试一下。
“阿姐，再信尘尘一次! 铁锅炖大鹅真的好好吃的。”
小声嘟囔道，“我好不容易在漯国向漯菜师傅学的……，姐姐……。”
话又转了，说着“姐姐若不想尝，我就全部把铁锅炖大鹅吃完了，姐姐就等着流口水! 吃不到了! ”
珏珩翁主犹豫不决，下筷夹了一块没有骨头的鹅肉。放在口中试一下味道，再咬了鹅肉，细细嚼。
她被着美味佳肴所迷惑，又夹了一块美食来吃。
嚼完下肚。
亲和地对妹妹说，“李师傅，你好厉害啊，你变的厉害了。”
呜呜，家人终于能认可她的厨艺。
李月尘被姐姐夸奖，她的小脸瞬间通红。
激动地同珏珩翁主说，“姐姐，我就说铁锅炖大鹅好吃，那可不是，李师傅出品，定是佳品。”
嬷嬷，来小厨房里找主子，跟珏珩翁主亲口转述了这件事情，珏珩翁主也随后进宫来拜访青岱长公主的朝云宫了。
黔藏翁主在床榻上卧病，她身子儿很不好，是娘胎里先天带来的弱症。
近日，病情又好像重了一些。
高枝颂在阁楼里焖的太久了，想去瞧瞧热闹，唤来贴身侍女藕荷，说她要看乐师吹曲儿，美人跳舞儿。
藕荷捧着刚煮好的乌鸡红枣枸杞人参汤，端到主子面前，恳求翁主娘娘用一点药汤。“翁主娘娘，喝一点药膳吧。”
高枝颂端起青花瓷碗，用手拿起白瓷勺子，苍白无色的樱桃小嘴，吹了吹汤水。
一勺又一勺喝下，这每日都要补的药汤。往日，她都要放到凉透了再肯喝。侍女劝好久才喝下一碗又一碗的苦药膳。
她喝腻了，自然会烦这苦涩的味道。
本来，黔藏翁主今日不想喝药膳的，若不喝，侍女又去告诉驸马，那严厉又可怕的高夫子、她的父亲大人。
“咳咳咳……扶本宫去乐音阁，我要看沈哥哥起舞奏乐。”
藕荷有点心疼主子，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怎么就体弱多病呢。
这一天，黔藏翁主没有见到她的心上郎沈知毓，因为侍卫长沈知麓禀报上传，要去青岱长公主的朝云宫赴约。
而且，皇帝陛下要将她们这些宗女嫁给百官！
在一条充满绿藤的小路上，高枝颂仰望白雾雾的天空，放声大笑着，拼劲力气嘶喊，“我高枝颂要嫁沈知毓，要嫁给沈知毓，只会嫁给沈知毓！”
说完，就晕了过去，黔藏翁主情绪太激动了。身旁的侍女赶紧喂主子娘娘服下急救药丸。
之后就叫马夫驾着马车往进贤门驰去，去皇宫。
……
朝云宫的宫门口小太监通报，“静姝县主、陇溧县主到。”
接着瞧着三个主子来了，近看是韵皎县主和雪巯乡主跟珏珩翁主的步舆，就再次开口通报给殿内的长公主殿下。
“韵皎县主、雪巯乡主、珏珩翁主到。”
又见黔藏翁主下了软轿来，就又大声地通报，“黔藏翁主到。”
此刻，司饰女官把长公主要用的寇丹都呈上来到紫榆条桌上来，女史摆放整齐工具。
青岱长公主请来了天下最好的寇丹师傅为宗女染指甲。
归燕国的女子地位尚高，女子可从商做官，上层贵女富裕，不差银钱。自然是有人愿意追求完美的穿戴之物，也愿意去尝试美丽又新奇的寇丹。
宗女们酷爱这渲染工艺颇为麻烦的寇丹。寇丹花的材料俗名是千层红，价值千金，很难得的是寇丹师傅的手艺。
民间百姓也效仿皇族宗女和官员贵女染寇丹。就出现了类似于修长指甲的护套，镶铜的镂空指套，而有的护套更精美，是用宝石、琉璃、金子、银子雕刻成的。
寇丹师傅是用臆羚的毛皮摩擦使指甲发亮，并把颜色鲜艳的凤仙花或千层红等百花捣在陶罐里，加上明矾，混合蜂蜡和金粉，用画具的小细羊毛笔沾各种各样的色彩，画上图案，再涂抹橡胶用锦缎包着。
六个宗女见殿中设物件金碧辉煌，感觉朝云宫好气派! 好豪华的屋子!
有一凤鸟衔环金熏炉至于大厅正中央，炉子里的香料，正在被上好的银炭燃烧着，这银炭的质地很好，竟然没有熏出黑雾，果然陛下赐给青岱长公主的右旋梅花龙脑香是最好的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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