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天边正残月
城外蛮戎中军的高台上，刘仁美看着远处高岗上慢慢出现的旗帜。
旗帜在风中飘扬，上面写着一个繁体的“刘”字。
西北军来了。
刘仁美叹了口气。
他没想到，姜小白不仅是布置了关宁军作为追击，更布置了刘无懈暗中偷渡，三千西北军急行军，刚好趁着夜色，抵达京城。
蛮戎军队，彻底没有希望了。
自己也彻底输了，输给了姜小白，对方从一开始便操控了一切，真是个可怕的对手啊，说不定不久之后，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蛮戎，或是建奴了。
如果没有苏镜这个变数的话，自己的计划应该会更加顺利吧。
凭借驭尸门和洛小童，能够做到更多的事情，可惜了。
刘仁美拍了拍栏杆。
看着眼前繁华的京城陷入一片火海。
“国师，刺客已经抓到了。”一名士兵单膝跪地。
一个窈窕的身影被带了上来，刘仁美轻轻解开黑色的头套，露出一张清丽冷静的面庞。
他笑了，笑着说道：“田心木兰，如果你死了，苏镜会和姜小白反目成仇的吧，毕竟你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姜小白一手策划的呢。”
听见苏镜的名字，田心木兰的神色微微一变。
她已经生活在阴影里很久了，作为锦衣卫天网的一员，她原本早已放弃了自己的一切，包括身份，过往。
只要自己的妹妹能够平安活着，比一切都重要。
可心里，总有个放不下的人。
“我不明白，刘大人前途无量，为何还要回到蛮戎国师的身份里。”
田心木兰并没有因为得知刘仁美的计划而愤怒，只是平静地问道。
刘仁美再次拍了拍栏杆。
“说实话，田心小姐，我也不是很清楚。”
就在这时，占据了山岗的西北军开始弯弓搭箭，箭矢上是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着那片人影重重的山岗。
刘仁美问道：“田心小姐，将心爱之人拱手让他，哪怕是自己的孪生妹妹，难道就真的不遗憾吗？”
田心木兰看着刘仁美的眼睛。
“刘大人，这话，您真的是在问我吗？”
漫天的火箭将中军吞没，火焰熊熊燃烧，如同无形的野兽，吞噬着一切。
当苏镜赶到高台的时候，看见的，是田心木兰正独自一人跪坐在火焰中间。
“你来了。”田心木兰看见苏镜，缓缓起身。
她的眼里似乎带着光。
这一眼，似乎等了一万年。
“我……”苏镜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田心木兰问道：“那天，王大哥和阿奴姑娘的婚礼上，你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苏镜楞在原地。
田心木兰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真高兴，真的，我以为妹妹已经死了，以为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宋大人是个好人，苏镜，你也是，如果有可能的话，请好好对她，木依，心里肯定也特别苦吧。”
这个世道上，没有人是不苦的。
苏镜摇了摇头：“我们出去再说，好吗？火太大了，我有些听不清你的声音。”
可田心木兰，也是摇了摇头。
“苏镜，我看见了未来，你也看见过，既然是未来，就是没法改变的，你是阴天子啊，虽然我不知道阴天子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但你身上背负的，肯定是很重要的使命吧。”
“那枚天命通宝上面，承载着你的命运，如果不把这一份命运剥离出来，你便不是真正的阴天子。”
“一切，都是命数。”
“去他妈的命数！”苏镜突然怒了，身形如电冲入火海之中。
“我们先走好不好，这里太危险了。”苏镜拉着田心木兰的胳膊，但看见的却是对方决绝的脸。
“啧啧啧，还真是一出情深的戏码。”
就在这时，刘仁美缓缓从火焰中走了出来，一脸戏谑的表情，就像是看见了什么特别好玩的事情。
苏镜缓缓转身。
也就在这时，高台崩塌。
这一刻，火星从他的脸颊飞过，带着灼烧与血的味道。
短暂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周围的一切，好像都陷入了慢动作的旋涡，一切，都在妖娆的火之中，摇晃，倾颓。
就像盛开的花在凋谢。
而在火焰与高阁之间，一袭白衣的女子正在缓缓坠落，伸出手，似乎在做着最后的告别。
“不要！”
苏镜怒吼出声，催动着浑身的法力，朝女子飞扑而去，但背后却传来凌厉的攻击。
火光凄厉，照亮了夜。
强大的法力波动在京城外绽放，那枚一直被苏镜悬挂在腰间的天命通宝绽放出璀璨的华光。
天命，在这一刻，归位了。
苏镜硬生生承受了刘仁美的攻击，跳进火海之中。
我叫田心木兰，我毫不犹豫的赴死了，因为姜大人告诉我，苏镜是阴天子，他的一部分命格，被封印在了天命通宝里面。
而这部分命格，与我有关。
天命通宝里面藏着的命运，如果不能实现，苏镜就无法得到属于他的那部分命格，就无法成为真正的阴天子。
我活的够久了，真的，一切感觉都是我偷来的。
我的世界原本一片光明，可后来，却又是一片黑暗，苏镜啊苏镜，也不过是我黑暗生命里短暂出现的光罢了。
妹妹，请好好保护好那边梳子吧……
有时候我们不相信命运，却不知道自己的反抗，也不过是命运的一环罢了。
玉玺宫内重新安静了下来。
姜小白缓缓走了进去。
大梁天子依旧坐在珠帘后面，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恍若外面的蛮戎军队，不过是一群蹦跶的蚂蚱罢了。
恍若百姓的生死，也不过是史书中的寥寥数字。
“回来了。”
大梁天子声音平淡。
“回圣上，回来了。”
“玉玺呢？”
姜小白从怀中拿出那枚象征着大梁国运的玉玺，上面双龙流转，重若泰山。
“呈上来吧。”大梁天子淡淡说道。
可姜小白的身子却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般，站在烟气缭绕之中。
“嗯？”
里面传来大梁天子有些不解的声音。
“姜大人，姜大人。”
站在一旁的严公公连忙提醒：“今夜过后，姜大人可是我们大梁最大的功臣。”
可姜小白只是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缓缓跪下，将玉玺送过头顶，用不容置疑斩钉截铁的声音说道：
“臣，姜小白，请陛下退位。”
风吹动玉玺宫的悬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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