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流言


世间名酒有好多,可那个人却只爱春归。

  他心里想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真奇怪啊,明明不过三年,却好似过了很久。

  久到再坐在这里时,他都忘记了,当初那个人在这座小酒楼里,跟自己说了些什么。

  依着她清冷的性子,想来是什么都没说吧。

  将袖中古拙铜钗拿出。

  白衣离开地宫前,将这枚铜钗丢给他,还说了那番话。

  于是,三年光景,每每熬不下去的时候,都会将这枚铜钗拿出来,好似总能看见那日她发插铜钗,红衣飘摇的风姿。

  好似总能听见她的声音。

  世间是温柔的,要好好活下去。

  于是那些切肤剜心的疼痛,身体支离破碎,鲜血淋漓,那些无穷尽的折磨,他都咬着牙睁着眼,苦熬了下来,苟活到如今。

  三个月前补全符篆后他就出了地宫,那时朱厌就在洛水边等他,要他回洛城,继承离州主人的尊位。

  他没有当场答应下来,只让朱厌等他从京都回来再说。

  特意绕道去了宛平府,听雨楼依旧在,困守此间的林玄机已不知踪迹。他那座小院里,当初藏起来的陶罐,也早被人摸了出来,里面银钱一文不剩。

  夏妙嫣找来的时候,他正在小院静坐,面对这位夜照司的谍子,再也无当初的忐忑和谨慎,只是静地看着,漆黑的眼眸里什么情绪也没有。

  夏妙嫣并未多说什么,只让他注意些,最好不要去京都,如今夜照司已将他列为可杀之敌。

  他对此不置可否。

  京都内有人等他接回来,有人等他前去摘头。

  怎么可能不去。

  三个月的时间走下来,如今仍在齐州,比起当初跟在大红衣身后要慢上很多,所幸这次的时间很长,之前稍稍驻足的地方,他都一一去细看。

  一路上看风听云,见山遇水,心里也并无其他知觉,只微微有些遗憾,当初那个说取不回守阙剑,就会死很多人的红衣,到底是不在身边了。

  自斟自酌间,门外传来哐哐砸门声,小二连忙跑了过去,放下门栓,一阵风从门口袭来。

  几个披甲军人走了进来,当头身披黑色大氅的戎装中年男人,是酒楼里的熟客,与掌柜的沾亲带故,在齐州宣化府军里当差。

  小二不敢怠慢,连忙招呼道:“林都头,这么晚了怎么还要巡夜?先前不是才巡过一次?”

  “别提了!”

  大雪一连下了几天,每日在风雪中仔细排查,别说是底下那些人,就连他都有些受不住了。可指挥使大人发了话,五千宣化府军,自上而下,密密麻麻撒下来。照理说早该发现那挨千刀的,却一连数日连根毛都没有发现,再加上督军司那帮狗腿子在一旁冷嘲热讽的,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

  林都头打心底里发誓,要是遇见那谍子,非得将他好好炮制一番才快意。

  扫了眼屋内闲坐的众人,目光在靠窗那袭身影上停留片刻,不再多看,转而朝着何姓中年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大马金刀地坐在空出来的一张桌子前,跟随他进来的还有几人,都是他手下的什长,其中年轻的什长骂骂咧咧道:“快快来些酒菜,娘的,吃完了还得出去。这些天都快被上头折磨死了。等老子抓到那天杀的,怎么说也得捅上几刀。”

  小二不敢耽误,赶紧将晚间备好的酒菜送了上来,一边上菜,一边打听,“这几日宣化府要比以往戒严了不少。”

  许姓什长与小二相熟,也并未摆什么架子,吃了口菜,口齿不清道:“还不是东府谍子害得。”

  一连几杯酒下肚,林都头脸色才好上些许,环顾四周,照本宣科“如今宣化府封禁,全城缉捕,尔等平日也多留意有无可疑之人,一旦发现,及时上报!”

  “这是自然。”小二目光不自觉看了眼临窗那处身影,想起那双雪冷的眸子,没敢乱说。

  “难道武周要与我们全面开战不成?”有人壮着胆子问了句。

  三年前柔然重镇那场争夺战,双方开战之前,为了确保战局无失,靠近柔然镇的两州,出动了夜照司和府军,将州内所有谍子都清理了一遍。

  齐州虽说离边陲甚远,但如今已经开始清理东府谍子,保不齐就是要跟武周全面开战。三年前的那场惨烈战争,这些行走南北的商人,记忆犹新。

  林都头面色有些阴沉,“上头的意思,老子也不敢乱猜,最好是全面开战,当初大景五万儿郎战死的这笔血债,老子肯定是要在战场上,让武周偿还的。”

  大景军中虽说近二十年武备有所松弛,可当初赵武王留下的底蕴尚在,向来不缺血勇之辈。柔然重镇一战,五万安岳军战死,这等血债和耻辱,即使是府军,也有大把人铭记在心,时刻想着还回去。

  何姓中年却是摇了摇头,“打不起来的。”

  中宫前些时日才与武周签订盟约,自然是打不起来。不过这个消息虽说不是什么机密,要流传出来,也得过些时候。

  听到何家掌柜这么说,一旁原本紧张的几人稍稍松了口气。他们都是做些两国往来的小生意,一旦开战,可就彻底断了生计。

  既然不是打战,其他人就起了好奇之心,长夜漫漫别无消遣,于是有人追问道:“东府的谍子一直都由夜照司缉拿,怎么还要几位大人出手?”

  林都头没有说话,先前开口的年轻什长吃了个半饱,和都头对视一眼,自觉接过话题,“夜照司近些年都在忙着寻找那位大人,哪有闲心理会这些。说起来,这个东府谍子要不是因为那位离州公子,也露不出马脚。”

  这话一出,起先谈论过这个话题的几桌人心神为之一震,纷纷目不转睛地看向这桌,问道:“与那位离州公子有什么干系?”

  “三年前,武周安乐公主跟了离州公子,当时不仅没跟他抢山试甲子,还去了太虚宫,甘愿成为太虚宫奴。”

  当初这个传闻在大景闹得沸沸扬扬,早就妇孺皆知,众人点了点头。

  “朝夕相处半年光景,她自然沦为离州公子床上玩物。可她痴心妄想,希望离州公子娶她,那怎么可能!以武周的风气,这位公主面首就有三千,要是娶了她,还不得戴上几千顶绿帽子。”

  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哄堂笑声。

  临窗处那双漆黑的眸子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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