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心魔
一道光亮闪过。
白希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随即骤然发亮，温暖的光线铺在脸上，有草药的馨香传来。
当！
一把剑破空而来，被白希稳稳接住。
惊讶于虚无中的幻象竟然能够直接攻击到自己，白希再也顾不得会看到何等的景象，连忙睁开眼睛。
“轰轰轰！”
连续三枚毒针飞过，擦过白希的衣角，撕扯下一大块绢袍。
心有余悸，白希持剑而立，一剑劈去。
咻！
一道同样的剑光闪过，两道人影交错，其中一道脸上带着止不住的震惊。
“你……”
没给白希答话的时间，身影腾空而起，漫天的毒针从四面八方而来，带起阵阵破空之声。
咻！
毒针极细，穿过身体，迅速的渗出血珠，同时，一股凝塞的气息自伤口扩散，让白希动作不由得一顿。
脸色难看，手掌一振，毒针应声而出，连忙点了几个穴道，让毒性不再扩散，白希剑光一斩，扫开大片空间。
偷袭而来的人影不得不暂避锋芒。
“你是谁！？”
白希厉喝道，小臂上隐隐传来麻痹，让她握剑的手不稳。
收剑而立，白衣女子面对白希，清冷的面容毫无表情，眼中无任何波动，平淡道：
“我是白希。”
白希眼瞳一缩，几乎是下意识的退却两步，抬头寻找起眉心的苦海金莲种子。
可是她却什么也没有看到，空空如也，原本应该庇护她的金光仿佛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
与此同时，一丝空洞的感觉自心头生起，再看时，白希已然明了这一切因果。
眼前的这人也是白希，是另一个自己，应该说是，摒弃了常人之情感，完全忠于道途的自己。
她埋藏在自己的心中，从第一次遇见老山猫开始，从第一次修炼开始，心中的缝隙便已经扩大，最终孕育了这个别样的心魔。
原本她应该是在自己突破更高境界时才能出现的，之前她也不过弱小，仅仅只是在极微小的情况下，散发着让白希错误判断，心情焦躁的气息，而现在在苦海金莲种子的帮助下，白希得以明心，与其一见。
既然明了了身份，那就不用再打了，两边都是自己，无论哪一个出现损伤都是自残。
想通关节，白希手中长剑消散，一套石桌出现在两人的面前，跟着一起具现的还有一套茶具，一壶香茗。
两个白希心意相通，共同走到石桌前，相对坐下。
“你好，初次见面，我的半身。”
白希带着微笑，提起茶壶倒好了茶，向前一推，道：
“能谈谈吗？”
“可。”
伸手接过滚烫的茶杯，心魔浅浅的咂了一口，道。
白希发现她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眼里也几乎不会有什么情绪出现。
于是她好奇道：
“你这种状态，是本身还是……”
“我是你的半身，你应该知道才对。”
打断了白希说的话，心魔眼中浮起一丝不悦，但马上又恢复原样，道。
白希思考了一番，试探着道：
“那这次你来，是？”
心魔直接了当，一口饮下滚烫的茶水。
“我来取代你，让你和我融合！”
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白希还是第一次在自己的这个半身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睥睨天下的雄心壮志，连带着她的内心都受到了许些影响，变得滚烫发热。
虽然面容上是不假辞色，但却不是那么回事。
“这是那一位的考验吗？”
白希疑问道，她现在十分的想知道答案。
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心魔道：
“我无法言明，总而言之，我能感觉到，与你融合，于我有益。”
白希认同。
“我也感觉到了。”
“就是不知道，你我融合之后，我还能剩下几分？”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何来几分之说？”
“这可不一样。”
白希摆了摆手，正色道：
“你我性格完全不一样，我担心出去吓到她们。”
“六部的那些不用担心，你我虽然性格不尽相同，但却是一体，融合之后，我也会大幅度改变，都是一样的。”
“所以说，还是会变吗？”
“那是自然。”心魔颔首。
“我可以问问原因吗？既然之前都是我在主导，你应该也知道，你是无法强行吞噬我才对。”
续上一杯茶，白希遥遥道。
心魔的眼神开始放空，白希突然感觉到，以往的记忆开始飞速浮现在心头。
种种莫名的情绪压上心来，让她心慌不止，泪眼婆娑，一个又一个分离的场面，抉择的场面，战斗的场面，虽然白希踏入修行才几年，不过经历的战斗和事情却是不少。
再看向心魔，后者明显维持不住面无表情，情绪冷淡的状态，眼底同样有一丝泪滴滑落。
白希哽咽着道：
“你是在害怕？”
心魔摇摇头，那张和白希一模一样的脸上始终冰冷，话语也同样冰冷，明明在白希的感受中，对方的心境也同样不稳。
“自踏上修行路以来，你不知变通，在十万大山时，石坡村众人于你有收留之恩，在他们遭遇危险时，你却犹豫。”
“那时我实力不济。”
“修行如逆天伐命，念头一旦不通达，心魔就此滋生，那是我诞生的开始。”
白希无言，对方说的的确如此。
“十万大山，你身为山民，对于燕云六部的残害行为不闻不问，甚至还参与其中，虽然事后有所改善，可那是你当时实力已成，自觉踏入了修仙者的圈子，不屑于凡人为伍，所给予的怜悯罢了。”
心魔继续说道。
白希沉默。
驱赶那些山民探路的事情她没少做，之所以之后有所收敛也是因为自己混入了六部之中，这才摆上了做派。
虽然当时也有初次接触大势力的惶恐和对自身修为渺小的恐惧。
可是对凡人的生杀予夺，那是白希心底第一次恶魔的解放，从她让那个男人取水去开始，她就把自己与凡人划分开来，开始有了修仙者的优越。
往后一去不复返。
看白希没有反驳，心魔接着说道。
“你与顾欢欢相接触，最开始也是带着讨好六部的目的，虽然之后也有所改观，可还是改变不了，在顾欢欢和你面前，她能为了你去死，你却不能做到这般的情况，你和她的关系，很大一部分都是由利益捆绑！”
“你知道有她在，无论你怎样的行为都会被她包容。”
白希深深低下头去，心中一片冰凉，更有空洞和迷茫，她和心魔的心意相通，她能感受到，也无法欺瞒，这些都是事实，不断浮现的愧疚感就是铁证。
她白希，就是一个不义，不忠，不仁之人，却一直在隐藏自己。
心魔看到白希这般，摇了摇头，道：
“最重要的是，你身怀诡医道途，天赋超绝却不珍惜，三番两次的让自己身处险境之中，自以为有琉璃玉体就能高枕无忧，却不知所有的后果都要你的同伴来承担。”
“古往今来，成长起来的天才才是天才，半途陨落的，都不过只是一抔黄土罢了。”
“包括你这次前往十分鬼狱，里面陨落的天才何止千千万！”
“修道之人，须得虚怀若谷，隐藏自身，暗藏锋芒，且还必须有一颗向道之心，念头通达，不沾因果。”
“你和我本相同，我却是你丢失的那些的品质所化，如今我有无情至高一道，明见向道之心，亦有往日真情。”
………
“你，合该葬身于此！”
冰冷的话语落下，如大钟敲响，狠狠的回荡在心间，敲碎了最后一丝理智，白希突然感觉心中无限空洞，愧疚感袭上心头，顷刻间便将她吞噬。化作一个青白的大茧。
看着已经完全崩溃的白希，心魔嘴角扯起一抹悲哀，摇了摇头，轻语道：
“人有七情六欲，哪有什么念头通达？你的最大错误，不过就是自持天赋，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罢了……”
“可若不经历险境，天才怎么能成长？”
“呵呵……”
心魔笑了起来，眉眼悲哀，嘴角泛笑，两道泪痕蜿蜒。
弯下身子，伏在了大茧身上，丝丝缕缕的仙线将她包裹，从外面看去，就仿佛大茧慢慢在将她吞吃。
她说得倒也没错，两人本一体，若是成功，无论是谁，诞生的都将是一个才情更甚的白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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