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如果有重生（六）
皇帝这一病便病了许久。
前世祁疏玉为了防止活死物肆虐，将灾疫引至祁国，便用自身尸气饲养活死物，因此活死物的本源是他，结契之人也是他。活死物吞噬结契人之日，也是摧毁本源之时。他从没想过要在复仇之后继续苟活。
可皇帝却没有这样的打算，他引来活死物只是为了能更好的活，或许他骨子里本就有万家人的劣根性，哪怕行至末路，拉上所有人，也要努力地活下去。
因此在用万尔默逼迫阿古交代出活死物的秘密之后，皇帝便让阿古将万澜羽练成了活死物，自己与活死物结契，只要愿望达成那日，他能将万澜羽摧毁，那么活死物便不会吞噬他，也不会继续为祸人间。
最开始他的愿望只是打退辽国，后来是万国，再后来是……难道真是前段时日太过放纵了，活死物竟长得如此快，已经开始吞噬结契之人了吗？
想到这里，皇帝也不禁懊悔自己的贪婪了，可成为千古一帝，对于一个帝王而言，将是多么大的诱惑啊！
他抬眼望向自己的身躯，原本苍劲有力的手臂如今已经塌陷了下去，只有皱纹和松垮的皮肉，身上似乎也开始散发着尸体特有的味道。
想到这里，他浑身都冒出了冷汗，又挣扎着起身，将榻前的兽炉打开，把香饵一股脑地倒了进去，浓烈的熏香呛得人睁不开眼。
宫人们见状，忙都上前，想要将癫狂的皇帝扶住，可他竟哈哈大笑起来，竟还要往那香炉上靠。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太子这几日开始学翻爬了，我不在，你们要多留心，先去守着他吧！”
众人如蒙大赦，忙退了出去。空荡的殿内终于只剩下了皇帝和祁疏玉两个人。
皇帝有些无措，他没想到祁疏玉会正好进来。虽然已为人父，可眼前的人还是这样的鲜艳美丽，他再低头望望苍老的自己。
‘我究竟是在做什么呢？现在……现在就去毁了万澜羽，还来不来得及呢？’
“元元，我、我只是生了点怪病，太医说不碍事的，要不了多久就能好！你别担心，我们还要看着满月长大呢！别……”
“是活死物，对吗？”
皇帝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嘴唇起合了多次，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脑子很乱很乱，若是今世此时的祁疏玉，他怎么会知道活死物呢？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祁疏玉却并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那双沉静的眸子里满是讥讽，就如同他此刻的声音。
“陛下，你先前厌恶我至此，后又视我为至爱，真的是因为想起了过往吗？还是……”
皇帝更加慌乱了起来，未知的恐惧很快将他淹没，他难道并不是一切的掌控者吗？
“我、我……可是，可是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是真的想要和你好好地度过此生啊，元元！”
祁疏玉冷笑起来，所以他从来没有冤枉他，不是吗？难道重生就不用承担往日的罪孽吗？
他几步上前，将皇帝的下巴狠狠捏住，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陛下，别紧张啊！看来我的确没有报复错人，你自前世而来，那么前世发生了什么呢？前世的我是什么下场！前世的长公主府又是什么下场！这些你为什么不敢说呢？说啊！”
话至激昂处，他一把将皇帝甩到地上，赤红的凤眸里翻滚着刻骨的恨意，一切都正好是皇帝记忆深处里最畏惧的阴影。
“哈，祁承佑！你都不知道这些时日，为了装你心中的白月光，我忍得有多辛苦啊！如今终于到了可以清算的时候！”
皇帝痛苦地伏在地上，他不敢置信道:“你！你也是重生来的？”
“祁国二百三十四年，七月十五、中元节，废君后祁疏玉自尽于死牢。”祁疏玉转过身来，
那皓白的手腕上什么也没有，皇帝却好像看见上面有血肉翻飞，森白的腕骨被粗粝的瓷片刮过，发出令人战栗的“呲呲”声。
“陛下，我就死于那天，筋骨俱断、血尽而亡，死牢里又冷又黑，没有一个人为我敛尸。而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就是那一天的我，所以你要我拿什么去安度余生？哈哈哈哈哈”
“我在牢房里孤独地死去，遍体鳞伤，睁眼的时候却在你的怀里醒来，你说你想起了一切，要永远对我好。我知道，属于我的机会来了，所以我强忍恨意，装作还是以前的自己，利用能够抓到的一切来复仇，我的重生就是为了复仇！”
皇帝没料到祁疏玉的重生居然那么早，所以后来与他举案齐眉的、和他共赴云雨的、和他生儿育女的……这些也都只是祁疏玉的报复吗？
“是啊！只要能让你们下地狱，有什么是我做不出来的呢？”
皇帝被吓的连连后退，他不可自抑地回想起重生以来的所有事情。
“所以万言宁中毒也是……”
祁疏玉哈哈大笑起来，整个人如同狂躁的野兽，他将万言宁留下的梳妆柜一脚踢倒，从里面翻出一把绑着红绳的剪刀，紫宸殿内的红帛应声而裂，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对对对！是我！都是我！一副泻药就想将我送进内惩司？他也配？万言宁也好，叶轻衣也罢，只要敢把手伸进来，就要做好陪我下地狱的准备！”
“当然，万言宁不过是一道开胃小菜，万家才是我最想报复的对象！不这样，我怎么把万尔默送到你手里，方便拥有前世记忆的你动歪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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