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真正的间谍
此时此刻,秦牧并没有把高启武看做间谍帮凶,也没把他看做罪犯。
他是真心想当高启武的倾诉对象。
见秦牧如此真诚,高启武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甚至还有莫名的一丝感动。
他缓缓将他们兄弟二人的故事说了出来:
他们兄弟二人出自书香门第,父母都是文化人,家里条件也很好。
哥哥虽然叫启文,但却一心报国,所以很早就参军了。
哥哥能力很强,战场上英勇善战,毫不畏死。
也因此升得很快,他出身那年,哥哥二十来岁,就已经当上了副团长,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可真是因为他的出生,母亲难产而死,父亲不久后也病故了。
父亲临终前,叮嘱哥哥要好好照顾尚在襁褓的他。
哥哥也是如此做的,在他成长的二十来年,哥哥对他百般呵护。
一直叮嘱他好好学习,将来报效祖国。
他也很努力地学习,后来,哥哥还全资让成绩优异的他去日本留学。
临出国的那天,哥哥拉着他的手,说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学成归来报效祖国,将来咱们兄弟二人,一个从军,一个从政,一个习武,一个修文,兄弟齐心,报效祖国。
那天,他哭得像个泪人,心里也充满了对异国他乡的迷惘。
哥哥本来没有哭的,还笑着和他开玩笑:“这么大个人,怎么还像个小孩,动不动就抹眼泪,他娘的,男子汉得有男子汉得气概……”
可不知怎的,哥哥笑着笑着,最后也哭得像个小孩。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哥哥哭,那一幕他永远都忘不了。
后来,他顺利地到了日本,在日本早稻田大学主修经济学。
他努力学习,尽量维护好同学关系。
可他终究是来自华夏的留学生!
国弱,留学生就更没地位。
即便他再怎么躲着,总有人找上门挑衅。
再加上他的成绩一直都是班级第一,更让他受到了本地同学的针对和欺负。
在一个晚上,一群人将他堵在回宿舍的路上,狠狠地羞辱了他,连同华夏一同侮辱了,骂他是猪,骂他的同胞也是猪。
他终于忍不住,即便对方有十几个人,他还是坚定地挥起了自己瘦弱的拳头,大喊:“我们华夏人不是猪,你们才是,你们可以侮辱我,但不许侮辱我的祖国,不许侮辱我的同胞……”
最后,他被打得很惨,就在他感觉自己要被打死的时候,一个名叫柳田悠介的学长出现了,像个英雄一样救了他。
柳田悠介和别的人不一样,并不歧视他,甚至还成了他的至交,经常探讨如何让一个国家走上富强。
第二年,柳田悠介还把自己的姐姐柳田云子介绍给他认识。
柳田云子大他三岁,正所谓女大三抱金砖!
柳田云子长得很美,而且很成熟,就像他哥哥一样对他呵护备至。
这让从小缺失母爱的他深深迷上了柳田云子。
毕业的前一年,他们结婚了,一年后孩子也出生了。
他当时想好了要一直留在日本,与妻子和孩子好好过日子。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好日子只过了半年。
自从毕业后就消失的柳田悠介突然找到了他。
并以他的妻子、孩子为要挟,逼他充当鬼子的间谍,回国为鬼子窃取情报。
他不敢相信只是半年多没见,原本那个积极乐观的柳田悠介竟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激进分子。
他拒绝过,也反抗过,可直到看到柳田悠介那个疯子,把武士刀亲手插进妻子的大腿,他终究还是屈服了。
那可是柳田悠介的亲姐姐,亲外甥啊!
柳田悠介竟然真的忍下下得去手!
秦牧听到此,心中猛然一怔,随即叹息道:“所以,你才是真正的间谍?”
高启武点了点头:“不错,我才是真正的间谍!”
高启武继续说着他的故事:
他原本和柳田悠介说好了,完成这次任务,他就去*日本见老婆和孩子。
可当他窃取那份机密文件的时候,还是被哥哥高启文发现了。
哥哥高启文很是震惊,也很愤怒,更无比失望!
他能理解哥哥的心情,哥哥一心想让自己报效国家,可自己却成为了鬼子的间谍。
那晚,哥哥要拉着他去军事委员会自首,还说只要他自首,哥哥能保证他活下去。
可他知道,自己绝不能自首!
不然妻子和孩子一定会遭到柳田悠介的毒手,那是个疯子,是个六亲不认的畜牲!
他跪在哥哥面前,声泪俱下地祈求着哥哥,还发誓,就最后窃取这一次!
这次过后,他就会回日本和妻子孩子好好过日子。
哥哥告诉他,鬼子不值得信任!
可他别无选择,因为他实在太爱妻子和孩子了。
哥哥却还是坚持要他去自首,和日本女人彻底断绝。
他慌了,用枪顶在自己的脑袋上,说如果哥哥要拉他去自首,他就自杀!
最终,哥哥还是不忍心他死,勉强答应了。
但因为宋鸿信的事情,哥哥最后一次警告他,只要他做一次这样的事,那就是背叛国家,背叛人民,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但为了妻儿,他别无选择。
他制定好计划,在哥哥的配合下完成了这次监守自盗、贼喊捉贼的戏码。
整个过程和秦牧分析的一模一样,他指望着完成这次任务后,就带着好不容易说服的哥哥一起逃往日本。
在码头被抓的那天。
他们本来可以早就上船了,可柳田悠介突然发出信号要单独见他。
没办法,他只能再去见柳田悠介一面。
可让他愤怒的是,柳田悠介竟然不准他走!
还扬言,他如果敢离开华夏,如果敢退出组织,就会立刻杀了他的孩子和妻子。
可他明明已经把情报给鬼子了,明明已经说好了的……
这让他明白,哥哥说的是对的:鬼子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听完高启武的讲述,秦牧唏嘘不已。
他知道,鬼子就是这样,不择手段地收买华夏人充当他们的间谍。
他虽然同情高启武,可说到底,高启武终究还是当了间谍。
除了唏嘘,他更多的是震惊和意外。
此时此刻,他对嚣张跋扈的高启文,终于有了新的认知。
万万没想到,高启文竟然也有着自己的铁汉柔情,更是一心报国,只可惜,他在亲情和国家面前,最终还是选择了亲情。
“你说的都属实吗?”秦牧长舒一口气,直勾勾的看着高启武的眼睛。
“都这个时候了,我有必要和你说谎吗?”
高启武说着,脸上竟浮现出一抹释然的笑意。
此时此刻,将所有的一切说出来后,他终于轻松了。
秦牧整理了高启武的口供,让他签字画押。
又问道:“你背后肯定有鬼子特务小组吧?组长是不是那个柳田悠介?”
高启武点点头:“不错,正是他,不过我们都是单线联系,只有他主动联系我,我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秦牧皱了皱眉,果然背后还过鬼子特务小组!
既然如此,一定要将他们挖出来。
“小组的情况你都知道哪些?”秦牧又问道。
高启武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但我能肯定,小组除了我和柳田悠,一定还有别人!”
秦牧愣了愣,又问道:“那刺杀张小乙是你干的吗?”
高启武摇了摇头:“我只是把要杀的人告诉了柳田悠介,至于他怎么行动,我就不得而知了!”
秦牧脸色一沉,现在他只知道柳田悠介这个名字,还有这个小组的存在,并没有更有价值的信息。
于是拿来纸和笔,追问道:“柳田悠介长什么样?”
高启武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地将柳田悠介的样貌说了出来。
看着画像,秦牧终于看到了追查下去的希望。
可高启武的下一句,却让秦牧再次皱起了眉头:“他很擅长乔装,每次见我,我都认不出他来,这副画像只怕对你并没有什么用!”
秦牧沉声道:“就没有更有用的信息?”
高启武很努力地想了想:“我知道的都说了,一个字都不差,我们就见过四次面,一次在酒楼,一次在歌厅,一次在书店,最后一次是在码头!”
秦牧一愣:酒楼、歌厅、书店、码头?
这完全没有规律可言!
秦牧问道:“那他是通过什么形式通知你的?”
高启武说道:“静安寺前有一棵百年大树,他要见我的时候,会提前在大树正对着的墙上,从下往上数第三块砖,从左往右第四块砖里留下字条。”
“我每个周日都会去查看一次……”
秦牧已经把自己目前能想到的问题都问了,可目前为止,还是没有得到可以帮助自己直接抓捕柳田悠介特务小组的有用信息。
但他可以肯定,高启武并没有撒谎。
想了想,又说道:“高启武,你愿意帮助我们抓捕柳田悠介吗?你放心,只要抓到他,我向你保证,你们兄弟二人都是戴罪立功,都不会死!”
高启武犹豫了,喃喃道:“可我的孩子,还有老婆……”
秦牧皱了皱眉,沉声道:“高启武,我以为你已经彻底清醒了,难道你还没看明白吗?其实从柳田悠介救你开始,后面的一切都是他们给你设的局!”
“为的就是一步步逼你成为他们侵略华夏的工具!”
高启武猛地一怔,反驳道:“不,就算柳田悠介在利用我,可云子绝对没有利用我,我们之间的感情是纯洁的,她很爱我,我也很爱她,不然她也不会为我生孩子……”
秦牧怒其不争地说道:“好吧,就算是你们之间的感情纯洁的!”
“可你想过你哥哥没有?”
“他才是对你最好的人,也是你最重要的人!”
“你哥哥为了你甘愿背叛国家,又为了你甘愿承认自己是间谍,揽下一切罪状,你难道还想着你那鬼子婆娘和孩子吗?”
闻言,高启武突然像是头痛发作一般,紧紧捂着自己的脑袋,神情扭曲地说道:“没错,我哥才是我最重要的人,是他一手将我带大,我辜负了他,我辜负了他……”
“不,云子也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能没有她,绝不能没有她……”
见状,秦牧再次叹了口气,道:“好吧,我不逼你,给你时间好好想想,是选择你哥,还是选择那鬼子婆娘!”
“我只提醒你一句,你和你哥的性命,都掌握在你手中,你最好考虑清楚!”
离开审讯室。
秦牧再次长舒一口气。
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既同情高启武,又怒其不争!
相反,此刻,他更加同情少将高启文……
秦牧将高启武的口供再次拿到了顾文康面前。
顾文康看完口供后,也同样唏嘘不已。
但唏嘘之余,他更感到欣慰甚至是轻松。
之前还以为高启文是真正的间谍,为此,他还阻止秦牧继续追查。
可现在,高启武才是很正的间谍。
如此,某些人的颜面就彻底可以保住了!
只是他知道,如果还有类似的情况,秦牧这头倔牛肯定还会不顾一切追查汉奸。
这样的决心很好,他也很愿意支持,可如果有一天,秦牧真的惹了连他顾文康都惹不起的人,谁又能保护秦牧,保护这颗单纯的爱国之心呢?
“秦牧,这次案件你干得很漂亮,终于抓出了真正的间谍!”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有时候还是要……”
正说着,尹子维突然推门而入。
“不好了,顾组长,秦组长,大事不好了!”
“高启武自杀了!”
闻言,秦牧猛地一怔,顾文康更是震惊不已。
二人不约而同地问道:“什么?高启武自杀了,这、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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