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它他她牠祂（三）
宁溪看着那双明显属于少年人的眼睛，也恍惚了片刻。
奇怪，为什么她也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真是太诡异了，似乎从今天起，她就一直产生各种各样的错觉。
果然是加班太累了吧，今天下班一定要去医院查一查，自己有没有精神分裂。
这么想着，宁溪摇了摇头，接过外卖回到了办公楼里。
今天点的外卖很丰盛，汤品里翻涌着一颗颗血色的眼球，饭菜里有数不清的黑线交织着，仿佛一张蛛网。
没来由的，宁溪突然有些没胃口。
“怎么不吃啊，你之前不是说这家的外卖很好吃吗？”
同事凑过来问道，她说自己要减肥，只点了一小份，却又非常眼馋别人的午餐。
宁溪干脆把饭盒往她面前一推。
“我突然不想吃了，送你吧。”
同事面露惊讶之色，手却非常诚实地将饭盒扒拉到了自己面前。
“不吃午饭你不饿吗？感觉你今天一直怪怪的诶。”
宁溪摇了摇头，她看着同事大快朵颐，将那些滴血的眼珠全部送入口中。
真奇怪……
她又想起了刚刚那个叫李流星的外卖员，那双眼睛很熟悉，就好像曾经对视过许多次。
咦？
为什么她会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不，不是什么事，而是……一个人。
宁溪下意识地抬起手，在空气中划动了两下，等她反应过来后，顿时有些莫名其妙。
这是做什么，简直像个疯子一样。
下午要开会，宁溪带着笔记本电脑来到会议室，和其他几个同事一起听经理讲下个季度的要点。
经理四十多岁就已经没几根头发了，十二只复眼里满是生活的疲惫，头顶的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却有些无力。
看得出来，他压力也非常大，触手表面的皮肤都已经粗糙不堪，有三只复眼已经黯淡失色了。
“听说经理的女儿上个月考上了重点大学，他很高兴，但压力也更大了。”
“毕竟重点大学的学费也很高，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额外开支，根本不是一般人能负担得起的。”
一旁的同事悄悄用电脑给宁溪发消息聊八卦。
会议上讲的东西其实不怎么重要，只是对上次会议的一个补充而已，没人会太认真听。
看到这条消息，宁溪正要回答，对方又转发了一个链接过来。
她好奇点了进去，却发现这是一个筹集善款的平台。
【十岁女儿天生残疾，只有两只眼睛，医生说做手术需要二十万……】
宁溪点开了那张被捐助者的照片，上面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她的脸上长着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
嘴巴在鼻子下面，眼睛在鼻子上面，没有触手，没有复眼，看起来怪异极了。
下面的评论都在可怜这个小女孩。
【天呐，这也太可怜了吧，生下来就是畸形。】
【少了这么多器官，日常生活没有影响吗？】
【废话，日常生活影响肯定很大啊，说不定还会被同学嘲笑排挤，真的太惨了。】
【做手术的话能保证长出一只复眼吗？触手应该可以安装假肢吧？】
【唉，可怜的孩子，阿姨没什么钱，捐了两百块，能帮一点是一点。】
同事还在不断发消息。
“这个小女孩真可怜，我们要不要也捐一点？”
“我捐了五十，害，反正也就是两杯奶茶钱，没什么大不了的。”
宁溪却完全忘了回应，而是呆呆地看着这张照片。
小女孩只有两只眼睛，眼睛在鼻子上面，嘴巴在鼻子下面。
按理说，这种组合应该是相当恐怖恶心的，属于走在外面都会吓到人的那种毁容脸。
但是当她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却没有任何排斥，反而产生一种很强烈的亲近感。
就好像人的脸本来就该长这个样子一样。
脑海中的声音也在此时逐渐清晰起来，原本模糊的字眼一个接一个地涌入耳朵。
小女孩严肃又认真地说道。
“你们要记住，人类只有两只眼睛，三只眼睛，四只眼睛的都不是人类。”
“人类只有一个鼻子，长在脸的正中央。”
“人类只有一张嘴巴，长在鼻子下面，下巴上面。”
“人类的脸上只有五个器官，不符合这一条的，绝对不是人类。”
宁溪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她转头看向同事，对方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六只眼睛一眨一眨的，带着平和的笑意。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宁溪没有回答，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紧绷起来。
仿佛她正在处于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自己没有发觉，身体却先一步做出反应。
危险？
为什么会觉得危险？
她明明是在公司里，好好地上着班，开着会。
这里都是熟悉的同事，除非地震海啸火山爆发，否则怎么可能会有危险呢？
脑子里这样想着，宁溪的心跳却越来越快，一颗心脏仿佛要蹦出胸腔。
同事凑过来，六只眼睛一起盯着她，还在不断发问。
“怎么了？”
“你到底怎么了？”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和经理说一声，请假回家休息吗？”
宁溪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脑海中却又突兀地蹦出那个小女孩的声音。
“最后，千万，千万不要让祂们知道，你已经发现了。”
“无论如何，都要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做好伪装。”
不要被发现。
不能被发现！
宁溪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已经煞白，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虽然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一定要相信脑海里的那个声音。
于是她猛然缓过神来，用力地拍了拍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这时候宁溪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刚刚那一会，她险些连呼吸都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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