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玉臂环
光阴转瞬即逝,还有三日便是平西将军慕容婳的笄礼了。永平侯府定下的一应头面首饰均已制成,苏若这日便带着折伦到侯府交货。
到了侯府,照例是管事妈妈带路,因她对苏若的印象极好,又见苏若身边的折伦小心地捧着一个莲瓣纹银匣盒跟在后头,便道:“外面秋风寒凉,我看你这下人也是个知礼的,不如一并进外间候着吧。”
于是苏若与折伦一同进了内院,苏若从折伦手中接过匣盒,随管事妈妈进入内宅,折伦则在外间的茶房取暖。
一进门苏若便打开匣盒,将她这二十几日呕心沥血之作一一取出,放在妆台之上。
此时慕容婳也迈着大步坐到了铜镜之前,只略微瞥了一眼苏若带来的钗环,并不言语。
一旁的永平侯夫人倒是觑着慕容婳的脸色问道:“婳儿,这沧海阁的头面可还满意?”
慕容婳只是静静看着自己镜中的身影:“娘,莫急。钗环总要配着衣裳才好看,您整日令丫鬟送十几套衣裳来,我也不耐烦选,既然今日苏掌柜在此,不如亲自替我装扮可好?”
此时已有一列侍女鱼贯而入,每人手中捧着一套罗裙。
苏若点头称是,她在众侍女前走了一道,很快便挑中了一套襦裙纱衣,示意下人给慕容婳换上。
慕容婳见了,微微一笑道:“苏掌柜选的这套怕是不合我娘的心意,不过我倒是愿意试试看。”
更衣后,苏若见慕容婳今日已梳好了凌云髻,倒是与自己带来的钗环颇为相配,便亲自给慕容婳插钗。苏若自是手巧,不过须臾,便打扮停当。
慕容婳起身,长袖一挥:“娘亲觉得如何?”
半晌无人回话,众人望着眼前的平西将军,已是看呆了。
慕容婳穿着一件湖绿色的高腰襦裙,本就高颀的身段愈发纤秀俏丽,高髻之上并无世人常戴的牡丹花,依旧独辟蹊径在发髻正中插着莲花对簪,左右云鬓之上各配上一支琥铂花钿,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装点。慕容婳本就乌发浓密,金镶玉的对簪和缧丝琥珀花钿反倒映衬出云鬓叠堆明灭,眉如远山含黛之清丽。
她上身着素色广袖罗纱衫,纱衣蝉翼轻绡,飘飘欲仙。长袖之下时隐时现曲线优雅的玉臂,纤秾合度。柔润的小臂上戴着一对镶金白玉臂环。玉臂环以錾金兽首链接三段弧玉,兽首上镶嵌紫色水玉,堪堪扣在慕容婳的小臂上,真是增之一分则嫌腴,减之一分则嫌瘦。举手投足间,罗袖掩映下流光溢彩,华茂闭月,灼灼若芙蕖绿波。
看着焕然一新的慕容婳,饶是见过世面的永平侯夫人也不禁惊叹道:“我婳儿竟是如此美人。”
一旁的管事妈妈的老脸也笑成了一朵菊花:“夫人,这下您可就放心了。咱家二姑娘这身装扮就连九天仙女都比下去了,皇后殿下定会满意的。只怕及笄过后,来提亲的媒人会踩碎了侯府的门槛呀。”
侯夫人也笑道:“你说的是,我家婳儿如此人才,我倒要看看还有哪个瞎了眼蒙了心的乱嚼舌根。”边说边拉起慕容婳的手,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地打量着不停。
慕容婳见母亲高兴,也不好败了她的兴致。她自小以男儿教养,本就对这些女子衣饰不感兴趣,只是对臂上戴的玉环仔细端详了一阵,终于开口问道:“苏掌柜,我还未多谢你。难得你制的这身装扮没有半分累赘,又入了我娘的眼。只是我还有一问,你事先并未量过我手臂的尺寸,怎能制出大小正好合适的玉臂环?”
苏若笑了笑:“这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将军请看,玉臂环的每段弧玉皆以两枚金钉铆接,内置金轴相连,可随意屈伸,合之则圆,严丝合缝。”
慕容婳抚摸着玉臂环,赞道:“没想到小小的头面手艺里竟有如此奇巧的机关,竟与军中制作轻弩的要术不相上下了。”
苏若谦虚道:“将军谬赞了,我只是个为世间女子增装添彩的手艺人罢了,怎敢与军中兵匠相提并论。”
她顿了顿,又回身从匣盒里取出最后一支凤鸟海棠纹玉簪,呈给永平侯夫人:“侯夫人,这支发簪乃是将军笄礼的上头簪,需笄礼当日由正宾为将军加簪,还请夫人收好。”
永平侯夫人已是满意的舒心顺意,命管事妈妈接了过来,拉过苏若的手,道:“苏掌柜,真是难得你年纪轻轻就如此眼光独到,手艺又好,依我看简直比那名声响亮的芸桂坊还要高出一头呢,果然是后生可畏呀。”
慕容婳依旧话少,只是有些专注地抚了抚臂上的玉环,鎏金羊脂玉蕴出柔和的光泽,玉环时而在手臂上滑动,光华流转,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娇娆多姿之美,愈发显得她的玉臂丰盈有致。
慕容婳见苏若告辞,竟起身亲送到屋门外,道:“我与苏掌柜虽只见了几面,却觉得甚为投缘,苏掌柜技艺高超,眼光又不落于窠臼,甚得我心。反正我长年在塞外,如今回了都城也没有朋友,不知苏掌柜可愿与我结交一番?”
苏若爽朗地笑道:“将军客气了,我本就钦佩将军为人,能被将军引为知己,实在是我的幸事,以后唤我苏若就好。”
慕容婳也翘了翘嘴角,眼中露出笑意:“那你日后也勿要叫我将军,只喊名字便好。你制的其它头面便也罢了,只是这玉臂环当真神奇。我原以为这些金银玉石都是冷冰冰的,戴在身上不过硌肉而已,还要用自身去暖这冷物,还不如手握兵器来得痛快,故此一直不喜。为何这对玉臂环如此与众不同,与肌肤相亲,柔润细腻,竟还能泛出温润的暖意?”
此时折伦正从茶房出来,要随苏若一并出去。
苏若指了指折伦:“此事多亏我家这个车夫。这玉臂环所用之玉乃是西域的暖玉,暖玉产自瀚海然乌湖,素有西天瑶池的美称。暖玉深埋湖底,经千百年湖水浸润冲刷方有所成,实乃可遇不可求之物,故市面上贩卖的暖玉大多是假物。折伦出身西羌,对西域玉石甚是熟悉,这暖玉便是他走遍了都城的大小坊市淘换来的,因确是真品,将军戴着方能有温暖亲肤之感。”
慕容婳抬眼看着折伦:“苏若,你手下当真是藏龙卧虎,就连一介车夫都独具慧眼。”
她走下几级石阶:“折伦,看样貌你在西羌国定当出身不俗,如今就甘愿做个马奴?”
折伦收敛起一身的桀骜不驯,直视着慕容婳的眼睛,抱拳道:“折伦因战乱流落都城,主人对我们兄妹有收留救命之恩,折伦无以为报,自当心甘情愿为主人驱使。”
慕容婳若有所思地一笑:“为了家人能屈能伸,大丈夫当如是。”
——
苏若与折伦出了永平侯府的角门,正要登车而去。折伦坐在车辕上,黯然回望了一眼侯府朱红色的垂花门,暗想:原来她就是西域令各路人马闻风丧胆的平西将军,只是如今她是衣锦还乡的皇亲国戚,他是身份卑贱的马奴,她怕是早已不记得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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