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离开重安的那一天

车轱辘的隆隆声在身后响起，顾裳珞掀起了马车的帘子，探出脑袋往后头看去。

  车子远离的方向，是重安城的城门。

  城门前，站着黑压压的一群人，这里头有重安城的县令，有看热闹的闲人，还有养育她们十六年的父母，还有她们的至亲兄弟。

  现在还没离的多远，她仍旧可以清晰地看见一众亲人的脸，看见他们脸上的不舍，以及其中一部分人带着骄傲，在他们的身后看着这辆马车越来越远。

  不舍好解释，女儿远行，谁人能舍得。至于骄傲，则是以为他们的宗亲，在等着他们光耀门楣。

  这辆马车载着她们前去的地方，是盛国的都城。之所以会载着她们前去都城，是因为她们已经是秀女，都城，是她们必须前往的地方。

  选秀选秀，选的是佳秀，是以秀女为称。

  在开始之前，顾裳珞就已经听自己的父亲说过这件事，只不过一开始她并没有对这件事有什么重视，只是想要凑一个热闹，没想到负责地方挑选的那名内监一眼就挑中了她，让她先占有了一个名额。

  之后，她才知道这名内监的挑剔。

  一共有数百名女子之中，这名内监只挑选出了三名女子为秀女。

  没错，只有三名。

  城门前的百来人，或亲或疏，都是可谓是她们的亲人。

  不过在这些人之中，就只有四人是与顾裳珞有亲缘关系——她的父母兄妹。

  之所以为什么会这样冷清，是因为在顾裳珞获选之后，在亲戚们踏破她家门槛的那一刻，他的父亲就已经对前来道贺的亲戚说过，她的女儿不会获选，让他们将礼都收回去。

  巴结的事，他怎么会没有看出来？自己的女儿只有一个秀女头衔，  这期间的依旧事算是尚未明确，他可不想逞了这件事来炫耀自家，也就好言劝亲戚们将礼收回。

  不仅这样，他还让女儿随同内监前去都城的时候莫要相送。

  女儿远行这种伤人心的事，他不想弄得如同喜事一般热闹。

  顾裳珞纵然平时如脱缰野马般不安分，在看见了父亲的愁容后，也免不得要安静下来，好好想想怎么安慰她的至亲。

  那日是她十五年来第一次看见父亲的愁容。

  一切历历在目。

  那一天在城中驿站回到家中的时候，少儿们打着拍子，欢欢喜喜地道：“顾裳珞，要远行，离了重安去都城，欢欢喜喜来相送，以后再没抢糖人！”

  没想到事情传的这么快，顾裳珞一阵愕然，反应过来之后展露了她恶魔般的可怕表情，对这些打着拍子的孩童道：“那我就先抢光云溪镇的糖再去都城！让你们再也找不到糖吃！”

  孩童们背对着顾裳珞哇地一声一哄而散，也不知道这群捣蛋鬼是不是真的怕了她。

  她叉着腰看着他们真的散去了才转身走进家门。之后，她就看见了父亲的愁容。

  母亲神情一如平常，说着会替她将东西收拾出来，还叮嘱以后不能毛躁一类的事，这么一说，又细细列出了顾裳珞不少的毛病。

  兄长和小妹不在厅中，要是他俩听了，还不得捂嘴偷笑。

  此时他的父亲打断了母亲的话，认真着询问起了顾裳珞。

  “裳珞，皇城里的一切都与云溪镇之内事皆大有不同，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面对这样的严肃，顾裳珞仔细思考了这个问题。

  不过可惜，经过她仔细地思考，她也没有想清楚答案。

  他的父亲叹息一声，再道：“看来接下来就是听天由命了。”

  “裳珞，不管接下来如何，就都靠你自己了。”

  原以为接下来她的这位夫子爹爹要开始和她说什么大道理，没想到他接下来却是沉默不语多时，之后才让顾裳珞回房。

  过了两天之后，就来到了这么一个分别的时候。

  马车还在远去，人的脸也渐渐模糊。

  回想起父亲所说的那句话，顾裳珞倒不觉得有什么或是犹豫或是焦虑的感觉。

  相反，她现在只觉得自己很是坦荡，一如往日那样天塌不惊。

  选个秀而已，她不觉得有什么好开心难过的，以后她还是会该吃吃该喝喝，会过得非常健康！

  她伸手向城门前的人挥手示意，告诉她们她一定会回来！

  她畅快地挥动了手臂，身心活络，她也就回到车厢内。

  就在这时，顾裳珞突然感觉到了身后好似被什么碰了一下。

  与她同坐一马车的秀女凌小药此时也探出了头往城门处看去，不过可惜，人影已经模糊，想再见一面已是不可能。

  凌小药失望地坐回到了位置上，泪眼盈盈，楚楚可怜。而另一位坐在正中位置上的秀女曹宁宁脸上也带着一层着急的神色，顾裳珞看她模样，好像是为了想要学她探头去看父母一眼还是保持闺秀风度，在这两者之间作了斗争。而这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两头都没有得到胜出。

  凌小药是农家女，父母时常教导她要听话要守规矩，被养的个性温纯，再加上此前负责挑选秀女的许公公与她们说了不少的规矩，凌小药自认为没什么见识，生怕自己的举动有个不对坏了规矩，从一开始就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动也不动。

  她是见到顾裳珞向城门处挥手，触及了不舍之情，才站起身随同顾裳珞一起向外头看去。

  没想到，一切都迟了。

  曹宁宁乃是镇上曹员外的幺女，曹员外对她甚是偏爱，可是一向养尊处优惯了，自持身份的她，自然是不愿何顾裳珞一样粗鲁。

  她和顾裳珞从小就认识，顾裳珞粗鲁的行径她也是见过，什么攀墙爬树也是其次，最厉害的还属曾和一人争执掉进了水中，就算被捞了上来也不曾落下风，匹夫之勇可谓十足。

  这些事迹曹宁宁是从小见证到长大，她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只不过当下，她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敢做为。

  因为她的这种个性，三人之中就只有顾裳珞见到了父母。

  可曹宁宁又是何等的心高气傲，她自是不愿意承认这份羡慕，只将多余思绪一扫而空，冷冷地坐在属于自己的，正中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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