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前往山西


两日后刚过午时,有黄门官来传口谕,让朱天明前往皇宫见驾。

  到了御书房发现李若琏、高文采、王承恩和一个小宦官已经在和崇祯议事了。

  相互见礼之后,崇祯皇帝道:“此行事关重大,诸位爱卿须当小心谨慎。要取信建奴需得准备充分,把戏做足。朱爱卿。”

  朱天明应声而出。崇祯指着王承恩身边的那个年轻宦官道:“他是王伴伴举荐的陈平安,这次你二人同去山西,他名义上作为王伴伴的全权代表。”

  又对陈平安说道:“到了那边的一切事宜,全听朱爱卿的吩咐。”

  陈平安躬身道:“内臣领旨,定不负陛下所望。”

  又转身向朱天明行礼道:“朱大人,但有驱使尽管吩咐。”

  朱天明也向他回了一礼。崇祯皇帝又指明此次由李若琏微服陪同前往,协助朱天明安排好山陕及关外锦衣卫的协同和配合。

  朝散之后各自回府进行准备。

  翌日一早,朱天明只带了杜雷司和八名亲随携带了大量的碳酸铅来到广宁门外,李若琏、陈平安及一众随从已在城门外等候,让朱天明感到惊讶的是方正化也在人群之中。

  赶忙上前抱拳施礼道:“方大人,您怎么也在这里?”

  方正化还了一礼,笑着道:“昨日散朝后皇上召见了杂家,说是穷家富路,将军这次前去要让建奴顺利入局,前期定少不了些花费。

  于是让杂家从内帑支了黄金五千两,白银十万两,粮二十万石。以运送军饷的名义送往山西,以备随时支用。

  另外皇上吩咐了,说山西那边建奴的细作甚多,眼下您的神武卫不便于露面,

  于是让杂家从四卫营中挑选了八百骑军和两千步军负责押运,也好沿途保护将军。”

  听罢此言李若琏大笑道:“方大人尽可放心,这次我带的三十名随员俱是锦衣卫的一等高手,定会护持朱兄弟的周全。”

  朱天明大为感动,和众人说了说沿途安排后,众人随即出发。

  陈平安上了马车,其余人等都装扮成护卫和随员,骑马跟随在车旁。

  行了五里左右,赶上了押运队伍,汇合一处浩浩荡荡的前往山西。

  路上朱天明给大家讲解了计划,众人反复推敲修正了其中所有纰漏。

  一路上倒也太平,不一日队伍抵达了阳和地界,大军于城外扎营,并通报了本地官府驻军,又遣人秘密通知了宣大总督府和杨万里。

  是夜朱天明、陈平安、李若琏等人乔装改扮前往总督府去见卢象升,方正化则留下坐镇军中。

  一行人趁夜色悄悄进了总督府后门,卢象升已在门内等候多时了。

  一番客套后,卢象升引众人来到了内堂密室。

  卢象升问道:“陈公公此来,可是陛下有什么旨意吗?”

  陈天明笑道:“卢大人,此次确有皇命,我先来给您介绍一下。”

  说罢指着李若连和朱天明道:“这位是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李大人。这位是新练天子亲军神武卫指挥使朱天明朱大人。”

  二人与卢象升见了礼。陈平安又道:“此次前来,名义上是以我为首,实则是朱大人全权负责,我和李大人皆听朱大人号令行事。”

  朱天明也不多做客套直入主题说明了此次的来意,又把崇祯皇帝的密旨和王承恩的书信交给了卢象升。

  卢象升看罢面色凝重道:“朱大人放心,卢某定当鼎力支持。需要卢某做些什么?还请明示。”

  于是朱天明详细的说明了行动计划和预定目标,四人计议一番,制定出了一套确实可定的周密方案。

  因事涉机密,三人不敢多做逗留,商议已定即刻悄悄离开了总督府返回大营。

  回到中军帐,发现杨万里已在营中等候多时了。见到朱天明等人回来,杨万里立刻起身跪倒行礼。

  朱天明向杨万里介绍了陈平安,随后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让杨万里坐下问道:“你这边进展如何?已和建奴取得联系了?”

  杨万里答道:“已经联系上了。只是前次锦衣卫缉捕诛杀了大量的建奴细作和走私商人。

  导致剩下的建奴已成了惊弓之鸟,他们并不信任小人。但他们确实有着强烈的意愿重建走私渠道,以便于获取商货军资和情报。

  此番他们派来了一个新的全权负责人,此人大有来头,名叫爱新觉罗.杰录,化名金木笙,是正红旗旗主代善的侄孙。

  小人已与他取得了联系,也把之前商量的那套说辞告诉了他,但他若即若离始终没有明确的态度。”

  朱天明冷笑道:“不见兔子不撒鹰啊,猜到了他们会比较谨慎。我们已经做好了安排,你明天一早返回大同,回去告诉那个杰录,

  京城的王公公已经派心腹到了阳和,五日之后会在营中设宴为你引荐卢大人。届时你想个办法让他跟着你来赴宴,让他眼见为实自然就会相信你了。”

  说罢招手让人抬上来了四大一小五口木箱,对杨万里道:“这里面是我准备好的黄金两千二百两,

  一千两让陈公公给王承恩王公公带回去,二百两送给陈公公,一千两在席间当着那个杰录的面,送给卢大人当作见面礼。”

  朱天明三人又按照与卢象升商议的方案给杨万里进行了讲解,并告诉他官场上的一些规矩,在席间应该如何与陈平安相处,该何时给卢象升送钱等等。

  几人有演练了一番,感觉没有纰漏了,才各自回帐休息。

  五天以后,杨万里不到晌午便赶着三辆马车,带了随从来到了阳和城外的大营。

  大车和随从都留在了营中校场,杨万里只带了一个穿长衫的年轻读书人进入了中军大帐。

  一进帐杨万里便满脸谄媚的跪到了陈平安面前,笑着说:“小的给陈公公磕头了,恭祝陈公公福寿安康。”

  陈平安则是拿腔拿调的说:“罢了罢了,要不是奉了师父他老人家的令,杂家可懒得跑这一趟,这一路上颠簸劳累的,杂家的骨头都快散了。”

  听闻此言,杨万里赶忙和身边的年轻书生耳语了几句,那年轻书生便转身出了营帐。

  陈平安用眼神询问了一下,杨万里轻轻的点了点头,陈平安以及扮作管事的朱天明便知道了此人就是杰录。

  不一会,杰录带人把箱子抬了进来。杨万里赶忙打开两口大箱子,见到黄澄澄的金子,陈平安双眼一下就直了。

  杨万里赶忙说道:“小人能留下这条狗命,全仰仗王公公出手相助,这一千两金子是小人孝敬王公公的一点孝心,还烦请陈公公受累替我转交。”

  陈平安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知道了,我会带到的,算你还是个知情感恩的。”

  随即,杨万里示意杰录,两人一同搬起那个小箱子放在了陈平安的书案上。

  打开盖子说道:“此来一路上陈公公着实辛苦了,为了小人的事情让陈公公如此辛劳,小人心里实在不忍。这里有黄金二百两,是小人的一点心意。还望陈公公笑纳。”

  陈平安立刻喜笑颜开道:“哟,这怎么话儿说的,给师父他老人家办事,不是我的本份嘛,就是吃些苦受些累也是应当应分的。

  亏你还惦记着,得了,我也不好驳了你的面子,那我就收着了。你的事,尽管放心吧,临来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着重交代了,必须让我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杨万里再次谄媚的跪倒感谢,然后指着另两箱黄金道:“这是给卢督师的,也烦请您一并转交。”

  陈平安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这些金子你先收到旁边偏帐,着人看护着。等晚上席间你看我眼色再送上来。”

  陈平安让人收好了金子,又和杨万里虚伪的客套了几句,便让人安排他们去了偏帐休息。

  待人一走,扮成管事的朱天明和扮作侍卫的李若琏便凑了过来,夸赞道:“陈公公的演技真是了得!尤其是看到金子时那先是一愣,然后立即变脸的神态,太逼真了。”

  没想到陈平安刷的一下眼泪就下来了,哭着答道:“我那不是演的,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呀。两位大人,能再让我摸摸吗?”

  李若琏突然正色道:“摸摸倒是可以,可是不能动歪心思,那可是皇上办大事的钱,若是谁敢动歪心思,

  可别怪我李某翻脸无情,弹琵琶、喝仙药、刷洗、重枷、油煎、剔骨、剥皮我会让他一样一样的都尝尝。”

  陈平安立即破涕为笑道:“哎呀,心情突然一下就开朗了呢,李大人我说着玩的,您别当真呀。”

  朱天明从袖子里拿出一锭五两重的金元宝塞到陈平安手里道:“这个给你,拿着玩吧。”

  陈平安拿着金元宝,眼里闪动着泪花道:“朱大人,你真是个好人。”

  酉时刚过,便有辕门校尉进来通报卢象升的车驾已接近大营,几人立刻整理好袍服,一同前往营门迎接。

  车驾进营,卢象升下车和陈平安见了礼。

  陈平安立刻吩咐大帐设宴,待酒宴摆好,卢象升和陈平安落座后让人叫来了杨万里。

  进帐后,杰录只是站在了营门旁边垂手侍立,杨万里则是卑躬屈膝的凑到桌前给两位大人见礼。

  陈平安介绍道:“这位就是你一直敬仰万分的宣大总督卢大人。卢大人,此人叫杨万里是我师父他老人家的故友,也是山西本地人,

  前次承蒙您高抬贵手,他才捡了条活命,心里一直记念着您的恩情。这次听说我来了,非得让我带他见您一面,当面表示感谢。”

  说完,杨万里双腿一跪倒身便拜,一边磕头一边说:“卢督师,您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小人给您磕头了。”

  只见卢象升面色略有嫌弃的说了句:“好了,起来吧。之前也是看在王公公的情面上。以后你做事要小心些。”

  杨万里谢过起身,陈平安指了指末座道:“还不快给卢大人敬杯酒。”

  杨万里立刻取了杯酒敬过卢象升,然后仰头一口喝下,卢象升只是举起杯子微微轻啜了半口。

  随即陈、卢二人便不再理睬杨万里,而是自顾自的边喝边聊。酒过三巡,几人都微微有了些醉意。

  陈平安突然问道:“卢大人,之前那些勾结建奴的商人都处理了吗?”

  卢象升饮下一杯后道:“都处理了,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连带着那些建奴的细作和走私商队也几乎都处理了。”

  陈平安突然叹了一声气,卢象升问道:“陈公公觉得有何不妥吗?”

  陈平安试探着道:“其实杂家倒是觉得也不至于全都一概而论。”

  卢象升突然面色严肃了几分道:“哦?那依陈公公的意见呢?”

  陈平安假装小心翼翼道:“诗经里有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建奴虽说可恨,但关外辽东之地也是我大明的国土,民也是我大明之民。

  百姓也是人呀,若是彻底禁绝商路,不知道会有多少可怜的百姓冻饿而死。”

  卢象升眯着眼睛看着陈平安,淡淡地问道:“哦,那陈公公觉得该当如何办呢?”

  陈平安道:“我觉得王法不外乎人情,可以留那么一两条商路,卖些粮食布匹过去,以解关外百姓之疾苦,当然铁器军械之类肯定不可出关。

  再说,这宣大贫苦,眼下朝廷并不富裕,卢大人戍边、修城、练兵也要花不少的钱。若是能与人方便,于己也会方便些。”

  听完此言,卢象升勃然大怒,手中酒杯摔了个粉碎,向陈平安怒喝道:“陈平安,你要勾结建奴,贪赃枉法不成?前番天子亲来,把那些贪官奸商杀了个人头滚滚,难道你不怕吗?”

  陈平安起初略有些慌乱,但随即就平稳了下来,不卑不亢的回了一句:“卢大人别动怒呀,我师父他老人家这次让我过来,

  也只是跟卢大人说说他的一些想法而已,又没说一定要做些什么,何必这么大火气。若是卢大人觉得不妥,自当我没说过就是了。”

  说罢向着杨万里使了个眼色,杨万里不露痕迹的向身后的杰录打了个手势。

  那杰录悄悄退出了大帐,没过一会再次返回,在帐门口轻轻咳了两声。

  杨万里突然起身,万分恭敬地对卢象升道:“卢大人且请息怒,小人这次来感谢大人的恩情,还带了些土产来孝敬大人。”

  说罢不等卢象升反应,就击了两下掌。四名随从搬进来了两个箱子,放在卢象升面前。

  随即打开盖子,露出那一千两黄澄澄的金子。

  卢象升喝道:“你、你这是何意?”虽然怒容依旧,但在场的人都已经听出他的声音已经没了刚才的严厉。

  杨万里一揖到地道:“小人非常佩服大帅的治军严格、用兵如神,历次战事大帅无往不利,小人自愿捐赠黄金一千两以助军资。”

  卢象升脸色立时变得有些奇怪,杨万里连忙跪倒道:“这是小人的一点见面礼,是小人的拳拳之心,不因大帅权势,而是仰慕大帅之才、大帅之志、大帅之德。”

  卢象升竟是半天没有说话,缓缓地坐回了凳子上。

  陈平安端起酒来对卢象升道:“卢大人,此人是我师父他老人家的旧友,想在边境做些粮布盐茶贸易,

  一来可以缓解关外百姓之苦,二来也可让卢大人练兵治军的银两更充足些,将士们保家卫国也是要吃饭养家的。

  有了银两养家,让家人们过好了日子,将士们才有心气精忠报国嘛。”

  看着卢象升满脸的痛苦挣扎,陈平安另倒了一杯酒放在卢象升面前,用自己的酒杯在上面轻轻一碰,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这一声轻鸣似是唤回了卢象升的思绪,手微颤着端起酒杯,慢慢放到嘴边,发狠般的猛地倒入口中。

  陈平安也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站在杨万里身后,全程低头侍立的杰录轻轻抬起了头,嘴边露出了一丝邪魅的笑。

  陈平安立刻招呼杨万里给卢象升敬酒,这次卢象升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轻啜半口,而是和杨万里碰了一杯,仰头饮尽。

  气氛一下变得融洽了不少,陈平安立刻命人重新摆上一桌酒菜,又招来几名舞姬,然后遣散了众人三人尽情的饮宴。

  一直喝到已过亥时酒席才算结束,三人摇摇晃晃的走出大帐,此时卢象升满面红光拍着杨万里的肩膀含含混混的说了一句:“杨老弟,以后老哥就看你的了。”

  杨万里立刻陪笑道:“大帅放心,小人一定办的妥妥贴贴。”然后扶着卢象升上了马车,又命人把那两个木箱也抬了上去。

  送走卢象升后,杨万里也向陈平安告辞离开,与扮成书生的杰录共同上了马车。

  路上一直沉默的杰录突然问道:“杨老板,您手里货源可否充足?”

  略带酒气的杨万里反问道:“金老板需要些什么货?要多少?”

  杰录道:“现在比较急需的是粮食、盐茶、药材和铁器、火药。”

  杨万里略一思索摇头道:“粮食盐茶不成问题,药材应该也能解决,只是这条路刚刚打通,铁器火药为时尚早,若是一上来就做的过了,卢象升为了自保,很可能会退出这门生意。”

  其实这只是杰录的试探而已,若是杨万里满口答应,杰录心中反而没底了。

  杰录点了点头道:“此言有理,不能过于操切,还是求稳为好。”

  于是路上二人议定了第一批要购买的货品,只是价格被杨万里足足抬高了三到五倍,可杰录也只能接受,就眼下情况来看,也只有杨万里能把这些货品运出关外。

  三日后杨万里再次求见朱天明,向朱天明汇报此次交易物品的清单。

  朱天明把清单和带来的碳酸铅一同交给了李若琏,由李若琏安排可靠的锦衣卫人员配合杨万里准备货品,并按照比例将带来的碳酸铅添加混合进去。

  两日之后所需的米、麦、盐、茶、糖、药材、棉布等货品均已准备完毕。

  朱天明命人和杨万里做了交割,并请李若琏派了四名锦衣卫高手留下负责保护杨万里。

  一切事毕,七日后收到消息,第一批货品已经顺利起运出关,大家才终于松了口气。

  见所有事情均已安排妥帖,几人议定准备回京。众人与卢象升辞行,卢象升设宴为众人饯行。

  翌日大军开始拔营回师,待这一日部队行至山西与北直隶交界处,部队驻扎于一处平坦之地。

  斥候回报附近有个唐家镇,规模不大但还算繁华,朱天明突然来了兴致,想邀请李若琏、方正化和陈平安一起去逛逛。

  三人也觉得赶路无聊,于是就带上了护卫和朱天明一起便装赶往了唐家镇。

  这镇子甚是规整,两横两纵的棋盘街,中心区域商铺林立,几人逛了一阵来到一家名叫和悦楼的酒楼。

  小二引着四人上了二楼雅座,其余护卫人等留在一楼用餐。

  四人点了八样本地特色小菜,又要了两壶镇子上酒坊自酿的酒,正在边喝边聊,突然听到楼下一阵嘈杂。

  李若琏顿时警觉,把窗子推开一条细缝,看到就在酒楼旁边有一群泼皮拉扯着一个村姑打扮,约莫着十六七岁的姑娘头发,对她上下其手。

  其余十几个人正在围殴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那个少年满身是血的趴在地上,用身体和双手紧紧的护着一件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东西。

  那姑娘顾不得自身安危,嘶嚎着拼命要挣脱开去救那个少年。

  周围的行人看到这一幕都躲得远远的,竟无人上前阻拦。

  眼看这么下去要打出人命,李若琏实在有些不忍,便走到楼梯口对在一楼用餐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

  一楼的一位试百户带了七八名锦衣卫走出酒楼喝住了众人。

  泼皮中一个领头的锦衣青年一看有人阻拦,立时勃然大怒,狂言道:“怎么?这唐家镇要变天吗?还有人敢管老子的闲事?

  外乡人,老子劝你好好的吃饭,吃完饭赶快滚蛋,老子的事不是你能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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