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异域风貌（三）

“原本踵臼的牧民兵士并不耐打，我们是容易攻破长城越过赤原到达雪林的，可扶桑城危机暴发，像雪域合围战时候那样，蓖箩国的流亡者和竺苛国难民组成的流亡同盟再次对黑齿国施以援手，他们增援赤原，与踵臼把我们死守在长城外，”大叶枝感叹。

  他们踏上横跨两崖的天然冰桥，桥面宽窄不一，孰湖展开翅膀平衡身体，月光下，七巨人峰那七座高矮不一的岩柱垂卧在右面远方的谷底，瀑布在夜色中像白色的玉带自对面崖顶倾泻进茫茫白雾。往前走，奇冰架构的世界更加诡谲雄丽，处处是冰山崩塌或汹涛激流发出的隆隆巨响。大队人马时而在冰峰顶上，时而又没进激流翻滚的谷底，或走过一座座连接两天的冰桥，寒意更浓，除了王万志，其余三人冷得直哆嗦，大叶枝令手下取多余的毛革长衣给他们穿上，又披了有厚厚绒毛的兜帽披风。这就是毛民国的由来，身处寒地的他们几乎终年穿着毛皮衣物。

  一行人来到一处宽阔的冰湖面，冰湖四面环山，不过山也是高耸或如刀劈、或立如尖刺、或似马鞍、或如卧柜的冰山，沿山脚下层层叠叠冰盖的房屋半围在湖面边缘似月牙形状的冰屋村子，冰屋窗户里透出的灯光或明或暗，和村子前一排路灯星星般点缀着明亮的冰雪世界。无数彘兽和小孩在村口的湖面玩耍，有的彘兽扮演着雪橇犬的角色，拉着载了小孩的雪橇在冰面奔跑。湖中央，上千个三部族兵士正在连夜操练，他们有的穿着毛皮革衣，有的在外面套一层反射月光的鱼鳞盔甲，刀兵撞击声和呐喊声响彻冰湖。和村子相对的山脚，成群的孰湖和彘兽混杂，或立或卧，或慢悠悠地在周围散步，有的孰湖展翅向湖外的山谷飞去。

  三人已经等在我们来的湖面路口，说是路，其实是流进湖中的河流面上结了千年不化的冰形成的。

  “尊贵的大叶枝首领，在下已经派雪巫向茂主传信去了，想不到你们这么快就到了冰湖镇，”带头的男人年轻高大，是冰湖镇镇长依戎戈，见过大叶枝，他把盖着黑长发的兜帽放下来，露出苍白的脸和那一撮更显眼的山羊胡子。跟随也左右的是两个小叶枝首领，两人均穿着轻柔的水蓝色长服，白色长裙从长服外缘透出来，仿佛蓝色海岸泛起的层层白浪。她们在笨重毛革的同胞中飘逸灵魂，异常突出。

  “向灵火守护者致以崇高的敬意，”大叶枝向两个蓝衣小叶枝躬身下拜。原来，从职位来说，由九人组成的小叶枝确实是大叶枝的属下，小一个级别，但灵火守护者却是无上尊者，她们皆为女性，在三部族比茂主的身份还尊贵。灵火的守护者有二十七人，从三族部的年轻女性中严格筛选出来，因受过灵火经的洗礼，所以她们不怕寒冷。

  渐渐靠近村子，才发现这是个非常大的集镇，冰屋沿两条主街排列，一条主街从我们进来的入口随湖畔延伸，穿过冰屋最多的镇中心直达湖对面孰湖聚集的地方，另一条主街自镇中心的湖边蛇形攀援到坡度不大的半山腰直壁的冰山下。

  五十个随从牵着孰湖，带着彘兽往操练的军阵中去，王万志他们四人和大叶枝随三个小叶枝沿主街走了约半小时后，到两条街道交汇的丁字路口的镇长家宅——一座雄伟的冰墙建筑，其实所谓的冰墙，只是一种看起来像冰块的半透明水晶石材，连街道和地面也是用这样的材质铺成的。水晶石门缓缓开启，他们走进温暖的室内，内墙被打磨成不透明的磨砂面，门楣、墙柱、桌椅、落地灯盏等都有精美的雕花图案装饰，挨近左右墙的位置各放了一个水晶雕花的四折屏风。正对大门的墙上左右挂着白色纱幔，墙中间有部族捕渔牧歌的美好景象白玉浮雕，在浮雕下面架着一把水晶石古琴，羊肠琴弦也是白色的。灯里点着特制的无烟鱼油，暖黄焰光舒适明亮。很快，各种水果和盛满红色热汁的精巧水晶杯被端到客人面前，小叶枝介绍说是用冰谷谷底的芘蠃果实酿造而成，尝一口，清香的果酒味漫入唇舌甘醇甜美。

  已近深夜，四人被安排在湖岸的客栈住宿。湖面操练的兵士和玩耍的小孩皆已回家，太远，看不到对面山脚的彘兽和孰湖，站在三楼卧室外的阳台上，望着月色西移后在湖面拉长的山影，雯珊公主思绪万千。她想念家人，想念季栾，那些美好的时光在脑海萦绕挥之不去，可如今都成了幻影。走进这梦境般的冰谷镇，曾怀疑自己是和家人一起到了天堂，泪水不经意间就挂在了脸颊。

  透过朦胧的泪眼，她看到湖面厚厚的冰层下面，无数游动的鱼散发出耀眼的白蓝色光芒，它们一排排在湖里鱼贯穿行，越来越多，很快，湖里就变成满天星辰，白光透出冰层慢慢上升，在湖面结成一棵光芒四射的参天大树。“啊！扶桑树，”雯珊公主不禁惊叹，伴着邦灵树长大的她，每个枝丫每片叶子都记忆犹新，所以一眼便可认得。又有两束光透出来，在邦灵树下缠绕成一个女人和两个小女孩的模样，女人盘腿而坐，两女孩则依偎在她怀里让她给自己梳头发。那正是小时候母亲常常带着她和妹妹到树下栖息的光影。“每个黑齿国人都要敬畏它，是这棵邦灵保护着我们一代代人成长，”她回想起母亲边梳理头发边和她们说的话。三人抬头仰望这伸入天际的雄伟树冠，而后变淡消失了。树叶三三两两的开始由白光变成暗弱的黄光，树前的湖面突然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壕，光影形成的巨蛇从壕沟底里爬出来，变成一座明亮的桥搭在两岸。透出冰层的光芒越来越多，它们很快铺满裂缝这边的湖面，那些光影幻化成无数正在战斗搏杀的士兵。无数似白蛇的光芒从裂缝里喷涌而出，它们也变成人形参与战斗。一只巨大的蓝光的鸟也从湖里飞腾起来，陡然钻进树冠，邦灵树的光芒开始从树冠顶像火焰般上升，消失在冰谷镇茫茫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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