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月姑
唐雅看着满院子的花瓣, 欢呼着跑去树底下看,小心翼翼地触碰树梢上的花,又怕冒犯了木诡, 问着可不可以摸摸。
木诡轻轻点头, 让唐雅随意。
新客入住, 唐雅很兴奋地玩到半夜,第二天早上差点起不来。
许念冰凌晨五点是一定要喊唐雅起床的,没想到她和唐雅起来,其他人竟然还都睡着呢, 木诡都躺在树上, 睡得迷迷糊糊。
看着院子里并排站着洗漱的许念冰和唐雅,木诡跳下树, 走到两人身边:“你们竟然要起这么早的吗?”
“对呀,”唐雅眼睛都没睁开, 含含糊糊地应着, “我们要点十五分之前到学校准备早读,所以五点半就得出发, 不然赶不上。”
木诡摇头感慨:“哎,现在的孩子, 真的好辛苦啊。”
许念冰先洗漱完, 跟木诡说:“今天我跟唐雅还得去学校,木诡你就到处走走, 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 我跟唐雅晚上会直接从学校回村子, 周日再回来。”
这一年的国庆是周五,于是下一周她们还得回来上课,放假前最后两天则是考试。
木诡应下, 送许念冰和唐雅出门,然后就自己逛镇子去,于是,等到张风父子两睡醒的时候,家里就只剩他俩了。
周五的课比较轻松,自习课多,下午照常大扫除,做完后许念冰跟唐雅出校门就看到了等着的许瑞和。
路上许念冰问许瑞和:“爸,快国庆长假了,姐姐回来吗?那天还是秋节呢。”
许瑞和先是一愣,他和林春秀都忘记这茬了,便说:“我跟春秀都忘记还有秋了,你姐也忙,看她吧,如果回来的话,我就去火车站接她。”
年代久远,许念冰不记得许念水有没有在各种长假回来过,所以才这么问,结果许瑞和也不知道,看来只能等许念水的电话了。
回到家的时候,许念冰看到林春秀站在门口,送走一个老太太。
从马车上跳下来,许念冰看着那个老太太的背影,认不出来是谁,就问林春秀:“妈,那是谁啊?”
“隔壁村的老太太,你不认识,”说着,林春秀叹息一声,“哎,她来找你外婆的,想给她女儿看看,但是你也知道,你外婆轻易不下山,我就说先问问看。”
“外婆上下山也不容易,不如我去?”许念冰建议道,张九英年纪大了,这还得去隔壁村,她怕张九英吃不消。
林春秀看了看许念冰,想起当时许念冰的实力,点头:“也行,反正杂货铺的账簿在我这,流水都一样。”
于是第二天一早,林春秀给许念冰和唐雅准备了午饭,给她们指了路就自己到店里去了,完全不担心许念冰会迷路。
不过林春秀没忘记告诉许念冰,来找张九英的老太太叫月姑,本名叫什么已经没人知道了,只记得她叫月姑。
月姑命苦,早年结婚,生了个儿子,结果战乱,她丈夫死了,好不容易躲到一个偏僻的村子里抚养儿子长大,后来儿子说出去打工,却再也没回来。
别人说她儿子死在外头了,她不相信,就出来找,找到隔壁村后,本来只是暂留,可她捡到了一个别人不要的女婴。
大概是没了孩子,她舍不得看着女婴被饿死,就将女婴捡了回去,就这样,在隔壁村住了下来。
月姑的女儿很漂亮,也很孝顺,前几年初毕业,到了城市里找活干,今年年的时候突然回来,月姑说她生病了,没法见人。
别人传什么的都有,说月姑女儿肯定是在外头怀孩子了,或者得了见不得人的病,不然怎么会被月姑关起来整天不见人呢?
林春秀将自己听说的、月姑自己说的都告诉了许念冰,更多的就不知道了,得许念冰自己去看了才知道。
隔壁村子还挺远的,许念冰和唐雅走了一上午都没到,午饭两人随便找了个树荫蹲着就开始吃,还好林春秀准备了足够多的水,这个天气没有水怕是要被晒死在路上。
赶了许久的路,总算在下午找到了隔壁村子,还挺远的。
许念冰不知道月姑住的地方,就问路边的婶子:“婶子好,我想问问,月姑住哪儿呀?”
婶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许念冰和唐雅,看她们的穿着也不像是坏孩子,就说:“你们找她做什么?她家女儿得了不干净的病,小心被传染!”
“我外婆是张九英,她不方便下山,我来替她看看。”许念冰看对方嫌弃的态度,不得不把张九英的名号搬出来。
周边的村子可能不认识村委会里的人,但一定认识张九英。
婶子果然瞬间态度就不一样了:“原来是张姑的外孙女,真有出息,都能帮外婆的忙了,找月姑是吧?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看见水果铺子隔壁的巷子口,往里走,第三家就是。”
“谢谢婶子。”
跟婶子道完谢,许念冰就拉着唐雅走了,现在已经下午,如果她们拖很久,说不定半夜都走不回家。
许念冰忍不住后悔,早上她就应该用缩地成寸带唐雅过来的,是她估算错距离了。
要是这趟忙活得晚,她都想自己开个风水接口回去,省得走路。
水果摊子很显眼,很容易就找到了,只是巷子里没有人,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得不像一个正常的村子。
唐雅拉住许念冰的衣服:“班长,这里……怎么怪怪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太吓人了。”
许念冰闭上眼,一边往前走一边侧耳听了一下,再睁开时,说:“不是没有声音,是声音放得很低,几乎只有呼吸声,猫猫狗狗都不叫。”
有人的地方是一定会有动静的,哪怕是半夜,都会有些声音,不会安静成这个样子。
要么,是大家这时候自发睡午觉,连猫猫狗狗都不出声;要么,是人和动物昆虫,被吓得不敢出声。
说话间到了月姑的房子,就是一栋普通的两层瓦房,二楼跟林春秀的杂货铺一样,是个低矮的阁楼,村子里大部分都是这种建筑,算是时代特色了。
许念冰抬手敲敲灰褐色的木门:“月姑在吗?我是张九英的外孙女。”
话音落下,木门咔哒一声,打开了锁,一张苍老的脸从门缝露出来:“张姑的外孙女?”
“是,我外婆年纪大了,上山下山不容易,所以让我来看看。”许念冰解释道,同时打量月姑的五官。
相面也算一个比较老的术法了,许念冰不算精通,只能从五官里看出一个人一生大概的走向。
结果,还真让许念冰看出点门道来——月姑竟然是个孤寡命。
也就是说,她本该一生孤苦,苦都是其次,她一生,朋友血亲都在死亡或者离开,小时候父母死于战乱,长大了,丈夫也死在战乱里,后来儿子找不到,到现在,她女儿……
月姑很犹豫,没有完全打开门,警惕地问许念冰:“你母亲呢?为什么你母亲不来而是让你来?”
“我母亲没有继承外婆的道术,我继承了,所以让我来。”许念冰说到这里顿了顿,说出月姑的命格,免得她还不相信,“月姑,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是个一生孤苦的命啊?”
闻言,月姑猛地睁大眼睛:“你、你外婆跟你说的吧?”
许念冰反倒愣住了:“我外婆?你以前找她算过命?”
看许念冰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月姑想了想,还是打开了门,请两个女孩进屋。
屋内只一个被隔断的玄关,隔墙后是客厅,再后面,就是厨房澡房了。
许念冰只简单打量了一下,脚下算着距离,确认这边的风水有没有问题,确定没问题后就安心坐下了。
月姑谨慎地锁上门,大白天的,屋内还点着灯。
“你、你真是张姑的外孙女?”月姑揪着自己的衣摆,又问了一遍。
“真的,我没必要骗你不是吗?”许念冰对待老人还是有耐心的,这要是个年轻人,问第二遍的时候她就走了。
月姑看着许念冰的脸,抬手抹了抹眼睛:“我捡到我女儿的时候,找你外婆算过名字,她当时就说,我是个孤寡命,如果坚持要养这个女儿,迟早会出意外,可我太想身边有个自己的孩子了,所以我就……”
所以还是把那个女婴留了下来。
许念冰对此不做评价,只是问:“我能看看您的女儿吗?”
“她……”月姑呼吸一顿,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她的情况可能不太好,如果你弄不好,可以让张姑来一趟吗?”
“可以。”
得到了许念冰的回复,月姑终于松了口气,急忙带许念冰和唐雅上楼,楼上有木板隔开的两个房间,有大窗户的那个是月姑女儿的。
垂着床帘的大床上,躺着一个呼吸断断续续的女人。
月姑撩起了床帘,带着哭声跟许念冰说:“我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这样……”
看到床上女人的刹那,唐雅几乎尖叫出声,接着立马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她知道女人是月姑的女儿,所以无论多可怕,都不应该叫出声来,这是对月姑的尊重。
许念冰看到女人的一瞬间,皱起眉头。
女人躺在床上,出气比进气多,身体干瘦,瘦到只有皮包着骨头,像封存多年的木乃伊,皮肤焦黑,好似从火灾里刚被救出来的重症病人,而且眼睛充血,只剩一点点眼白。
这样的身体,如果全是烧伤,进了icu说不定都活不下来。
月姑抹着眼泪,张口想问许念冰该怎么办,就见许念冰蹲了下来,去翻被子。
许念冰在被子下找到月姑女儿的手,缓缓拉出来,仔细观察着干瘦的手,先是指甲,坚硬漆黑的指甲还有个一股臭味,像得了甲沟炎伤口流脓的味道。
接着是手的皮肤,粗糙得好似稻草外衣。
放下月姑女儿的手,许念冰又去查看对方的头。
女人头发干枯,而且一把一把掉,看起来,很快就会掉光了;眼球红得诡异,仿佛瞪着许念冰;嘴巴里面也一股子腐臭味,牙齿却依旧完好。
检查完,月姑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样?能救吗?”
许念冰伸手问唐雅要来手帕,仔仔细细擦着手,在屋里的椅子上坐下:“你知道你女儿在外面的情况吗?”
“外面?”月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她在城里打工的事吗?”
“对,她在哪里打工?打的什么工?一年回来几次?一个月给你多少钱?这次回来的时候带了什么东西?都仔细说说。”许念冰一口气列了所有自己想知道的情况。
月姑摸摸脑袋,没记住许念冰问的所有东西,只好把自己记得的,都说一遍。
“她是三年前出去打工的,那时候她初毕业,高读书就要不少钱了,我只会做些手工活,根本赚不了几个钱,她就说不读了,出去打工。
“刚开始,她赚不到什么钱,但是一个月都会给我打一次电话报平安,后来……大概是过年的时候吧,她回来过年,突然就拿了不少钱回来,说是给人当佣人,那家人有钱,就给得特别多。
“一个月寄回来的钱,够我吃一年的了,这次回来,她还好好的,说不干了,我问她为什么她也不说,而且性格变了不少,整天躲在屋子里,如果不是之前她寄回来很多钱,现在我们估计都饿死了。”
许念冰看着月姑女儿的眼睛,对她打的工心有了猜测,问:“她这样,多久了?”
月姑算了算,说:“她不是一开始变成这样的,她月十五回来的,每天都在变瘦,等到瘦得不能再瘦的时候,身上就开始慢慢变黑,我有劝她去找大夫看看,但她不肯,我昨天发现她眼睛都红了,没办法才去找的张姑。”
“这样啊,那月姑,她带回来的行李你知道在哪儿吗?”许念冰还是得看一下月姑女儿的行李才能确定情况糟糕到什么地步。
“我知道,就在这。”月姑急忙应着,然后准备起身去拿给许念冰看,可是还没走,就被女儿抓住了手。
月姑女儿干瘦的手死死扣着月姑,一双几乎被血染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月姑,嘴里艰难吐出三个字来:“不、可、以……”
被女儿拦住,月姑突然哭了起来,她反跪在床边,拉住女儿的手:“我可怜的女儿啊……你就听话,让大仙看看吧?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啊?”
床上的女儿被月姑哭得松了手上的力气,即使人已经不太清醒了,还是记得不要让自己的母亲哭。
见女儿松开了手,月姑摸着女儿的脸,咬咬牙,用一种不属于老年人的速度,起身跑去柜子前,打开柜子,刚抬起手,就顿在原地。
许念冰缓缓走到月姑背后,看见柜子里的东西,轻声叹息:“果然如此。”
柜子里,供奉着一个小小的玉制雕像,非佛非神,红色的油灯灯光将雕像的身体都照成血红色,香炉里的香缓缓燃着,生出刺鼻的味道。
月姑喃喃出声:“这、这是什么东西?”
许念冰转头看向唐雅,让她扶着老太太去坐下,随后看向床上用眼睛瞪着自己的女人,说:“你供奉这玩意儿,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吗?”
半晌,女人张开口:“知、道……”
“即使如此,你也心甘情愿?”许念冰问完,看着女人的模样,又补上一句,“不值得的。”
“值得。”
这两个字,倒是说得顺畅,随后许念冰顺着女人的目光,看到了柜子的夹层,打开后,里面只有一张存折,三个月前,刚打进去一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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