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巧言善辩

红娘说道：“中秋节那晚，我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去和小姐聊天，却见小姐靠近楼窗，对着一轮明月频频叹息，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扑扑簌簌地落下来。”

  老夫人问道：“中秋佳节，本是团圆喜乐的日子，为何要啼哭呢？”

  红娘回答道：“是呀，奴婢也这般问了小姐。我还劝她，有什么伤心的事，说出来或许心里会好受一些。”

  老夫人点点头，接着问道：“那小姐她是怎么说的呢？”

  红娘答道：“小姐当真是伤心极了！她泪流满面地对我说，她听说哥哥病了许久，心中甚是担忧。”

  老夫人早已将赖婚时让莺莺叫张君瑞为哥哥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疑惑地问道：“是哪一个哥哥？”

  红娘心里暗自思忖，您真是年老昏聩了啊，您赖婚的时候不是还说“救命的哥哥”吗？怎么才赖过婚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于是红娘说道：“就是那个救了您女儿性命的张相公啊。”

  老夫人一脸窘态，她怎么会忘记那个张君瑞就是自己亲口说的“哥哥”呢。这个鬼灵精怪的丫头可真是太刁钻了，张君瑞就是张君瑞，非得叫“哥哥”，还叫“救命的哥哥”，真是让人又气又无奈，可又对她毫无办法。老夫人只好说道：“继续讲下去！”

  红娘接着说道：“小姐说，他在人生地不熟的他乡，没有一个亲人照顾，如今病倒在西厢，更是没有人侍候。所以小姐想要去西厢探望张相公。”

  老夫人听了，心中不禁暗暗叹息，一向乖巧听话、遵守规矩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张君瑞这个所谓的哥哥本来就是假的，他生病了与你又有什么关系，还值得你亲自去探望，真是家门不幸啊。于是老夫人问道：“小姐她去了没有？”

  红娘回答道：“去了，小姐还勒令奴婢一同前往。奴婢也是迫不得已，难以悖逆小姐的旨意，只好随之前往。”

  老夫人又说道：“我让你侍奉小姐，就是要你时刻伴随在她左右，你为何不劝阻她？”

  红娘辩驳道：“老夫人让奴婢侍奉小姐，可并未言明该如何侍奉啊。即便要奴婢严防死守，也没说不让小姐移步啊。要我去劝阻小姐，这未免有点强词夺理了吧！”

  老夫人道：“岂会没有道理呢？女孩子家的，怎能深夜乱跑！”

  红娘道：“小姐并未乱跑，哥哥有病，妹妹去探望，天经地义。”

  老夫人道：“小贱人，你可晓得男女有别，男女之间不能直接接触、言谈的道理吗？”

  红娘道：“呀！老夫人，你怎么忘了，那可是你首肯的啊。”

  老夫人道：“我忘了什么？我何时许可过？”

  红娘说道：“前次宴请张相公时，是您老夫人逼着小姐，硬要她过去给救命的哥哥敬酒，还说相国人家应当知恩图报。那杯酒还是奴婢斟的呢。奴婢认为，既然那时可以敬酒，这次哥哥病了，妹妹去探望也是理所当然，人之常情。”

  老夫人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我当时是为了赖婚，婚已经赖掉了，就不必再提了，所谓兄妹之情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于是老夫人说道：“小贱人，你知道什么，这兄妹关系是要避讳的！”

  红娘道：“兄妹是一家人，又不是外人，何须避讳。”

  老夫人不想再与她纠缠，说道：“快说下去！”

  红娘道：“这件事不仅老夫人您被蒙在鼓里，连我也被瞒过了。”

  老夫人道：“怎么会瞒过你呢？”

  红娘道：“他们暗中书信往来，早就约好中秋相会。”

  老夫人道：“他们书信往来，自然是你传递的了。”

  红娘道：“是我传递的不假，可我哪里知道那是书信啊！”

  老夫人道：“难道你是木头人，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红娘道：“老夫人啊，您这可真是冤枉死红娘了！其一，红娘我大字不识一个；其二，前些日子张相公生病，夫人您吩咐小姐开个药方，可有此事？”

  老夫人道：“确有此事。”

  红娘道：“这不就得了！小姐让我把药方交给张相公，可谁知那哪是什么寻常的药方，分明是一剂专治相思的妙方啊！”

  老夫人听后，感叹道：“唉，我这聪明伶俐的女儿啊！”

  此时她懊悔万分，真不该让女儿读书识字，古人云：女子无才便是德。如今看来，这话一点不假。

  她甚至有些后悔，没有让红娘也识几个字，否则也不至于把药方和情书混淆不清了。接着问道：“那后来呢？”

  红娘道：“他们约定在黄昏时刻，月上东墙之时，于西厢相会。”

  老夫人道：“小姐到了西厢，又做了什么呢？”

  红娘道：“小姐到了西厢以后，呃……老夫人，这后面的事，您就别再追问了。”

  老夫人暗想，真是岂有此理！我特意叫你来，就是为了追查此事，你怎能如此敷衍！于是怒斥道：“快说！到了西厢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红娘回答道：“老夫人既然执意要查问清楚，红娘只好如实禀报了，不过有些不好听的话都是张相公和小姐说的，红娘只是如实转达而已，还望老夫人不要怪罪于我。”

  老夫人道：“我恕你无罪，赶快如实讲来。”

  红娘道：“中秋那晚，我随小姐来到西厢，当时我一直在小姐身旁。”

  老夫人听了，点点头，说道：“很好，很好，继续讲下去。”

  红娘心想，你听到我一直在旁边就叫好，等会儿有你好受的。接着说道：“他们兄妹相见，竟相对而坐，泪流不止，真是流泪眼对流泪眼，断肠人遇断肠人啊。”

  老夫人诧异道：“他们为何断肠？”

  红娘道：“老夫人，你有所不知，他们都在怨恨你呢！”

  老夫人惊愕道：“他们为何怨恨我？”

  红娘冷笑道：“哼，你还在这里装糊涂！他们怨恨你赖婚，毫无道理可言；怨恨你身为相国夫人，身负一品皇封，却言而无信，忘恩负义，将恩情化作仇恨！”

  老夫人言道：“我何曾将张君瑞视为仇敌！”

  红娘应道：“老夫人，奴婢也是如此认为，我家老夫人怎会将您视作仇人呢？”

  老夫人追问：“那张君瑞是何说法？”

  红娘答道：“那穷书生言道，老夫人耍赖，背弃婚约，害得他喜事变忧愁。遥想当初，您老夫人在佛殿上亲口许婚，还强令法本长老作媒，连菩萨都知悉，岂料想在酒席间竟设下赖婚之计，以兄妹相称，将美事化作仇怨。”

  老夫人又问：“我且不问张君瑞，你家小姐状况如何？”

  红娘忙道：“老夫人莫急，容奴婢禀报小姐之事。小姐当时亦是泪如雨下，泣诉娘亲赖婚之举何其荒谬，故她亲身前往西厢，向相公请罪。小姐还对我言讲……”

  老夫人见红娘欲言又止，急问：“她又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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