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带回左鹤


“李元,别叫了,她好像认不得你了。”

  左鹤木讷的看着李元,眼神浑浊,她确实想不起来她是谁了。

  “方大人···”李元无措的叫方知有“能不能,把左大人救出来?”

  “试试吧。”她提剑劈开挂在牢门上的锁子,李元立刻跑进去。

  “左大人,左大人你能站起来吗?”

  她扶着左鹤巍巍颤颤的站起来,不到一息她又倒了下去。

  “她没办法跟我们走出去,李元,你背她。”

  左鹤小腿打着颤,细瘦的贴在冰凉的地上,长期卧床导致肌肉萎缩的小腿就是这样,萎缩无力,也也不知道左鹤究竟被困了多久,才会变成这副样子。

  “李元,你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看看前面的几个牢房里关的还有没有人。”

  她拿着火把前面的牢房巡视一遍,除了森森白骨,再没有其他东西。

  正打算离开,最头上一间牢房突然响起“啪嗒”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寻去,是一块碎裂的玉佩,玉佩那一头系在一具尸体的腰间。她挂起火把,使劲把尸体翻了过来。一张熟悉的脸,刚刚才见过。

  她心里隐约猜到些什么,苦笑一声,摸出火折子拜了三拜,然后在尸体的身上开始摸索。

  片刻后,她从尸体的衣袖间摸出一块玉器。

  左清的官印。

  “李元,你,进去看看吧。”她拍拍在外面等候的李元,让她进去,总要有个熟悉的人,把左清的死讯带回去。

  几息后,牢门里传来压抑的哭泣声,没持续多久就停息了,李元红着眼眶出来。

  “方大人,能让我把左清大人带回去安葬吗?”

  方知有摇摇头,她们现在在矿道里,这里面还都是江礼的人,她们带着一个左鹤就已经很费力了。活人的生死总是要比死去的人重要的。

  李元点点头,瓮声瓮气的说了声“好。”

  转身回到牢房里把左清摔碎的玉佩捡起来用帕子包好,塞进怀里一起带走。人走不了,总要留个念想带出去。

  “走吧。”方知有举着火把在前面开路,李元背着左鹤紧紧跟在后面。回到休息室的时候,醉酒的女人还在呼呼大睡。

  出了坟地,外面已经是下午,夕阳的余晖一点点撒在大地上。李元背着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过去的左鹤,急的团团转。

  “我们现在怎么办啊大人?”

  “先回魏县。”总之敏县是不能待了,不到明天,江礼他们就该发现左鹤失踪了,到时候全县搜捕,他们就是瓮中鳖。更何况左鹤这个身体也得找大夫看看,要是能恢复神智就更好了。

  山中的路崎岖难行,更糟糕的是,走到一半左鹤突然发烧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在牢中,突然出来了不适应,她的病来势汹汹。

  还好之前以买药的名义留在敏县,买回来的药材中有一颗白参。方知有削了一片让她含在口中,两人换着背,在第二天天亮时回到了魏县。

  “季大人,快开门啊!”

  “季大人!”

  李元把门拍的砰砰作响,季洪从梦中惊醒,连鞋子都没有来得及穿,就跑去开门。

  “李元,怎么是你?”

  “快,跟我走。”她拽着季洪就往县丞府拉,一点也没顾及她还穿着寝衣。

  “等等,等等我换身衣服。”季洪急匆匆系着腰带,努力抑制自己的胡思乱想,但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暗暗期盼,是不是方大人找到左清大人了?

  一路上,李元只顾急匆匆赶路,季洪心底藏着期待,也没敢问到底是什么事,怕自己一问,心底那点美好的期盼就破灭了。

  临进县丞府,她在门外还忐忑了一下,  才迈步进去。

  一进去,就被急匆匆出来的忘忧撞了个人仰马翻。

  “哎呦,季大人对不起,我这会儿有急事,您先自己爬起来吧。”话没说完,人已经骑上马跑远,她要去追太女殿下,让他带着人马回来,这会儿实在顾不上季洪。

  “大夫,药在这儿!”李元把人带来后就不管了,忙里忙外给大夫拿东西,递药。还是方知有从房子里出来时才注意的茫然无措站在院子里的季洪。

  “方大人,这是,怎么了?”是左清大人受伤了吗?

  “来,这边聊。”她把季洪带到厨房,这里正咕嘟嘟煮着药,满室都是苦涩的味道。

  “季大人,你和江礼有关系吗?”她语气淡淡,像是在叙家常,甚至还让季洪给她递了一下扇火的扇子。

  季洪一下怔愣在原地,木然的把扇子递给她,语气急切“方大人,下官,下官只在左清大人失踪后,与江礼有过联系,其他时候从未跟她有过什么来往啊。”

  方知有坐在小马扎上,掰了几根木柴塞进灶膛,火星炸裂发出噼啪的声音。她没有说相信,也没说不信。

  季洪站在她身后,有些无措,她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踌躇了半晌,只干巴巴的说出“方大人,我和江礼没有关系···”这种话。

  又是一颗火星炸裂,方知有拨了拨灶膛,拍拍沾满灰的手,仿佛刚才的问题只是闲聊一般。

  她笑笑,又是往日里那种温和的样子“季大人,江礼可能要开始对付魏县了,你能保证,一直和江礼没有关系吗?”

  “为什么?!”

  季洪震惊,魏县穷苦,对付他们,对敏县有什么好处,况且,同朝为官,她怎能?怎能?

  “因为···本官在敏县发现了密室,早已死于山贼流寇之手的左鹤大人就被关在里面。”

  她把小砂锅里的药倒进碗中,隔着帕子端起“走吧,季大人,你与左鹤大人这么多年不见,你不想看看她吗?”

  季洪怔怔的跟着她进了房子,大夫正在扎针,见来的人是他们,也没说什么,继续手上的动作。

  季洪的视线全被床上的人吸引去,她忍不住转头看着方知有,想问的问题太多,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那,找到左清大人了吗?”

  方知有沉默的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们出去说。”

  “方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她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左清走了。”

  短短四个字,突然就击溃了季洪心底的防线。虽然也猜到,消失这么久或许凶多吉少,但她其实完全没做好真正得到噩耗的准备。

  这是方知有第一次见她这种表情,像是难以置信,又像是早有准备,还带着一丝解脱。

  “也好,也好。”

  “也好过,我日日担心她会在哪受苦受罪。”

  说完,她捏紧拳,红着眼睛背过身,站了许久,一直到颤抖的肩头和缓下来才离开,几滴水在地板上晕开,被她的脚印带着前行了几步又消失。

  “季洪···知道了?”李元拿着擦汗的布巾,站在门口。大夫已经走了,左鹤的身体情况的比她们想象的好一些,只是需要休养调理,以后也不能做什么累活儿了。

  方知有点头,她迟早都要知道的。

  “唉,方大人你不知道,季洪和左清大人,很苦的。”她留下一句引人遐想的话就急匆匆走了,县里穷苦,有几味药这里的药店根本没有,她得去山上采一些。

  养了两天伤,左鹤的情况好多了,意识清醒,勉强能跟人正常对话。敏县这两天一直没有动静,不知道是还没发现,还是在盘算什么大计划。

  这天下午,方知有正带着几个府兵操练,失踪多日的李灼雪突然回来了,还带着奄奄一息的齐昭。

  一进门,她就腿一软晕倒在地,双唇泛白,面无血色。

  正操练的府兵立刻围过去,七手八脚把人抬到房间里,大夫被几乎是被一路提溜着过来的。

  短暂的看诊结束后,大夫说她只是太累了,几日都未休息才会这样,等睡醒喝些滋补的药就好了。

  众人这才松下一口气,转头让大夫顺便看看那个还在地上躺着的齐昭。

  “啧,她的双腿都断了,可以接上,但以后想继续习武可就难了。”大夫摇摇头,正准备指挥着人把她抬到床上接骨,身后一道温润的女声就阻止了她的动作。

  “用些药保她不死就可以了,骨就不必接了。”

  院子里还躺着两个每日都要喝药的人,许多药铺没有的药都是李元上山挖的,她哪还有多余的药能浪费在齐昭身上。

  “是。”从她的态度中,大夫隐隐猜到了齐昭的身份,一剂猛药下去,齐昭就醒了。

  她瘫坐在院子中,面前是正悠闲用着午饭的方知有。

  “醒了?”

  “呵,醒了,方大人养的好狗,追的下官上天入地,无所遁形。”

  一连几日无休止地奔波,她除了偶尔喝点河边的水,没有进过一粒粮。那个李衔霜就跟疯狗一样在后面追着她,即使是山中密林都敢跟着钻,也不怕进去出不来了。

  “好狗?这个称呼还是留给你自己吧,好不容易在京中立了足,还要做这种事,不知你的主子许了你什么好处?”

  她笑眯眯的,温和的不像在骂人。四周看戏的府兵发出一阵哄笑,齐昭的脸青青白白,屈辱的捏紧了拳不言不发。

  “不说?拿我可就开始猜了,大皇女姜听晚?不对,你要是姜听晚的人,那天晚上应该就和陆瑜她们一起谋杀我了。你应该只是借他们遮挡自己背后的人。”

  “江清一?”

  “也不对,江清一不会用这么低劣又处处是漏洞的方法。”

  “那就只能,是江灵运了。对吗?”

  齐昭的脸快速闪过一丝不自然,依旧一声不吭。

  方知有也不催她,只是闲聊般问起“你在京中,应该还有亲人吧?”

  “你什么意思?”齐昭怒了,想起身扑过来,还不等她撑起身子,腿上就传来一阵剧痛,把她扯回原地。

  “忘了告诉你了,衔霜应该是怕抓到你后,怕你再跑,所以把你的腿打断了。”

  “方知有,你居然纵容手下府兵残害京中官兵,我要告御状!”齐昭怒不可遏,她是武人,双腿的对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这双腿废了,她日后如何在官场里继续往上爬!

  “你与江灵运勾结,假意交好陆瑜,借姜听晚的身份掩藏自己身后真正的人,谋杀朝廷命官。你猜,姜听晚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先一步把你除了再收拾江灵运?”

  京中谁不知道,江清一宠爱自己这个侄女比宠爱江灵运还深。江灵运定时心里早有嫌隙,不然不可能瞒着江清一借姜听晚的身份去害她。

  这一大家子,也是有意思。

  齐昭的脸刷的白了,她比方知有来京城早许多年,又与江家人早有来往,他们那些人的性子,她比方知有还清楚。

  不只是除掉她,要是严重了这整件事的锅都会扣在她身上,到时候,她的家人?

  “说吧,怎么回事。诚实点说不定我还愿意帮你保住你的家人。”

  齐昭左思右想,权衡利弊,想来想去,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只有方知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不禁悲从中来。

  “只要你答应我保全我的家人,我就说···”

  方知有点头,齐昭垂眸深思了一会,开始把她知道的,都说给她听,包括江灵运的那些少女心事。

  从骑马游街那日起,江灵运就对方知有记恨上了,不为别的,只因为段灼雪。

  尚书府与丞相府相隔很近,他们二人从小便常在一起玩,后来江清一走上权臣道路,段尚书慢慢觉得他们并非一路人,也就慢慢远离了。

  她与江清一不来往,尚书府的其他人自然与丞相府的人也少了往来,更何况段灼雪慢慢大了,懂得了男女大防,他不喜欢江灵运,自然也就不愿意与她有什么接触,免得败坏了自己名声。

  江灵运一直以为是他家教森严,恪守礼数,所以与她来往少了。以为他跟自己一样,都对彼此有好感,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很是珍惜这段情意。

  直到那日放榜游街以后,她才发觉自己心心念念的竹马变了,而他发生这种的变化的原因,就是方知有的出现导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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