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传道：写作
翌日。
“早上好呦~凯伊老师，哦呋呋，能看出来，昨天没睡好。”
踏着圣阿加莎的晨钟走进教室，迎接天童凯伊的是露娜的玩笑。
“....真正让我睡不好的倒不是那些百思不解的奇闻怪谈。”凯伊逐渐熟练地走上台去，他愈发习惯作为“老师”接受众多视线，“而是贵校的流行小说。”
凯伊放下公文包，从中掏出几本皱巴巴的、从圣阿图书馆借来的书：“昨晚为了解闷，特地找了些贵校热度排行榜上的课外读物，没料到，其类型和模式的单一让我...震惊。”
他一本本地清点这些书，并念出它们的标题，可谓公开处刑。
《豪门王爷的绝代甜宠》
《天啊噜！高冷霸总竟是我童养夫。》
《恋综后演艺圈大佬为我追妻火葬场》
......
另外，还有《走近警校圈之我与治安官》《你好，天童警官》之类的新书，他姑且不提。
看着他在讲台上唉声叹气，叹世风日下，同样没睡好的空崎阳菜举手道：
“凯老师，我校校情在此【“指0:100的性别比和100%的单身率”】，大家读写你侬我侬的.....课外书也无可厚非吧。”
虽然她自己很少读这些，但此刻仍愿为本校站台。
“......”黑汤梓一时沉默，因为她知道这些小说不少出自“叛教行为研究社”之手。
顺提，凯伊能拿到的，都是“社团外围读物”，他还没被“内部读物”刺激过。
“毕竟，毕竟大家平时要被按着头背经，有些好奇心也.....”伊丽莎白·玛丽安则开始代表学校致歉。
“没必要一脸歉意，我对各位神学大小姐的娱乐生活没什么意见。”凯伊把这些皱巴巴——话说为什么会皱巴巴——的书放在一边。
反正他对圣阿加莎的最初滤镜早就破醉了。
“对浪漫感情和情节的向往也算人之天性，何必压抑。”
凯伊顺便讲了节简要的文学课：
“王子公主的故事原型，从各类童话、传说、史料、民俗、寓言中都可找到。不把浪漫主义视为特定思潮的话，可以说，重理想、重激情的特点，在古早的英雄史诗、骑士文学、人文主义戏剧、抒情诗等等中皆可体现....”
【“讲到‘骑士文学’，这座城市的名字和骑士也有关呢。”】
“.....跑题了。”凯伊坐下，用轻薄的《爱错渣郎上对床》给自己扇风，“总而言之，让我想喷饭的，倒不是这些小说的类型，而是——情节太呆板无聊了！没有想象力！没有新意！”
他又起身在黑板上写下本次授课内容。
“所以，为了培养各位的写作水平，还有创新力，我们今天当堂写一篇小作文——不是抱怨小卖部的子弹太贵的那种——是小说，是故事。”
他边说边在黑板上写板书：以“王子公主之恋”为主题，写一篇记叙作文。不少于800（划）1000（划）1500字。
“啊——这不很有意思嘛！我们每天聊的八卦，都够填满好几本了。”没等凯伊讲完要求，露娜便少有地坐正，开始在什么东西上奋笔疾书。
“手写。今天之内交给我吗，由我批改，分出优劣——毕竟各教派都看着大家的表现斗气呢。”
“此外，文中不许出现真实的人名地名机构名，要架空。”爱丽丝用【战斗辅助】帮他补充道，以免大家都把背景设置在瓦尔基里警察学院。
众人纷纷开始动笔，她们平时没少围绕经典作八股文，写篇这种小文不在话下。
“王子公主嘛，不太适合我呢。想象不出公主的生活。”阳菜嘟囔道，歪着头，下笔格外地慢。
“......”偶尔能目睹某会长胡吃海喝的梓倒是没这个烦恼。
“噢我的伊丽莎白我该如何形容你让我魂牵梦绕的美貌和翡翠一样的眼睛我的王子啊......”玛丽安开始还如同抄写经文一样端庄，过了一会便边吐舌头哈气边写。
为了不干扰各位的思路，凯伊静坐讲台监考。
因为“人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遍”的劣性，他随手拿出《走进警校圈之我与治安官》翻看起来。不久向爱丽丝发送了个红脸吐气的emo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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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写了相当长的篇幅啊....上交时间也赌气似的一个比一个晚。”
入夜，凯伊坐在自己豪华宿舍的桌子前，看着面前四大摞作文。他联想到“四大名著”。
【“毕竟在光环加护下，学生手活......我是说，写字的速度也很快。”】
“毕竟是各教派的统领者，希望她们能稳重些，不要写太吓人太有重量太血腥的恋情。”
凯伊挽起袖子准备批阅，顺便自我安慰道，“......没关系，只要动笔就是练习，就有好处。再说，也可以了解下大家的性p....内心。”
他首先翻开阳菜的那份。阳菜在公共文件上的字迹相当刚健，而在这种课堂上则清新秀气。
大概是《灰姑娘》一样的故事。主人公是毫不可爱的实干型女孩子，默默憧憬被众芳环绕的王子良久，难以靠近，最后甚至为了他挡箭而死。在下辈子，二人才相认——故事也到此留白，戛然而止。
“多了不起的奉献精神啊。她把自卑的苦恋者之心描写得入木三分，文笔也典雅哀婉，我光环都要看哭了。”凯伊通读完之后叹道。
【“不过你不觉得对王子和其他女角色的亲昵活动描写得太详细了吗？占的篇幅太多了。”】
“没问题吧，嫉妒就是这样表现的。”
【“希望不是空崎同学有什么怪癖......”】
接下来是梓的。能看出来，她尝试将字写得端庄大气，但是却在字体细节处显出稚嫩。
从小背负着亡国之仇的公主忍辱负重，致力于刺杀敌国王子，但是逢场作戏变成了真心，最后两人因爱化解了两国之仇。期间充满了公主的成长历程。
顺提，里面还有对敌国公主横行无忌、肆意妄为的吐槽。
还没读完，爱丽丝便发出了质疑：【“咔~这个三观就很不对吧。国仇家恨能靠两个人腻腻歪歪来化解吗？”】
“......至少主方向上没错，梓想到了用爱解仇，”凯伊答道。
他想，如果换成个好战的圣阿加莎学生，会把故事改为“公主在王子妹妹面前〇杀王子，然后提着〇〇对瑟瑟发抖的她说‘记住这张脸，十年后找我报仇’。”
【“要是外派个女NPC就能消除战争状态，获得那么多外交值，爱丽丝早就是世界第一策略游戏高手了！！”】
“总之....想法还不够成熟，有待努力。我们来看看玛丽安的。”
玛丽安的字体是最官方、最正式的“教堂体”，她的小手如同早期打印机。
非常正统的纯爱故事。被囚禁于修道院的主人公受着教义和家庭的压力，而身负统兵大任的王子也因为身份，难以和欲拒还迎的她相见。两人感情在相当缓慢的叙事节奏中，经过了重重的考验。
其中又穿插着深奥的教条，如“你们要努力进窄门。我告诉你们：将来有许多人想要进去，却是不能。”（路加13:24）
“太厉害了.....恢弘的背景、丰富的人文知识，还有多灾多难的情感之路。”凯伊赞叹道，“几十大章了，男女主还没修成正果。【“这样写放在现代早该腰斩了。”】或许两个灵魂慢慢互相理解和沦陷的过程才是重要的.....诶？”
凯伊读到，玛丽安的小说在某一章突然急转直下，字体变得凌乱起来，像是脑子不再清醒。
情节则是：王子突然撞上了穿上了异世界某东方岛国的服装的公主，于是什么骑士的精神、艰深的思考，家族的荣誉，通通丢到脑后去你的。两人迅速发展结合，生下了一支护国骑士团。
接下来的超长情节都变成了夫唱妇随的日常。更糟的是，里面有大量“喵”字。
尤其涉及到男主角的肖像描写，堪称喵喵成灾。
“.....下面还有手撕的痕迹。”凯伊拎起这装帧成册的小说，看到下面已经被迷途知返的玛丽安撕掉了一大部分。他不敢想原来的版本中王子和公主腻歪了多久。
【“噗哈哈哈哈，猫猫人可爱吧？”】
“......用‘喵’字水字数，而且跑题、重心不明、形象崩坏。扣分。”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爱丽丝闭嘴喵。”
“最后，轮到最让我不安的露娜小姐了。”
凯伊流汗看向露娜交上来的，泛黄的古董小本，出乎他意料，它看起来并不厚。
然而，搞怪的手写字体给了他开幕雷击：故事一开始，王子就像个蠢蛋一样在沙漠迷了路，被公主像战利品一样扛了回去。
接下来的巨多小剧场——可以说不出他所料——全部都是“王子借权势与公主共浴”、“王子设计钻入公主被窝”、“王子风暴吸入公主小肚肚”一类的。
凯伊一边快速翻阅一边扶额道：“唉.....一点都不奇怪，这些事情我看着都眼熟，可能是想象过吧。”
【“....也不失是王子公主故事的体现。”】
“不，最让我想吐槽的不是下头举动，而是这里面的王子明显是同一个人，但公主却是成百上千个，他有多少公主啊？公主这么不值钱吗说叫就叫？”
【“问你自己去吧。”】
【“没搞错的话，这里面记载的，应该都是.....”】
“还有——这也太长了吧？露娜同学多能写啊。”凯伊觉得自己至少看了几百个小片段，这本外表普普通通的小本还没有翻完，那书页，就如同水源一样在他手中不断【生成】着。
【“凯伊，我们判断没错的话，这个本本是圣阿加莎的欧帕兹‘沙之书’（The book of sand），就是概念上‘永远也看不完’的书。”】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欧帕兹，会被用来当作文纸？”凯伊加快了翻页的速度，“想到这里是普罗旺斯，我竟然有点释然。”
【“好了凯伊。现在给露娜打个批注吧，就用互联网上最常见的几个字之一——‘太长不看’。”】
“不行，爱丽丝，再怎么说我现在是‘老师’。”凯伊机械地翻着“沙之书”，他已经对书中的下头王子脱敏，“毕竟是她现写的，总有出现空白页的时候吧。今晚我一定要把它翻完。”
【“这种时候就不要这么负责啦。”】
【“怎么可能会被写完呢......”】凯伊好像听到爱丽丝的模糊嘀咕，【“这世上有成千上万的▪▪▪▪，故事永远不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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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公主......”
“我到现在也喜欢公主和恶龙、王子和骑士的故事.....披荆斩棘的骑士，最后拯救了被囚禁被陷害的公主。没有哪个孩子未曾幻想过吧？”
“不过——太幼稚可笑了，现实中哪里有这么多罗曼蒂克。大多人生都是平淡无奇甚至失败的。”
“够了。”天童凯伊停下自己翻书的手，保持着姿势，仿佛对着从身后黑暗走来的学生一样，回答他脑中的声音。
“不用再装神秘了，圣园同学。自我来到圣阿加莎上课起，你就一直在旁听吧——虽然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圣园娅（？）：“.....”
“什么年龄段读什么书。”凯伊语气温柔地讲道，在外人看来又是自言自语，“作为‘学生’，多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又如何呢？”
“幻想也终究是幻想。”
“幻想也有现实可能性，要打赌吗？”凯伊继续着自己的批阅任务，“也许有一天，我会把公主救难剧演出来的，想不想看？”
“......”这是他宽敞脑海中的片刻沉默。
“...好啊，我很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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