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Down the rabbit hole

石山环绕，平野无尽，暗溪涌流，滴水声声。这地下，让人若宿异世，不知光阴几何。

  天童凯伊按照Momotalk的指示，在忽宽忽窄的石路上行了不知多久。

  “原本还带着军用强光手电和夜视仪来着……不过看起来不用了。”

  凯伊抬头，看着分布在石壁上，放着彼此略有色差的柔光的异石想到。

  那些不知其原理的石头，散出的微光刚好可以照亮道路——再加上凯伊自己的光环发出的绯红光芒，看清视野中大部分事物还是没问题的。

  圣阿加莎的“光环占卜社”曾发文表明，学生光环的亮度与本人思想三观有关。

  也就是说，天生内心通净的学生一辈子都不需要手电。

  这种说法，受到了光环没什么亮度的学生的抵制，他们称光环太亮会在夜晚影响入睡。

  回到凯伊这里，他看着Momotalk的界面，又突然发现上面有刚才发来未读信息。

  是郁子发来的，写着“确实有些不放心，凯伊君方便的话，要给我们报个平安哦。”

  【回答选项1：“已到达世界最低城——理塘！”选项2：（给她自拍一张流泪阿〇颜发过去）。选项3：“等我活着回去，就和你结婚。”】

  “放心吧，没事的。”凯伊简短地答道，但是红色的感叹号提醒着他信息发送的失败。

  “明明有信号，却无法和地上直接联系嘛……”凯伊揉揉被有些冷冰的脸思考着，“这意味着下面有一套自足的、隔绝的文明吗……”

  【“帮帮卡邦！因为害怕凯伊在这么幽暗阒寂的地方会感到寂寞，爱丽丝来陪你啦！”】

  在毫无人烟的地方，独自迷茫地赶路。这种时候听见爱丽丝的声音，不得不说还是有些触人心弦。

  不过，爱丽丝的无处不在也让凯伊至今都无法好好欣赏恐怖片了。

  【“好啊，爱丽丝，让什亭之匣放点流行音乐当探险的BGM吧。”】

  【“不嘛！我要给凯伊讲故事。”】

  【“哈哈……根据我对你的理解，你是不是要给我讲鬼故事了？”】

  【“是个好点子，但是爱丽丝没那个兴致。爱丽丝今天想讲另一个爱丽丝的故事！”】

  不等凯伊再发言，爱丽丝自顾自地，如在午夜讲故事播客。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很可爱，但是没我可爱的小女孩叫做爱丽丝。

  有一天，她正在草地上读书，忽地发现一只会说话、戴着怀表的白兔子。好奇心催使她跟着兔子，却不小心掉进了一个兔子洞。

  那个兔子洞，通向一个奇妙未知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有吃了会变大变小的蘑菇、咧着嘴笑的猫咪、性格怪诞的帽匠、按时发癫的三月兔、扑克牌做成的国王和王后……

  勇敢热心的爱丽丝，虽然觉得当地人都疯了，但还是帮他们解决了许多许多问题。在这个过程中，她自己也在不断地成长、不断地收获知识、结交好友、完善自我……

  最后，爱丽丝突然醒来，发现一切都只是她在草地上的梦境。而经过这些事以后，爱丽丝已经是一个大人了。”】

  【“《爱丽丝梦游仙境》讲完啦。凯伊，这个故事对你有什么启发？”】

  【“单女主，没有男主？这算不算是‘逆后宫’？”】

  【“这么经典的童话，凯伊你居然只想到‘逆后宫’吗？”】

  爱丽丝的语气中惊讶胜过了无奈。

  【“虽然是个童话，但在文论家的解释下，它蕴含着关于‘自我与世界’、‘疯癫与理性’、‘梦境与现实’、‘成长与病态’等等很多深刻母题呢。”

  “‘Down  the  rabbit  hole’（掉进兔子洞）也成为了一句俚语。形容落入了奇怪的、出乎意料的境地。”】

  【“……结局。”】轮到有些心不在焉的凯伊表述了，【“结局是，爱丽丝发现一切都是自己的黄粱一梦吧？”】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梦结局’在文艺作品不是很常见？”】

  【“我不喜欢在底层故事的最后，把一切都归于梦的结局。这不仅仅是价值虚无的问题。”】凯伊讲道，【“作为叙述手法。这世上头几个梦境叙事者是有创意的天才，后面的，都是东施效颦罢了。”】

  【“如果说这种叙述，作为形式服务于一个紧密的、严肃的主题，那倒是好的。

  ——但，很多时候都是写作者的能力和责任心不足，才随随便便用‘都是场梦，别那么较真’的套路，来搪塞读者吧。这种态度，不如说是对笔下作品的始乱终弃。”】

  爱丽丝没想到凯伊会这样滔滔不绝地回答她，她静静地聆听着。

  【“尤其是在精神分析已经发达的今天，有关梦，我们已经有了生理和心理上较为完整的理论。梦境，它古典的诱惑力镀层已经脱落。如今人应该更严谨、更认真地对待梦。”】

  【“梦境和现实的界线只会越来越模糊，恰恰是梦境，有着比现实更真实的真实性。”】

  爱丽丝有些苦涩地答道：【“……嗯。”】

  觉察到气氛有些凝重，凯伊举了个更轻松的例子来陈述己见。

  【“比如说，几个基沃托斯学生，去和一堆红男绿女打麻将去了。海底捞月、国士无双。打牌打得夜夜笙歌、载歌载舞、媚态尽显、痴样毕露。东方既白之时，才发现只是自己在公交车上做的一场梦。

  然后，Ta们告诉曾经是故事的中心、和学生们共赴沙场、出生入死、将她们视为心中至宝的sensei说，反正都是场梦啦，又没有真实发生，你急什么？

  sensei能不跳脚吗？

  毕竟，‘梦境是现实的种子’。”】

  【“喂喂喂，我们的基沃托斯不会发生这种事的。”】爱丽丝辩道。

  【“只是举个例子，不会有那么逆天的事情吧？”】凯伊笑答。

  【“不过……”】爱丽丝转而有些落寞地念叨着，

  【“如果最后，告诉凯伊你：发生在普罗旺斯的一切，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一样，也仅仅是个骗人的童话，是终会破灭的南柯一梦。你会怎样呢？”】

  【“少开玩笑啦，我被子弹打穿的痛感可真的不能再真了！”】

  【“.……”】

  【“爱丽丝，你是在开玩笑吧？”】

  【“.……嗯。”】

  【“没关系。”】

  凯伊停下脚步，将全身依靠在流光溢彩的异石之壁上。

  原本扎眼的绯红色光环，也融入了如生命一样绚烂多姿的光中。

  他轻轻摸摸自己的耳朵。因为无形无状的爱丽丝，平时都是从这里对他讲话，所以他想，这样就相当于在安抚爱丽丝吧。

  【真是那种情况，我也会拼了命像sensei一样，从‘不可能’中创造‘奇迹’的。只因我珍惜在这座城市的日常。】

  【“真——是的，Kei酱！不要说这种像是会在结局死掉的主角一样的台词，太晦气了！”】爱丽丝闹脾气道。

  【“我说，称呼我的时候不要带‘酱’啊！”】凯伊没发觉，那一刻爱丽丝对他的称呼有微微的出入。

  正当两人正在谈话，或是说在外人看来，是凯伊在发呆时，脚步声，连带它们在幽谷中的回音，从远处响了起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有情况。”凯伊立即拔出枪来，做出预警姿态。

  叮叮当当，那是坚硬的军械随着脚步碰撞发出的声音。

  来者不善。

  【“‘战斗辅助’准备完毕。不过，凯伊，如果是乌托邦的强力战力，或者更危险的东西的话。还请你尽量避战呢。”】爱丽丝严正地提示道。

  脚步声，转过拐角，出现在凯伊眼前的三个身影是——

  穿着暴露、凶神恶煞、戴着口罩的三个不良少女。

  虽然看起来有些穷凶极恶，但模样仍属于正常学生的范畴，并不是凯伊想象中的变异人或者一丝不挂的反科技疯子。

  【“爱丽丝，为什么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也会有不良啊……”】

  【“呀呀，这就是所谓的‘down  the  rabbit  ho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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