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从开始到现在
时间就像流水穿过羊齿的悄无声息。
不知不觉，到了一年最伤感的时刻。12月26号，老兵退伍。
二年兵，一期士官，二期士官总共退伍十七人。
白天还没有什么感觉，到了晚上像往常一样看新闻联播。直到结束。
连长缓缓站起身，面向所有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退伍的人都坐在第一排，全部站起身立正敬礼！
李辉他们几个一年兵坐在最后面，他们只能看到老兵们的背影，墨绿色的常服高耸挺拔。
肩膀却在不住的抖动。
李辉内心猛地揪紧了，他能感觉到，老兵们在流泪。。。。。。
连长走到第一个老兵面前，敬一个军礼。然后拧下他肩章的螺丝，脱下军衔，摘下肩章，胸章，军徽。
整个休息室安静的可怕，但是所有人都听得见老兵强忍着眼泪的呜咽。
他们训练，演习，甚至是受伤的时候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李辉红了眼眶，心中无比的动容。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但是带来的震撼远远超过了之前自己经历的所有离别！
一个个老兵被卸下军徽，他们的常服没有了军衔。直至最后一个。望着他们一个个站在那里，泪流满面。
那天夜里，老兵都哭了，所有人都哭了。
很难说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大家一起摸爬滚打，上过山，下过海，摸过枪，上过战场，一起流过血，一起哭过，一起笑过。
过了今晚，这些都不会再有了，这一别，甚至是永别，大家来自不同的城市，以后再遇到机会几乎为零！
他们都清楚今晚就是最后的欢聚了，火车票司务长早就买好了，有的是当天晚上就走，有的是半夜，最晚的也就是明天上午。
李辉跟顾嘉明还有几个新兵，大家默默站在最后面，看着老兵们抱头痛哭，梅班长，连长，甚至是平时不苟言笑的指导员，和他们抱着哭成一团。
这一夜，他们喝了酒，抽了烟。因为这么久，都没有大家喝过一次酒，痛痛快快的醉过一次。
李辉看着老班长喝醉了哭的不能自已，莫名的心酸，自己也掉下了眼泪。
食堂里面灯火通明，今夜食堂的人都会一直在，因为每一个要离开的老兵，走之前会下一碗饺子给他，吃完再上路。
滚蛋饺子安心面~~~~
最后一个一个离开了。
早上的时候，八点半，最后一个老兵坐着卡车离开了营地。
都走了。。。。。
李辉忽然泪流满面。
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没哭。可是现在他们都离开了，自己却忍不住哭了。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
他忽然感觉到了离别，那种以后可能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的感觉。
顾嘉明拍了拍李辉肩膀，叹了口气，两个人站在门口望着远方怔怔的出神。
老兵们退伍了。今天新兵就要来了。
望着空落落的宿舍，两个人还在感伤。
行啦，别难过了！
晚上新兵就到了！
两个人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当初来的时候，也是老兵刚退伍的时候。
而新兵的到来。也意味着拉练要开始了。
晚上，李辉和顾嘉明有说有笑的整理着行李，毕竟俩人都是第一次参加拉练。格外的兴奋。这时梅班长走到俩人中间。一脸笑眯眯。
你俩不用收拾行李了！
准备去带新兵！
李辉和顾嘉明双双愣在原地。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啥情况。
可是班长。。。。我才第一年啊？
顾嘉明抬着头一脸懵逼。
什么第一年，现在已经是老兵了你俩！
梅班长站起身。
我们通信营的兵种，和别的兵种不一样。专业是用脑子的，你俩都是大学生，一年兵里面专业也过硬。你俩带新兵，我已经和连长说过了。
梅班长，我还没去过拉练啊？这次不去以后就没机会了。。。。
李辉有点不开心。
梅班长哈哈大笑。你俩还想退伍啊，留队的话，每年都有机会去拉练的。不要再讲条件了。上面已经批示好了。
你俩现在去连长那报到，一会新兵就到了，你俩去接一下。
到时候，我也会在新兵连的，有什么问题到时候找我！
李辉和顾嘉明面面相觑，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赶紧跑下楼去连长办公室报到了。
当晚，新兵也都到了。
李辉看着站在眼前的新兵，满眼望去，都是一年前自己刚来部队青涩的样子。
真的好快啊。。。。。
已经一年了！
这是李辉来部队的第一次，换上了二年兵的军衔，瞬间成了老兵，班里也多了六个新兵蛋子。一口李班长一口李大班长的叫着，弄得李辉都不好意思了。
送别完老兵踏上拉练的旅途，他们新兵营的生活也开始了。
南方，仿佛有了过年的气氛，定好的年前聚会，并没有像去年一般人那么齐了，也没有去年那样的热闹了。
蔡虹虹和火鸡正式官宣了，大家约好年前的28号去南大街聚一次，这一次徒弟回了徐州的老家沛县，章鱼哥也有事留在学校并没能赶过来。赶来赴约的只剩下室长和负的。
这次他们聚在了八仙城里的一家烤肉店，火鸡坐在蔡虹虹旁边，两个人格外的亲密。室长和负的两人话也少了许多，空气中已经有一点尴尬的气氛。
不多时，凌忆提着挎包从楼下走了上来。相比之前室长他们五一见到的时候，她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又回到了以前的开朗与阳光。也更成熟了。
凌忆看着蔡虹虹和火鸡俩人走到一起，不停的打趣开着俩人的玩笑。饭桌上一时间也充满了欢乐轻松的气息。
只是，没有人再提起李辉了。就像那句话说的，时间就在那里，默不作声的看着一切，却回答了一切！
室长知道。所以他一直低着头吃东西，期间看着大家开着玩笑，讲着学校好玩的事情，看着凌忆和蔡虹虹俩人笑得不停，乐得直拍手。自己也只是淡淡笑了笑，继续嚼着排骨。
李辉～～
不对，咱们都老了，还是叫老辉吧！
老辉，今天真的有点伤感，不知道该替你开心，还是替你难过。
大家都已经不记得你了。才过了一年而已！
不过也好，你还不知道这件事。不知道的话，至少会开心一点。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月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饭局很快就结束了，大家心照不宣的准备挥手告别。火鸡和蔡虹虹先走了一步。她俩早有别的安排，负的识趣的骑自行车先回去了。只留下室长和凌忆。
我送你回去吧。。。。
室长开了口，毕竟凌忆住在电视塔附近，离得很近。走过去不远。
而且。。。之前李辉拜托过大家的事情。
虽然可能没人记得了，但是自己还记得，那就帮他做完吧～～
室长两只手插进兜里，凌忆也迈着小步跟在室长后面。两个人相顾无言就这样走着。
南大街很热闹，车辆行人，欢声笑语，好像已经有了过年喜庆的气氛。
室长抬着头，感受着周围的热闹，不时回过头，看着凌忆。
室长确实能感觉到，凌忆并没有想念，这就是一种感觉，能从脸上，眼神中感受到的感觉。
室长默默心里叹了一口气，想起高中的时候，自己和李辉头对头睡了三年，真的比亲兄弟都熟悉。室长暗暗下着决心。
老辉，我只能帮你这最后一次了～～
因为，这有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了！
室长忽然停下脚步，站起身。此刻他们已经走到环西文化广场旁边的桥上。距离凌忆家，也就只有一个红绿灯的距离，就到小区了。
凌忆看到室长停下来，自己也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室长两只手摸着栏杆，低下头抿着嘴。
你有话要说吧。。。。
凌忆站在室长身后，看到室长这副模样，心里也顿时猜到了八九分。
室长没有说话，只是回过头看着凌忆。凌忆也转过身，两只手趴着栏杆，把头伏在手臂上。
是想问李辉和我对吗？
凌忆自顾自的笑了，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来之前，就有这种感觉。
你和李辉真的很像呢～～
凌忆垂下头，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空气。
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自己真的也想不起来了，就好像不知不觉，就不再那么思念了。
我自己察觉到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很伤心难过，可是我却并没有。
我们。。。。
好像真的输给了时间！
凌忆闭上眼睛。室长缓缓放下双手，转过头看着凌忆。
虽然没有说太明白，但是室长也是个聪明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了。
就这样吧。。。。
室长看着凌忆。慢慢把手放回兜里。
走吧。绿灯了～～
回去的路上，室长一个人坐在公交车上。车里很多人，很热闹。
室长一个人怔怔的靠在窗户上。
公交车经过桃坞路的馄饨博士，经过启秀中学，经过南通大饭店。
经过他们以前满是高中回忆的地方。
回忆就应该是回忆。
不应该老是拿出来再提了～～
室长闭上眼睛。
回去的话，给李辉写一封信吧～～
李辉这个时候正带着新兵，手把手教着他们整理内务，几个人看着被子叠的方方正正，又看着李辉拿出修被棍，仔仔细细的吧外面的四个角整整齐齐的修出来，棱角分明！
几个新兵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直呼神奇！
那个表情，就跟自己去年刚来的时候一样的惊讶。
整理内务，基本的整理着装，然后就是基本的步伐，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转眼间，都过去了半个多月了。
这天李辉正蹲在地上耐心的给他们讲解着电台的使用，新兵们都很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四四方方的跟一个大收音机一般的家伙。充满好奇的摸来摸去。
这时，正在外面练值日的顾嘉明大声喊道。
李辉！有你的信。
李辉立马回应了一声，然后让新兵们继续看着，自己跑到了门口。顾嘉明手上捏着两封信，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李辉。你自己看着办啊。
李辉接过信。一封是凌忆写的，还有一封是室长的。
李辉拍了拍顾嘉明，里面的小孩就交给你了。我替你站着。
什么？
顾嘉明差点没跳起来。
李辉没好气的说道，那怎么办，现在就咱俩了。
再忍两天，老兵就回来了，赶紧的，快去吧。。。。
边说边就推着顾嘉明往里，顾嘉明一脸不情愿的解下腰带递给李辉。
下次零食你请客啊！
行行行。。。。
李辉接过腰带扎在腰间。看着顾嘉明进去后，这才拿着信走到了门口。看着手上的两封信，犹豫了一下，还是先打开了凌忆的那一封，拿出了信纸。
李辉：
好久没有和你联系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之前好几个月，每天都想着放学要回去写，可是写到一半才想起来你要十二月底才回来，就算寄过去，你也要好几个月以后才能看到，慢慢的，自己也没有再写了。
先和你道个平安吧～～我现在又胖回去了。嘿嘿嘿，所以不要担心我，你在那边是不是越来越瘦了，我都怕你回来以后我都认不出你了。
然后圣诞节那天，我没接到你的电话。我知道你肯定会生我的气。第二天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是关机了。对不起啊，那天学校的圣诞节晚会，我疯的太晚了。都忘了。。。。。
你要骂就骂我吧！
写到这里。忽然有一些伤感。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到，自己对你的爱，对你的思念，在一点一点的变少。我怕真的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忘记了对你的感觉。
年前的时候，蔡虹虹约了大家一起出来吃饭。徒弟回老家了，章鱼哥也没有来。人也一年比一年少了。
那天室长送我回去，他一直担心我和你的感情。虽然他还没开口，我就已经猜到了。
因为我自己也感觉到了。。。。。
我忽然意识到，时间真的会冲淡一切，但是，如果我什么都不去做的话，那这份感情就违背了我的初衷，我从来没后悔过和你在一起，我也一直憧憬着我们的未来。
所以我那一刻忽然想明白，我要主动去找你，去给你写信。
因为我知道你还爱我。你还在努力的去成为一个优秀的士兵，如果我这样子放任这份感情，让它自生自灭那我就太自私了。我能感觉到，我还爱着你，因为我在学校还是有很多人追我。可是每次我以为我已经动心，已经可以接受新的生活了。我心里的你还是会跳出来。
就好像一个迷你版的小李辉站在我的面前，板着脸嘟着嘴，歪着头跟我生气。我一下子就被你逗笑了。
那一刻我就知道，相比于你。我对他们一点都没有感觉～～
我们两个还是互相爱着的
我想我只是没有以前那么爱了。不是因为淡了，是因为爱情需要陪伴，所以~~~
我依然等着你回来，等你回来找我。等你让我重新爱上你。
好不好～～
这一次，不要你等我。
我会等着你。
凌忆
2010年1月17日
李辉慢慢放下信纸，把信纸放回信封，又把室长的信拆开。
老辉：
就这么叫你吧，今年你已经是老兵了，我们也老了啊。
你走了的这一年，发生了好多事情，以前上学的时候，你一直开玩笑说咱俩很像。我现在才发现，有些地方我们两个真的很像。。。。
先说点开心的吧。
火鸡和蔡虹虹终于走到一起了。他俩现在挺好的，也不枉之前咱们的那些付出了。估计等你回来的时候，她俩都修成正果了！
哈哈哈哈哈。。。。。。
对了，跟你说个你不知道的事情，葛琰也有了男朋友，还是去年五一的时候，那次挺巧的。葛琰也不知道是怎么和凌忆认识的。大家就在南京遇见了，一起坐下来吃了一次饭，反正我们几个都见到了。她男朋友还是学生会副主席！
所以呢，你也可以放下啦，他比你可厉害多了，你就不用再纠结过去了啊。
然后就是我和徒弟他们几个也都挺好的，就是有时候大家还是会念叨起你，行了行了，兄弟之间就不说这个了，说点别的吧～～
其实我挺放心不下你的，我总觉得你和凌忆，之前那么要好，现在分开这么久会出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年前我和凌忆聊过一次。她现在感觉和你有点淡了。但我总觉得，你俩应该还是相爱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就是直觉吧，因为咱俩真的很像。
如果你看到那一刻的凌忆，你也会有这种感觉的。
只是，她明明都知道，却依然微笑的跟我说了好久，我忽然觉得我是过于担心了，她如此冰雪聪明，那一刻我就明白了，其实只是进入了一段瓶颈期而已，等你回来的时候。你俩估计会比之前更黏黏糊糊也说不定呢。。。。。
哈哈哈，也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再过十个月你就要回来了。等你回来吧。
我们几个真的想你了。
好了不说了。就写到这里吧。
对了！
还有啊，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记住给凌忆回个电话，我有预感，她一直在等你打个电话给她，女孩子嘛，就是要哄的，哄几次就好啦！
现在真的没事了，就写到这里了。
祝一切顺利！
张晨晨
2010年1月18日
李辉把信纸放回去，两封信都放进自己的衣兜里。
最爱的人。
最好的兄弟。
李辉有股莫名的感动。他忽然觉得自己欠他们太多了。虽然自己一直在努力。可是有些东西。确实是自己无法去努力就能补偿的。
室长说的对。。。。。
自己真的不应该这样。虽然部队的生活是很忙碌，但凌忆说到底是女孩子，毕竟最难受的还是她啊！
打定主意后，李辉喊过顾嘉明。自己扔下腰带就跑。
顾嘉明气的直跺脚，眼睁睁看着这家伙一溜烟跑了上去。
等李辉一脸抓耳挠腮的站在梅大班长前面时，梅大班长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李辉，啥也没说，心领神会的就从柜子里拿出电话机递了过去。
拿去吧！
李辉一边不好意思的笑着，一边低头不断谢着班长，抱着电话机跑了出去。
李辉按下了熟悉的号码，满怀期待，又有些紧张的捏着话筒。只是，铃声一直响，还是没有人接。
李辉有点失望的放下话筒。
难道真的就到这里了吗？
李辉闭上眼睛。准备把电话机还回去，刚站起身。电话机响了起来。
喂～～
李辉接起电话。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忽然内心无比的紧张，脸都红了起来。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然后传来了熟悉的笑声。
干嘛不说话！终于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啦？
凌忆笑着转过身靠在站台边上，假装生气的撒着娇。
听到了熟悉的笑声，熟悉的话语。李辉也不由自主地咧着嘴开心的笑了起来。
还好她没有不理我。。。。。。
内心一颗石头落了地！
我想你了。。。。
骗人！
哼！
真的啊！
李辉仿佛能看到凌忆此时嘟着嘴，一脸小孩子脾气的表情，不停的用高跟鞋踢着面前的栏杆。
满腹委屈，却倔强的不肯说出口，她在等自己道歉。。。。。。
对不起！
凌忆。
是我没能陪着你。
我。。。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就算你现在不爱我了。就算有别的人要让你动心了。
我不会放弃，我不答应！
我会重新去追你。我会用尽一切办法重新逗你开心，给你幸福。让你爱上我。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我更爱你。
李辉比世界上所有人都更爱凌忆。
以后我每年会对你说一次！
说到我们老了。
你不想听为止。
凌忆眼眶里已经噙满泪水，静静的站在那里，濠河边的风吹起裙摆，旁边的路人冻得竖起衣领。
此刻的她却感觉到久违的温暖。
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李辉在电影院初见，第一次和李辉在医院吵架，第一次跟李辉住在家里！
那些最平凡的日子，却是自己最开心的日子。
凌忆委屈的抹着眼泪。
大笨蛋，你这个大笨蛋！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
李辉握着话筒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红了眼眶。
她在哭，他感觉到了。
这就是心有灵犀吧～～
凌忆哭哭啼啼，旁边站台的乘客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这个女孩不会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吧！
这一刻，凌忆终于说出心底埋藏已久的话
李辉我好想回家，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带我回家。。。。。
我。。。。我真的，我真的好久没和你一起回我们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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