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浑然天成

　　截止今天，他们来了已经有整整十天，每天都有平均四个人死亡，而这一天，的的确确是迄今为止最多的一次。

“呀，皇后娘娘您受伤了？”

小婉见落梨的手上还在滴着血，吃惊的叫喊了出来。

落梨淡淡的扫视了一眼小婉，示意小婉不要再叫自己皇后娘娘，而后继续收拾着地上的碎片道：“我没事，救人要紧，小婉，你继续去熬一些药吧，这里就先交给我。”

小婉本想帮落梨一起收拾，见落梨有些不高兴，这才小心翼翼的应声，往药炉边走去。

落梨将碎渣收拾好，端着放在一旁的药丸，用勺子搅了搅道：“王大人，这些药还是趁热喝了吧，药凉了就不好了。”

此时此刻，落梨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指尖上的血液，刚好有一滴滴在了碗里。

王御医叹了一口气，接过药碗道：“但愿这一次的药能起一点作用，这样整个河东县的人就有救了。”王御医说完，拿过碗，一口气喝干。

配置、熬药，一切一如既往的进行着，即使是有病在身的王御医，也带了口罩将自己全副武装，加入了配药的队伍当中，直到黑夜降临，他们才肯罢休。

夜里，落梨和小婉同挤在一张床榻上，住的是一般平民的房屋，这间房屋的窗户开得很大很高，所以落梨每晚只要一扭过身，就能看见满天的繁星。

一阵迎春花的香味浸入鼻腔，落梨微微笑了笑，正是春意正浓呢……

落梨这样想着，心里却在惦记此时此刻身在皇宫中的皇后，她在想，自己那个在皇后腹中的婴儿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开始踢母亲的肚子？又想了想不禁觉得自己可笑，自己不过离开皇宫才数十天，那个孩子也猜不到三个月，怎么会去踢母亲的肚子呢。

落梨微微叹了一口气，又转过身，背对着窗户，不去看那漫天繁星，而是闭着眼睛。睡意渐渐袭来，不到一会儿，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皇宫里，靖安殿。

站在殿外双臂环抱着的德公公一边站在殿门口，一边打着盹儿，蓝芯身边跟着小菊，打着灯笼正往这边走来。

春风微微吹拂着，将小菊手里的灯笼吹的来回晃悠，小菊心里担忧，更是小心翼翼的打好灯笼，生怕因为灯笼的摇晃，而让身边的这位皇后娘娘出了什么岔子。小菊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口中心地善良的皇后娘娘在自己身边，自己却总是有一种莫明的恐惧，生怕自己做错什么一样。

“该死的废物。”

蓝芯低低喝着，只让身边的小菊打了一个寒颤，小菊以为是在说自己，顺着眼前皇后的目光看去，只见眼前的德公公正站在靖安殿的门口打着盹儿，一下一下，点着脑袋，甚是滑稽。

若不是看着身边皇后板着面孔，小菊一定会哑然失笑。

“咳咳……”

小菊干咳了两声，原本打盹儿的德公公立马清醒了过来，见是皇后，慌忙笑着拱手道：“奴才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是来看皇上？皇上还在批阅奏章呢。”

蓝芯依旧伴着一张面孔，冷冰冰的说道：“德公公，皇上让你伴驾就是为了保护皇上的安全，你倒好，这会儿竟然在这里打起盹儿来了，难怪那天蓝贵妃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进了靖安殿，若是进去的不是什么蓝贵妃，而是刺客，你可担待得起？”

德公公原本满脸堆笑，一听眼前的皇后娘娘这么一说，顿时吓得双腿发软，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道：“皇后娘娘恕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皇后娘娘恕罪啊……”

一边说着，德公公一边在心里想，这皇后今儿是吃错了什么药？往常就算是见着自己打盹儿，也只会一笑而过，今天却这样责骂自己，随时都有脑袋搬家的可能。但一细想，德公公便明白了，一定是皇后身怀龙种，心烦气躁，这才拿自己出气，不禁暗自在心里叹着倒霉。

“什么是这样热闹啊？”司徒旭这会儿闻声赶来，只见落梨冷着一张脸站在殿外，而跪在落梨面前的正是德公公，便笑笑道：“今儿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小喜子，你是不是得罪了皇后？快说，究竟你做了什么惹皇后娘娘不高兴的事情？”

落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色有问题，这才慌忙换上了一副自认为和蔼可亲的模样笑道：“皇上，是这该死的奴才，明明在这里伴驾，却偷懒睡觉，臣妾在这里教训他呢。行了，德公公，你起来吧，要不然皇上还会以为是孤的不是呢。”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德公公慌忙站了起来，浑身却出了一身冷汗，想着要是不是皇上出来，自己怕是要脑袋搬家了。

“瞧你说的。”司徒旭佯装不高兴着，紧接着轻轻搂住眼前落梨的腰身道：“皇后今天晚上如何来这里了？你有孕在身，好好在寝宫里休息才是。”

蓝芯微微笑了一下道：“皇上这样晚了都还在为江山社稷而操劳，臣妾怎敢独自偷懒呢？所以臣妾特意命人准备了一些糕点和参茶，专门为皇上提神而用。”

“好啊。”司徒旭瞥了一眼小菊手里拿着的糕点盒笑笑道：“说来朕已经有十来天没有迟到皇后亲手做的糕点了，还真的有些想了。外边风大，来，我们进屋再说。”

说完司徒旭便轻轻揽着眼前‘落梨’的腰身，缓缓往殿内走去。

而蓝芯将这话听在耳里却刺在心上，因为她压根儿就不会做什么糕点，舞刀弄枪，她倒是很在行，想到这里，蓝芯不禁握紧了自己的手，加深了对于落梨的愤恨。

进了靖安殿，司徒旭径直让眼前的落梨坐在了自己的腿上，一边手捧着食盒道：“让朕猜猜，这里面究竟是皇后给朕准备的什么好吃的。嗯……天外飞仙？还有蜜饯杏仁膏？油酥桂花糕？对不对？朕一定猜中了！”

司徒旭说完，高兴地将食盒打开。

蓝芯想开口说话，已经来不及了，什么天外飞仙？什么蜜饯杏仁膏？自己听都没有听说过，蓝芯在心里嗤之以鼻着，却无可奈何。

看着眼前司徒旭的表情由欣喜变成失望，蓝芯不禁咬了咬下嘴唇。

司徒旭的确有些失望，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当落梨自昏迷以后再次醒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甚至开始想念曾经和落梨在一起的生活，而这些，也正是因为他希望食盒里的东西就是他曾经吃过的糕点。

司徒旭将所有的希望又放在了最后一杯参汤上面，那就是天外飞仙，司徒旭满怀欣喜的打开杯子，只见里面只是一杯普通的参茶而已，顿时所有想要吃糕点的欲望完全消失了。

碍于落梨在，司徒旭笑了笑低头问自己怀里的落梨：“朕就知道，皇后是怕朕吃腻了，这才替朕换换口味对不对？还是朕的皇后明白朕的心意，只不过啊，朕现在还不饿，待会儿饿了再吃。”

“嗯。”

蓝芯规规矩矩的回答着，随即拿起石墨道：“那臣妾给皇上碾磨，看皇上批阅奏章好不好？”其实蓝芯只是想知道，疫区那边派去的人，是不是都死绝了，因为，离落梨从这里出发，已经有整整十天了。

“好。”司徒旭高兴的应着，他最喜欢的时候就是落梨陪在自己身边，替自己碾磨，仿佛只要落梨在自己身边，他闻着落梨身上淡淡的清香，就会觉得所有的事情都能迎刃而解了。

想到这里，司徒旭不禁扬起嘴角笑了笑。

“皇上。”蓝芯见司徒旭心情微微有些好转，便开口询问：“河东县那边的疫情怎么样了？芯儿妹妹在那边可有消息？”

司徒旭放下手中批阅好的奏折，紧接着又拿起另另外一本道：“不知道，那边还没有什么重大的消息报过来。”

蓝芯一听心中渐渐升起一点喜悦，于是道：“那皇上难道就不担心吗？芯儿妹妹可是还在那里的。”

芯儿？司徒旭的脑海中猛然想起那天夜里见到芯儿时的情境，谈吐自如，对话游刃有余，似乎连芯儿也发生了什么变化，以至于那个眼神就算是现在，也让司徒旭念念不忘。

“皇上？”

蓝芯的呼唤打断了司徒旭的沉思，司徒旭忙道：“朕在想，究竟是为什么那边还没有消息，但是朕最起码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蓝芯猛的紧张了起来，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司徒旭仰起头想了一下笑道：“正是因为没有消息传过来，这才证明她们相安无事啊，傻瓜。”

司徒旭说着，轻轻地捏了一下眼前落梨的鼻子，继续埋头批阅奏章。

“皇上，国师在殿外求见。”

德公公跪在皇后和司徒旭的面前，显然有些局促不安。

司徒旭头也没有抬的说道：“让国师进来吧，朕正好有事情要找他。”

德公公这才赶忙退下，殿门微微开启，有风随之卷入，惹起淡淡凉意，夹杂在风中的是淡淡的桃花香，蓝芯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国师和皇上司徒旭身上的香味是一致的。

一抹白色身影映入眼帘，白衣白发，浑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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