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好女人是有控场能力的
周一早晨，我刚把圆圆送去学校，姑妈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姑妈，这么早打电话，有啥事吗？”
对姑妈，我从未有过亲近感。
姑妈是我爸的亲姐姐，比我爸大六岁。
早年接我爷爷的班，后来嫁了个同厂的质检员。几十年下来，日子不好也不坏。
“这孩子，没事我就不能给你打个电话了？”姑妈嗔责。
“姑妈，要是没啥要紧事的话，我就先挂电话了啊，正赶去学校呢！”
“唉，子阔你等等，就一句话！”
“那，说吧！”
“我才听说，周五晚上，你带一个老太太去星河湾了？”
姑妈所说的星河湾，正是被圆圆点名的那家自助餐店的名称。
“嗯！是圆圆点的！”
“唉我说你这傻孩子，星河湾啥地方你不知道啊？那里一顿饭，都顶得上别人家半个月的花销了，你带一老太太去？唉对了，那老太太该不会是圆圆姥姥吧？”
“你跟踪我们？”
“你姐他们，同事聚餐，就在星河湾楼上，说看见你带着老太太进了星河湾！”
“圆圆从小就只认星河湾的自助餐。这次我爸妈都不在家，我又不会做饭，总不能让姥姥做吧！”
“你这孩子！叫得这么甜，人家白小瑛知不知道啊？”
“我妈当然知道啊！”
“这才几天嘛，就改口了？妈长妈短的？”
“姑妈，你到底想说啥，直说好不？我赶时间呢！”
“子阔，别忘了，姑妈才是你的亲人！那个白小瑛，她就是冲你爸钱去的！你爸被狐狸精迷了心智，你可千万要清醒啊！”
“姑妈，我妈惹你了吗？”
姑妈不知是被我问懵了还是真的开始思考自己是否被我妈惹到。
“你说我妈狐狸精！说话咱得有理有据，别信口开河，啊！挂了啊，我要迟到了！”
姑妈是那种极精致利己主义者。
当年，因为韩燕清，我妈和我爸屡屡吵架，我妈找她哭诉，期待她能出面说教我爸两句。
我姑妈却找遍了借口说她忙，没时间！
可是没两天，她又因为我姑父的外甥女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亲自去跟我爸下命令，让那外甥女去我爸武馆里工作。
还好，我爸对她之前的不帮不扶还有记忆，便回她，“我这儿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都满着，实在塞不进去啦！”
“那你徒弟那儿呢？”
“我徒弟更是铁面无私，他连他表妹都没让进！”
后来，我听说，我姑妈之所以煞费苦心，是因为那外甥女的姑父是我表姐任教的学校的校长，我姑妈跟我表姐打包票，说自己一定能办好这事！
但是毕竟是亲姐弟，我爸最终还是拜托韩燕清，收留了那外甥女一段时间。
只是酒水生意，场面风云迭起，那个外甥女又是个没眼力见的主儿，干了一个月就以下班太晚，她没法子准备考公为借口辞职了。
或许，韩燕清是真的爱我爸吧。她不但成功让那位外甥女自动离开了我们的视线，还见缝插针地给她灌输，要是进我爸武馆工作的话，琐事不断，上班累，下班晚，根本没时间做自己想做的！
也因此，我姑妈、姑父他们并未因此对我爸有啥不忿。
而我舅舅和大姨他们，从我记事起，就觉得他们跟陌生人没两样。
我妈被病痛折磨的时候，要不是我爸还有点道德底线的话，我妈肯定会生不如死。
去年过年，我还跟我爸谈到我舅和大姨的表现不像我以为的那种亲戚，我爸却颇为洒脱地说：“应该都是钱闹的！”
我颇为不解。
“当初，我们一家曾经靠你爷爷奶奶贴补的时候，大家对我们也都避而远之。逢年过节见了面，也都冷冷的没话可说。后来，手头宽裕点了，亲戚也都活络起来了，见了面，一个个嘘寒问暖的。”
我只管静静地听着，因为当时，家里就我和我爸俩人。
我爸的过往和我家的历史脉络，只要他想说，就是我的荣幸！
“可是后来，我开始整理底盘的时候，所有人都劝我要趁热打铁，恨不能鼓励我一夜之间做成世界第一！我被劝的烦了，就说我现在已经负债上千万了！”
我爸冷笑了一声。
我也大概能对得上我家的历史阶段了。
“然后，从那以后，就再没一个人来劝我这样那样的了！”
“哦！”这样的曾经，是我从来都不知道的。
我只知道我爸和我姑妈，并没有大家传言中的血脉情深。
“人嘛，不跌几次跤，是尝不尽人间百味的！”
我也只能点头表示认同，因为理论上来讲，我爸言论是正确的。
“也就是从那会儿起，我明白，这辈子，除了父母和儿女，谁都不要去有所指望！”
“对！”
“但就这，也是有前提的！”
“前提？”
“你得有真心疼爱自己的父母，还得真心疼爱自己的儿女，你才能得到儿女将来相应的回报！说白了，就是你得先付出，才能有收获！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都是一样的道理！”
“哦！”
“大概就是从那以后吧，你妈就总觉得我态度冷漠，就总疑神疑鬼的，以为我在外面有人了！你妈她没经过这些挫折，她不懂，她总觉得她们姐弟关系良好，我也就懒得跟她去争辩了！”
“其实，可能就是因为你把心事藏着掖着，才让我妈心生疑惑吧！”
“或许是吧，我是想着，反正她在家照顾你，也不需要分得太清楚，她愿意糊里糊涂地维持她的亲情就随她吧！我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这个家，保护好你们娘俩！”
“爸，我就纳闷，你，真的没动过那些心思吗？就我妈以为的那些！”
“也不是没动过，但是一想到自己血脉至亲都能这样，外人就更难相信了！跟你妈二十年了，我都吃不准她的心思，别的女人，谁知道她背后存的啥心！还有，在外面存着这么个见不得光的事儿，人必定会分心，一分心，就啥事都干不好了！”
也因此，二十年来，我就理所当然地以为，天下所有亲戚都跟我家亲戚一样淡漠，所有亲缘关系也都跟普通社会关系没啥两样。
加上如今时代改变，大家没有了礼尚往来的礼法约束。同时大家也都实在太过普通，于别人毫无帮扶之用。
因此，我就更加认定，所谓的“姑妈”、“舅舅”只是一种别样的称呼而已，与“阿姨”、“叔叔”并无本质的不同。
可是自从我爸娶了白小瑛，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的亲缘观念时时被刷新。
圆圆的亲舅舅，自己家里种着十几亩果园，还附带开出了一片菜园，同时还在他们家乡县城经营着一家水果店。
据圆圆说，她爸妈离婚的日子里，不管妈妈有没有收入，舅舅都会每月按时往妈妈的卡里打两千块钱。
姥姥也会不定时地，拿自己攒下的钱补贴给妈妈。
对于我们这座城市的消费而言，两千块钱，虽然不能让她们天天地珍馐美味，但最基本的温饱问题是被根除了的。
这份默默的支持，把血亲之间最有力的支撑和鼓励，不动声色地传输给我妈白小瑛。
像水果、蔬菜什么的家乡味，更是从未断过。
不仅如此，舅舅、舅妈还屡屡叮嘱我妈和圆圆，“自己家里种水果的，我每天都在往全国各地发货，给你和孩子都是顺手的事儿！”
也因此，圆圆从小就亲近姥姥和舅舅、舅妈，一有空便想回老家看望姥姥和舅舅、舅妈。
“别不是逛的找不着家门了吧！”国庆节放假前一天，我爸妈还没回来，圆圆就开始嘟囔着，可是转脸儿她就谄媚地笑道，“哥哥，既然你不约会，那就跟我回老家去逛逛吧！”
我心想，逛，谁不乐意啊！
只是我没想到，我又被这小不点儿给算计了。
一进门，她就告诉舅舅、舅妈，让给我找件顶顶大的衣服，别把我的衣服让树枝刮了。
“干啥？”我依然不解。
“让你亲自体验一下有机水果的魅力！”她神秘一笑，“还有水果西施呢！”
“水果西施是啥玩意儿？”
“美女啊！”
“果园里有西施？你开啥玩笑呢！我看都是你这样的水果虫子吧！”
“你就犟吧！”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我爸妈特意为我安排的一场，别开生面的相亲。
的确够“别开生面”！
见面，就在苹果园里！
她还嘱咐我，一定要自然一点，绝对不能死死盯着人家西施看，让人误以为你是个傻子！
我真是欲哭无泪，无力逃脱呀！
据圆圆交待，女生985毕业，家是临市的，不过毕业后去了舅舅家所在地挂职锻炼。
人倒是长得清秀，个头高挑，根本谈不上美女，顶多算是中规中矩。我感觉，用“水果西施”，真的是圆圆夸大其词了。
与人打交道，她仍然像一座万年冰山，丝毫没有我妈说的那种活泛劲。
可我妈却叮嘱，“女生不能只看长相的，有趣的灵魂才能走的更远！”
我还没整理好应对之句，就被圆圆抢了先。
“像你一样远到天涯海角？你怕是都忘了你们还有一对子女在家看门着吧？”
我爸连忙赔笑脸，“哎哟，我的小公主别生气啊，爸爸妈妈是提前来探路的，等你放了假，我们一家三口就能一起来玩了！”
一家三口？这是又自动屏蔽掉我这个客观存在吗？
“爸，那我哥呢？不带他？”
圆圆的质疑太让我感动了。
可是我的感动还没启程，她就又毒舌功夫飚上了。
“我哥连个村官都搞不定，再不带他出去见见世面，怕是要砸手里！”
“圆圆，别满嘴跑火车！”我妈斥责她，“你哥还小呢，咱慢慢挑，不急！”
“我觉得圆圆说得对！”
还就得是我爸，迟早都不会忘了我。
“唉，子阔，你趁这段时间好好出个方案，等我们回去了，一致通过了，就证明你可以放心去备考了！要不然你就自己去找投资。二选一，给你绝对的公正和自主！”
真是造孽呀！
听闻我的“遭遇”，魏旭然竟像是大仇得报一般，用他那预言家的潜质笑道，“看吧，我说啥来着！这成熟高定男的爱情，你这种小奶狗会严重消化不良的！”
“你才小奶狗呢！”我终于切身体会到了啥叫“外强中干”。
“其实吧，”他又要高谈阔论了，可我已经避无可避，只得受着，“男人的感情本来就是短命鬼！啥叫成熟高定男的爱情？就是因为你这后妈太不简单！她太能拿捏你爸的七寸了！”
我抄起枕头朝他扔了过去，“你才有七寸呢！”
他并不生气，嘿嘿一笑，“你爸跟你亲妈，他们有这么甜到齁的吗？”
那是段黑暗的日子，像是昨日，总会在我脑海里飘荡。又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我却怎么都看不清其间的具体样貌。
“钱是男人的脊梁骨，是男人主动袒露真心的催化剂，也是婚姻美满的护身符！”
“就你歪理多！”
“别不信呀！”
我笑而不语。他的话，或许不够全面，但绝对不是没有根据的胡言乱语。
“你看看那些光鲜亮丽、精彩绝伦的女人，哪个背后没有一个有钱男人啊！其实，光有钱也不行，必须有男人全身心投入，让爱渗透到骨子里，无下限地宠着她，跟追光灯似的，满眼就她一人，她要星星绝对会连月亮一起摘下来送到她眼前！你想想，你爸现在可不就是这样的嘛！”
“滚你的！”
“你爸他应该是太懂这爱情的循环效果了！所以你看，你这后妈大放异彩，你家老头儿被迷的神魂颠倒，更拿人当宝了！同样的，你也就不再有孤儿的感觉了，是不是？”
这虽然是魏旭然的分析，但是事实，我郑重地点头。
“那些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摘月亮的，都是最基础的求生本能衍生出来的生理综合症，根本不能叫爱！”
“就你懂，一天天的！”我抄起抱枕扔向滔滔不绝的魏旭然。
他笑道，“其实，你爸让你加班加点搞策划，不是苛责你，而是用实力让你明白，钱是男人的脊梁骨，爱是女人的灵魂。要想让女人的灵魂依附于你，就必须挺起你的脊梁骨！”
我嘴上嗤笑，心里对他却是佩服至极。
“像你爸这种，叫‘霸总’呢，好像也不大像。对了，应该叫头狼！对，就是头狼！头狼的爱是啥样的？深沉，发自内心，哦不，发自骨髓里！这样，女人才会完全放心地释放自己有趣的灵魂和天使特质！”
“越说越来劲了你！”
“我可告诉你啊，你家老头儿这爱情啊，这才叫美酒，浓醇、甘甜，越喝越上头啊！”
“你那爱情叫啥？”
“突然发现，我那顶多叫做啤酒！听着好像很洋气、很解馋，但是越品越像马尿，随时都想扔掉！”
“我看你也挺上头啊！”
“爱情要美好，全凭女人好！”
“啥意思？”
他眉飞色舞地道，“好女人她是有控场能力的！她不会冷场，不会轻易给男人甩脸色，更不会动不动就使小性子，给男人砸场！”
“哪个女人没脾气啊？”
魏旭然这句话，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来。
那是我爸妈婚后的第一周，八月份的天气，本就热得人一心求死，韩燕清的不请自来，更像是给这火样天气平添了一把干柴。
韩燕清走后，我妈凡事都会加上一句“大师兄真的很棒！大师兄真的好了不起唉！”
我爸虽然很是受用这种嗲嗲的出自深爱之人的称呼，但是他懂得适可而止，收放自如，赶在我妈彻底发飙之前，迅速结束“暗战”。
具体咋结束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所以啊，我要是有钱，我都想和你爸争一争了！那，绝对赛过活神仙啊！”
“滚！”
“我是说真的！”
“你还来劲了！”
“真的，我说的真真的！”
这小子，非要气得我发飙收拾他一顿才罢休。
可是这次，他竟然忍着胳膊快被我掰折了的痛苦，不知死活地笑道，“真的，我要是竞争的话，你家老头儿不见得能完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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