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老九门·鲁王宫24
张启山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然后剧烈地咳嗽着,一些细小的血块,从他嘴里漏了出来,让旁观者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把脏器也一并咳了出来。
那条烛九阴已经消失不见,二月红和齐铁嘴也没有了忌惮,他们倒不是怕烛九阴,而是怕破坏了张启山的计划,如今两人一左一右地跑上前,想要扶住张启山。
已经近似枯朽的张启山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需要过多关注。
张家人向来如此,只要还没死,就往死里活。
然而解雨臣就师承自二月红,面对在乎的人“自作主张”这种事,二月红只会比解雨臣还要擅长。
二月红看了一眼齐铁嘴,齐铁嘴也冲着他点了点头,两人完全无视了张启山的“要求”,如同绑匪一般,强硬地架起了张启山佝偻的身躯,以一种近乎抬的方式,要将张启山绑回之前的营地。
王胖子正和霍秀秀坐在一起,研究着张海客脖子上的纹身。
从刚才的某一刻起,张海客的状况,就突然稳定了下来,现在看上去,与其说是昏迷,不如说是沉睡,唯一奇怪的,就是在体温正常的情况下,张海客脖子上的纹身,却无比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我只知道他这纹身是梵文写的。”王胖子嘴里叼着一根牙签,手上拿着一把体温枪反复测着张海客的温度。
霍秀秀则是在游戏系统中不停搜索着。
游戏系统非常高级,能够无障碍地同声传译。霍秀秀已经去过了数十个副本,很多副本里的语言,都不是她已知的任何一种语言,但装载了游戏系统的她,能够非常顺利地阅读。
但这仅限于本就是副本内的语言,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就是玩家通过游戏系统到了英国,就能如同使用母语一般使用英语交流,无论玩家本身是哪个国家的人。
但张海客脖子上的梵文纹身,有点类似于混入了英文中的法语,游戏系统是不能够鉴别出来的。
“吴邪哥哥倒是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还吐槽过张海客又惨又闷骚。”久搜无果后,霍秀秀放弃了挣扎。
与此同时,二月红和齐铁嘴,已经扶着张启山回到了他俩的身边。
张启山的外形,已经逐渐恢复过来,看着又是那个玉树临风的长沙布防官,只是所有人都能轻易看出,张启山瘦削了许多,也虚弱了许多,有了些病弱贵公子的味道。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齐铁嘴没有反应过来,问了句,“佛爷怎么了?”
他还以为是张启山有感而发,正想着如何不着痕迹地安慰张启山。
张启山的唇角勾了勾,对着齐铁嘴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张海客脖子上的纹身,是温庭筠的这首小词。”
张启山毕竟接受过相对完整的教育,而且出于个人的需求,他对各大宗教有着一定的了解。
他需要向苍天,向鬼神,向着一切可能的存在,寻求一个答案,关于张家,关于自己,关于当下的时局……但他遍观所有宗教之后,他知道了,没有哪一个神明,没有哪一种教派,能够回答出他的问题。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张启山才真正明白过来,世界上从来都不可能有什么救世主,除了自己去争取外,没有任何获得事情真相的可能。
所以他收拢就四散漂泊的张家人,拉起了一支自己的军队,寻找过去,然后创造未来。
不过也要感谢过往那些年的迷茫,他才能一眼看出张海客身上的纹身是什么意义。
张家本家的纹身,大多都是规规矩矩的瑞兽,但海外张家的纹身,则显得有些飞扬跋扈,比如张启山手底下那位刚去世的海外小张,就是用了一只金鱼作为纹身,那么张海客纹一首诗,也不是不好理解了。
霍秀秀笑出了声,她不由地想起了童年时的回忆:
老年的吴老狗是很清简的,常年都是布衣、布袍,很少会穿“洋装”,在霍秀秀的鲜活的童年记忆里,常常会有吴老狗抱着吴邪练字、浇花的场景,而她的吴邪哥哥,要么会溅狗五爷一身的墨点子,要么就是浇了狗五爷一身水,还非得说是下雨了。
为了证明自己说得对,吴邪很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用来背和“雨”相关的诗句。
小小年纪的吴邪,不乏“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时候,张海客脖子上的这首诗,吴邪也不是没有在梧桐树下摇头晃脑地背过。
张海客其实真切地知道自己进入了幻境,他利用血脉能力模仿吴邪的时候,常常就会有这样的后遗症,但他这次有些不想醒来。
院子里的梧桐树下,豆丁一样的小男孩儿,正仰着头,看着老了的男人,语速飞快地背着一首诗。
张海客知道,那小男孩儿就是吴邪,在吴邪还在他妈妈肚子的时候,张家就开始观察他们这些孩子,今天的观察任务恰好归张海客来执行。
在没有确定之前,张家人对这些孩子的观察,都是轮岗式的,为的就是让他们这群模仿者,对每一个可能会被模仿的对象都有一定的认识。
经过将近八年的观察,本家那边已经确定,吴邪就是那个特殊的孩子,再过几天,就是他们这些人,去向族内的长老展示自己的模仿成效的时候。
张海客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时候,他顶着的还是自己的脸。
没有哪一个人,愿意磨灭自己的存在,然后去假扮成为另一个人,顶着另一个人的脸,走完剩下的人生。
但在张家人的宿命面前,在张家这样的千年大族面前,个人的喜恶是如此地渺小,渺小到没有人会看见,甚至就连作为当事者本身的张海客,都未曾过多地关注过自己内心那小小的不服气。
但他的潜意识记住了那股不服气。
于是回到张家以后,张海客替自己纹上了这首诗,这是属于过去的张海客的,也是属于接下来会逐渐成为吴邪的张海客的。
张海客恍然明白,为何吴邪会说他又惨又闷骚。
盗洞内,吴邪捂住了自己脖子上的那条伤疤,手心底下,它正灼热得仿佛要烧穿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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