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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知音难求


“小庆,你过来。”张暐四下看了看,忽然喊刚刚那个随从。

  “唉,大人!”

  “你把李宜德的情况跟王爷好好说说……”他看出了三郎此时的心理活动,非常善解人意。

  “对,你说说!”三郎兴致正浓。

  “他就是个平平常常的下人,不过他的功夫了得,深不可测,但是他一般不露声色,为人忠诚老实,本本分分,他不但善射,而且善骑……”那个叫小庆的随从滔滔不绝。

  “对了,刚才他打那只野鸡用的是什么?”三郎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个细节,他走上前,仔细看看那个还活着的野鸡,只见被打中了脖子,歪着头不能动弹,老老实实地蹲在那里。

  “王爷,那是石子打的。”随从说。

  “嗯,是的!”三郎点了点头。

  “飞石?”

  “不是,是弹弓。”小庆接着说。

  “弹弓?”

  “是的,他的弓箭和弹弓都是一绝。”

  “可是我没看见他拿弹弓啊!”另一个随从说。

  “不,看见了,他速度太快了。”小顺子接着说。

  说到这里,大家纷纷表示钦佩。

  “王爷,这人厉害啊!”小顺子也啧啧赞叹。

  “来来来,都过来,大家分一分,把这些肉吃完吧!”张暐看大伙谈的正起劲,把食物都忘记了,连忙唤醒大家。

  “来,王爷,吃吃!”小顺子拿起一个羊腿递给了三郎。

  “嗯,香!”三郎这时候才感觉太饿了,大口小口吃着美味,虽然只放盐的烤羊,吃起来,却赛过任何美味珍馐。

  此时,张暐已经明白了三郎的心思。

  此后,李隆基在潞州,多方延揽人才,收取民心,显示了杰出的政治才能,世人称:“有德政、善僚属、礼士大夫、爱百姓”。理政之余,还修造了一所宏丽的府第,后面建有“德风亭”。亭西有辇道连接“盾花梳洗楼”。他常和潞州名士、幕僚、契友在这里赏景赋诗、评论国事。

  谈到唐太宗的赫赫功绩,他往往仰天长叹,似有无限感慨;谈到当时秉政的中宗、韦后,他不过微微一笑,似乎不屑一顾。而当大家谈到各自的抱负时,他却静静地听着,不置一词。大家问他,他又笑而不答。酒到酣处,他离席起舞,吟唱起汉高祖的《大风歌》,大家才知道他的志趣不凡。由于他风雅博学,平易近人,礼贤下士,有识之士都乐于归附。

  这一日,张暐请他去得月楼,这里是闻名潞州的大酒楼,江南的风格,菜肴都是粤菜和淮扬菜,一道道美食,不同与北方浓辣的口味,清淡而雅致,却能够体现出食材的真正味道,三郎爱上了淮扬菜里的虾滑和煮干丝,他喜欢吃豆制品,甚至超过肉食,席间一女子唱吕剧,然后又唱晋剧,三郎酒后忽然来了雅兴,接过姑娘的琵笆弹了一曲《胡笳十八拍》,那姑娘惊异的问道。

  “公子,琴弹的如此之好,莫非也是爱曲之人?”她的声音莺莺燕燕。

  “我平生的最爱,就是这魂牵梦绕的乐曲!”他一脸自豪地回答。

  “原来如此!”

  “来来,刚才你听懂了,再弹一曲,如果你能说出它的名字,今天我大大的赏赐你!”他面色红润,酒味正酣。

  “那奴家要是听不出呢?”姑娘有些害怕,因为从他的《胡笳十八拍》中,她已经感觉到这不是一个平常的音乐爱好者。所以,她怕他会借着酒劲提出非同寻常的要求。

  “那好办,你就替我喝了这一杯酒。”三郎一笑。

  “奴家不善饮酒!”

  “好,我就不逼你,不奖也不罚!”他不喜欢趁人之危,只是今天高兴,只要高兴就好,什么都不重要。

  “好吧!”姑娘微笑颔首。

  三郎弹了一曲《凌波曲》,姑娘就差点没鼓掌,一曲已终,她仿佛还没有从乐曲中走出来。

  “怎样?”张暐在一旁插话。

  “小女子今天是遇到了大家!我们父女今天不收公子的酬劳,只是,能否请公子告诉奴家,这是何人所作?”看来她也是个乐迷。

  “二位大人,请恕我们无礼,打扰您们雅兴了!”这时候从幔帐之后走出一位老者,白须白髯,鹤发童颜。他上前扯了一下女孩的袖子。

  “唉!老人家,不用拦她,我们并非腌臜之人,你尽管放心。”张暐站立起来。

  “老爹,来来来,坐这儿!”三郎见了这个非凡之人,也连忙起身,双手一拱,抽身一让,礼貌性地给老者一个座。

  “不敢,不敢!”老者连连摆手。

  “坐吧!”张暐也说。

  老者一见二位不是一般的客人,心想今天八成遇到了贵人,他也就不推辞了,便坐了下来。

  “老人家,哪里人?”张暐听出了他的口音,刻意地问。

  “唉,老汉山东齐州人,因与人有经济纠纷而被迫流落于此,靠着雕虫小技度日,今天我们是遇到了大家,让你们见笑了,见笑了!”老者忙起身作揖。

  “老爹,不必客气,我也只是爱好而已!”三郎连忙还礼。

  “来来,姑娘也过来同坐!”张暐起身对那个姑娘说。

  这时候,随从已经安置好了椅子,那姑娘见他们本来也就是两人,并没有外人,估计就是喝闲酒,就没有推辞,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三郎的对面。

  “老汉姓赵,二位公子?”还是老人家机警。

  “我姓张,这位姓李。”张暐见三郎想张口,连忙接过话来。

  “哦哦,二位公子,想必是官家之人!”老汉好眼力。

  “区区小官职,不值一提!”张暐摆了摆手说。

  “大人,一县父母,怎能说小?”姑娘忽然插了一句话。

  “哦,你认识我?”张暐诧异地看了看她说。

  “张大人,在这潞州谁不认识您,只是这位公子面生!”她杏目一闪,有些羞涩。

  三郎这才认认真真地注意她,这姑娘,柳叶眉,杏眼如水,瓜子脸,皮肤白里透红,水嫩。好美的女子,真是北方有佳人!

  “哦,李公子初来乍到,以后就熟悉了!”张暐笑了笑说。

  “公子,我如果喝了这杯酒,您能否告诉奴家刚才的曲目是谁作的?叫什么名字?”姑娘实在忍不住了,端起面前的酒杯跟他讨价还价。

  “贤弟啊!你看呢!我也想知道哦?”张暐转头看了他一眼,认真地说。

  “老头也请教了!”

  “哦,见笑了,各位。这是我作的——《凌波曲》”。

  “哦,公子是乐师?”姑娘吃惊地问。

  “不是,只是爱好而已!”

  “那公子,为何如此精通……?”她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燕儿!”老者急忙拦住了她的问话。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老者知道,这个李公子可不是一般的公子,一个爱好就如此精通,凭老者的阅历,可以看出这个公子不但精通乐曲,武功也绝非一般,而且他身上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贵族气质,他一定是个王爷。

  而这个赵姑娘,已经开始仰慕他了!

  又一日。他们约定小聚,谁知一大早,张暐便策马兴冲冲地来到了王府,一进门,见三郎正在院子里练功。

  “贤弟,今天我们去做一件大事!”他显然有些激动。

  “哦,是什么样的大事?”三郎接过小顺子递来的汗巾,擦了擦额头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故作神秘。

  “还卖关子啊?”

  张暐只是一笑,并不回答。

  片刻功夫,他们策马来到了城西一个府邸,规模不大,却也透露出富庶之气。

  “出来,李大生,你个臭不要脸。”张暐一进大门张口就骂。

  “张大人,我们老爷不在。”这时候一个低眉顺眼的仆人迎了上来,战战兢兢地说。

  “去哪了?快去找。”

  “刚刚去收租了,不知道回来了吗?”

  “去找。”

  “唉唉,大人快请坐。”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客厅。

  三郎喜欢浏览平常人家的摆设,从这里可以看到一个个家庭的文化氛围和治家理念,所谓一叶知秋。

  中堂很俗气,内容是松鹤延年,看来这家中有老人,长条案两侧各一个青铜烛台,在往下是紫檀木的八仙桌和两把太师椅,一切中规中矩。

  “张大人,张大人!”这时候,一个男人高声大语地冲进屋来。“张大人,小弟来晚了!该死该死!”

  三郎一看,面前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其貌不扬,矮胖墩,就像个皮球一样,滚了进来。

  “快来,见过李大人!”张暐瞟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

  “唉,李大人,小的见过李大人!”他连忙冲三郎作揖。

  “兄弟多礼了!”三郎这才想起之前见到的李宜德,心想,他摊上这么个主子,真是埋没了他的才能。

  “换茶,呵呵,张大人这次光临,对小弟有何指教?”他调侃。

  “你就是个不要脸的,比我大十岁还叫我兄。”张暐说话毫不留情。

  “呵呵,习惯,习惯。谁让你是我老大呢?”

  “是啊!老大不是按年龄的,是按威望!”三郎笑着说。

  “哎呀,贤弟不知,谁是他兄长?他就是个无赖,你可不要把他当人看。”

  “对对对,我就是个无赖,我是大人一个屁,哈哈哈哈……”他自己先笑了,弄得大家都跟着大笑。

  “好了,好了,说正事吧!”张暐忽然话锋一转。

  “好的,有事你安排,我一定照办!”

  “那个叫李宜德的是不是你们家的奴仆?”张暐一提话茬子,三郎明白了他的来意,不由得暗暗佩服这位张大哥。

  “是啊!他,他又给我惹麻烦了?”

  “麻烦到没有,只是我看上了,想跟你买了,放在我府上,做个车夫。”

  “哦,大人只要看上我府上的谁,你一句话,我给你送家去!”他又嬉皮笑脸。

  “说真的啊?”

  “当然。”

  “那好,要是小环呢?”张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说。

  “啊!啊这个……”他忽然结巴了。

  “哈哈哈,跟你开个玩笑,谁要你的小环,说正事,说正事知道吗?我今天来就是想要你的奴仆李宜德,知道吗?”

  “哦哦,好好,去,把他找来。”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呵斥老仆,老仆匆匆忙忙出去了。

  张暐端起茶盏文雅地喝了一口茶,然后放在了茶几上。

  “大人怎么会看上他,你不怕他给你惹祸?”

  “他能惹什么祸?”张暐和三郎相视一笑。

  “他,他会功夫。”

  “哦,这个我倒不知,不过看他一身力气,李大人刚到此地,府上正缺一个轿夫。”

  “哦,好,这小子他妈的有福了,遇到贵人了!”

  “说说吧!”

  “说,说什么?”他愣着了。

  “说说价吧?”

  “哎,大人只要有用,我送给大人,不要钱,我怎么敢要大人的钱。”他假模假样地推脱一番。

  “真不要?”

  “真不要,不过……”他狡黠地看了看张暐,欲言又止。

  “说?”

  “大人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山西有个老规矩,送人的东西也要象征性地给点垫子,多少是个当头,不然还是分不清是你的还是我的,如果,如果……”

  “这个我知道,你接着说!”

  “如果将来他要是惹了什么祸,就与我无关了啊!”他说出了担心的原因。

  “放心,把契约拿来,说个价钱吧?”

  “一分钱也是交易,给一千钱吧!”

  “什么?”三郎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愣,接着脱口而出。

  “你以为我是买你一头猪,一只羊吗?”张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嫌弃地看了李大生一眼质问道。

  “那你要是嫌多,就,就……”这样一来,让李大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多少钱买的?”张暐反问。

  “五万钱。”他满不在乎地说。

  “哦,那我就给你五万钱,你看可以吗?”三郎接过话来说。

  听到这里,张暐看了看三郎。

  “那多不好!我怎么能拿大人的钱?”李大生在一旁窃喜,却还是假意推脱。

  “好了,就这样吧!”这一刻,张暐算是彻底明白了三郎的用意,他一锤定音。

  就这样,李宜德成了三郎的家奴。

  三郎还纳闷,还没有事先跟李宜德说好,他怎么随时就愿意离开,其实,张暐早已经给他做了工作,事先征求了他的意见。

  经过张暐一番包装,李宜德以一个全新的姿态出现在三郎的面前,春秋上说:“人以众人遇我,我以众人报之;人以国士遇我,我以国士报之”。

  李宜德就是这样的秉性,可见平凡亦不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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