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拨正6
停云白了那扇门一眼后,转身走到了蛊鼎边,垂眸看着那口散着古怪药香
的鼎隐隐出神。
眼下蛊鼎已经封住,没有再打开的道道理了,只能等鼎中毒气散尽,蛊虫大成时自会有鸣鼎之声,她等着便是。
枯残蛊与化生蛊长得没有任何差别,唯有蛊虫口中利齿不同,枯残之蛊口生锯齿,化生之蛊口生钝齿。
如此,蛊丹一裹除了她自己还有谁能分清呢。
这份大礼是她为大奚皇帝准备的。
摇曳的烛火将她眸底染上了一层跃动的火色。
发给大奚的国书白日就出发了,八百里加急,想必明日就能到大奚。
她得抓紧时间,把蛊炼出来,把南疆诸多事物安排好,那些王室旧族的漏网之鱼也要彻查,她仁王的名声还要继续赚,甚至还要把陆野那把砍煌玉砍断的刀修好……
真忙啊……
停云转眸看了一眼大殿右侧那条通往里殿的走廊。
她在修刀的事上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给他修。
毕竟回了大奚,也不能终日靠着蛊虫行事,还是得要些中原势力帮扶。
她也不想和陆野闹得太过僵直。
……
一门之隔。
陆野靠在那扇被他踹的摇摇欲坠的门上,后背发紧。
将满手白灼藏在身后,将难以抑制的情欲藏在心底。
如此不堪,又怎么能被她瞧见……
他仰着头靠着,缓缓闭上眼眸,将满眼的疲惫隐没在眼薄薄的皮下。
从未有过的陌生情愫把他弄得乱七八糟,他厌恶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灯火明灭间,他慢悠悠的起身,眼眸半阖,火光映照间在他眼中烁出了幽幽寒光。
殿外隐约传来了一声门扉关合的声音。
陆野侧头看了一眼,门缝中昏暗的烛火熄灭了。
她走了。
他舒了一口气,手心不舒服的很,眼下总算是可以去院里洗个手了。
陆野单手拉开了门闩,一只脚刚踏出去,忽得听到一声极浅的呼吸声,那道气息轻得隔着门他都没发现。
他猛地转头,门后侧方,停云抱着双臂靠在一旁的博古架上,迎着里殿葳蕤的烛火,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陆野一时梗住了,整个人僵了几息。
那条腿伸出去也不是,缩回去也不行,就这样悬在门口。
“你怎么回事?”停云挑着眉,看着脸色变化莫测的陆野狐疑问道。
陆野的脸色顷刻臭了下来,他烦躁的啧了一声。
停云的目光扫到了他隐没在身侧裤管边上的手,不由分说上前伸手一把将他的手抓了起来。
陆野没料到她这个举动,那只冰凉的手掌裹在他手腕上时,手已经随着她的力道被牵走了。
停云趁着他没反应过来时,掰开了他虚握着的手。
她原本以为他这般反常,是不是乱碰她殿里的东西被什么乱七八糟的蛊虫咬了,毕竟双月楼里的蛊多到她自己都记不清。
但是她看到他掌心间的光景后,那张清冷的脸终究是绷不住了。
“啪”得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寂静深夜中。
陆野微微侧着头,大半张脸没在昏暗的阴影里,瞧不清此刻的表情。
停云胸口起伏着,她收回发麻的手,脸颊眼尾微微泛红怒然瞪了他一眼。
大约平复了十几息后,她才转身大步离开了双月楼。
院门口,风鸢等了一晚上,可算是把她家宝贝娘娘等出来了。
她急忙收起睡意,带着停云的披风迎上来,却冷不丁的看到了她那张冷得能结出冰碴子的脸。
“娘娘你怎么了?”风鸢上前将披风披到了她身上,替她仔细拢着。
南疆夜里的风凉,停云曾经吃过许多苦,身体底子太弱,着凉不起。
她边跟着停云的脚步走着边系着披风的带子。
停云有些烦躁,伸手拂开了她:“不披了。”
风鸢一愣,手臂上挽着那件靛青披风小心的问道:“可是炼蛊不顺?”
平时停云炼蛊失败,大多也是臭着张脸从双月楼出来,谁见了都害怕不敢和她说话,只有风鸢一人能给她顺毛。
“挺顺利。”她眸色冷冷回头的看了一眼隐在夜色中的双月楼。
“那这是怎么了?”风鸢上前几步,重新替她裹好披风,“娘娘还是披着吧,着凉了难受的可是自己。”
停云垂下眼帘,她抬手结果风鸢手里的披风绸带轻轻系着。
指尖有些不适,隐隐约约透着陆野的气息。
她动作一滞,蹙眉看着指尖上那星星点点。
呵,这下更烦躁了!
她卸下披风,大步流星的往院外走去。
银冠随她步子晃动在月夜之下,发尾长长的流苏银饰碰撞着,叮当作响。
“诶!娘娘你慢点啊!”风鸢在她身后问了一句,刚想跟过来,就被停云命令退下。
她看着停云气势汹汹的踹开了双月楼的院门,不禁想到了陆野。
一定是这个可恶的中原人惹了娘娘生气!
风鸢急得跺一跺脚,恶狠狠的朝双月楼瞪了一眼,追上了她。
两道篝台烈火熊熊,停云急行于宫道中,火光跃动间将她的影子照的幽长,拉在墙上。
觐月殿
停云在守夜宫人震惊的目光下推开了觐月殿的宫门。
她将指尖上沾染的气息擦干净后,一心扑在了堆得一台的奏折里。
满台奏折将她心底那点旖旎烦躁埋没。
月落星沉,烛火寥寥。
停云一夜未睡,将台上百本奏折批完后,手麻脚麻腰酸背痛。
她伸了个懒腰,揉着钝痛的额头起身。
也不知大奚那边如何了。
......
天未亮时,大奚边境南都府一骑轻骑飞策而来,身后的尘土飘扬随风卷去。
“报——南疆加急密信一封。”
南都府都护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将军,接到密信后深谙事关重大,一刻不敢停歇水陆交替,六日就把密信递进了京都。
大奚不比南疆四季如春,眼下刚过立春不久,天气依旧湿冷。
临安的春总是伴着绵绵不绝的细雨,带着草木泥泥腥,温软湿润。
京都处处皆繁景,街上的店铺早早开了门,熙攘的人群在薄雨氤氲中行走,朴质的小摊边上升起袅袅白烟,一碗香油馄饨下进沸水之中翻滚起伏,香气携着人身嚷嚷,将人间烟火汇成了一幅红尘画卷。
众生百态被一堵宫墙阻隔,墙内墙外仿若两个世界,墙外热闹繁华,鲜活的人气带着尘世凡俗活的有滋有味,而墙内金碧辉煌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腐朽,死气沉匿在各个阴暗的角落,将人滋养成怪物。
太和殿中传出来瓷盏破碎的声音,随着一声怒不可遏的“放肆”。
众臣皆跪大喊陛下息怒。
平帝怒然,一双剑眉紧紧纠结在一起,来回在殿中踱步:“狼子野心!真是狼子野心!”
“臣以为国库已经见底了,还望陛下以我大奚子民为重,驳回南疆所求。”御史大夫林中和竖着玉笏板,俯首拜下。
皇帝坐下一个头发苍白的老者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
一旁的尚书令蔡治瞧着宰相面色不虞,连忙开口中和道:“臣倒觉得南疆已然是帝姬掌权,不如卖她一个面子,毕竟她终究是大奚人,待她回朝后南疆和这些赔礼,自然有法子要回来,天子脚下她还能翻天不成?”
平帝侧眸看了他一眼,嗤鼻冷哼了一声并未作答。
林中和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又道:“可是蔡大人有没有想过,帝姬回朝后,南疆王室是否会夺权?南疆归附尚是未知,下官以为不可向其低头,灭我大奚威风。”
蔡治听到他的话后不着痕迹翻了个白眼:“可眼下她扣着顾家二郎和陆野,不答应能怎么办?”
林中和被他说的噎住了,一时间拿不出话语来回,只得悻悻闭嘴。
此方唱罢他登场,林中和不吱声了。
他后头的国子祭酒温奉知说话了。
“臣赞同林大人说的话,南疆狼子野心,王室更是错综复杂,若帝姬回朝南疆王权落空,我等岂非竹篮打水?”
蔡治:“北戎十八城黄金遍地,大可先换回他们再说,至于西南九成的赋税,自可和她商量,再她回朝以后的受封大礼上一并给她,届时给不给,那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温奉知听后笑道:“这不是出尔反尔打陛下的脸?”
蔡治嘿了一声,起身指着他愠道:“好你个温祭酒!怎么回事啊?”
“行了行了,一天天就知道吵,吵半天也吵不出结果。”
平帝皱着眉,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们的辩论,踢了一脚脚边的碎茶盏,回到了首座上,指着许巍问道。
“许卿意下如何。”
满头银雪苍白的许巍抬起茶盏,悠悠刮着茶沫,面色沉静缓缓开口:“臣认为,陛下该同意。”
平帝挑眉面色不虞的看着他,不语。
许巍也不管他继续道:“帝姬出嫁时八岁,臣记得我们的探子察觉到南疆王权变更是六年前,帝姬才十二岁,便已经把南疆稳稳捏在手里了,如今六年过去,臣确信南疆王室以无人能左右她了。”
听许巍讲完后,平帝原本深蹙的眉头纠得更紧了。
是啊,他原本以为南疆是死局,是缓兵之计,待他重整旗鼓后便要吞并,可谁知他最瞧不上的女儿替他把障碍扫平,白送他一个海晏河清富裕繁华的南疆,当真是意外之喜。
可他也隐隐担忧,她当初遭受了许多苦难,还有她母妃……
平帝重重叹了口气,伸手挥了挥,让这群聒噪的大臣们退下。
众人会意,跪安。
许巍没有动。
平帝转眸看向他:“二十万银,她十日内要,派谁去?”
许巍脸上始终挂着风轻云淡的笑意:“陛下不如让年轻人去历练历练吧。”
平帝深深看了他一眼后点了点头。
良久之后,平帝坐于宫台之上,垂着眼眸看向许巍:“这逆子还有一份信是单独写给朕的,朕所求她都知晓。”
许巍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相必是高予之全盘托出了。”
毕竟帝姬信中写到她将高予之绞杀了。
她用六万多的英才良将换百万银,又用平帝毕生所求换回朝的机会。
只是她再南疆风生水起,又有圣蛇这种大杀器,为什么非要回来大奚?
许巍有些想不通,他自问心思缜密阅人无数,可她看不透这位帝姬。
连陆野都折在她手里。
平帝也瞧出来了他的忧虑:“既有此忧虑,方才何故叫朕应允?”
许巍抬起清明的眼眸,似笑非笑的看向平帝:“臣以为帝姬回朝是好事,利国利民。”
“为何?”平帝哼笑着,指尖敲着龙椅椅背。
“因为她背后是整个南疆和八条所向披靡的圣蛇,陛下应该和帝姬修复一下父女情分,将帝姬绑在大奚才是,毕竟四方休战不代表以后不会再打仗,有了她这个助力,我们将不再惧怕任何人。”
许巍抬着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眼中透出了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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