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他们敢吗？
“微臣……微臣失礼了！”
他瘫坐在地上，手脚僵硬地爬起来跪下，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头顶上方响起女人和孩子的声音。
“明明刚刚还在发热，怎么不多躺会儿？有人来吵你就当没听见呗。”
“怎么可能当做没听见，蚊子嗡嗡似的，烦人死了。”
池宁在床边坐下，年幼的孩子将脑袋枕到她的膝盖上，说道：“阿姊帮我揉一揉吧，朕现在有些晕晕乎乎的，看见那些讨人厌的家伙就觉得恶心。”
黑形容成蚊子嗡嗡、令人恶心的大臣：“……”
他的脑袋埋得更低了，颤声说道。
“既然皇上龙体欠安，微臣也不敢再拿这些糟心事来惹皇上担忧……请恕微臣先行告退。”
小皇帝倦怠地挥了挥手，连一个眼角都没有施舍给他。
临走前，他还是忍不住瞥向床上，却只能见到姐弟俩人和乐融融的模样。
小皇帝那张脸，除了因为生病过于苍白了些，与往日恹恹的模样并无什么不同。
等到外人终于离开，床上两人微笑着的脸也恢复了面无表情。
池宁呆坐半响，才冷冷地轻笑一声。
只是唇角泄露出的一点气音，然而却令听者感到无边的寒意扑面而来。
“长公主，要不要我跟着他去探查一番？”观雪消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
池宁唇线绷得紧紧的，“去！”
“务必要把他给本宫跟得死死的！不管他去了哪些地方见了什么人，和谁说了话，又做了什么动作，丢了什么东西，都被本宫睁大眼睛瞧仔细了！”
然而她也知道，这并非是必然能够拦截到对方和幕后黑手联系的方法。
对方甚至可能从他安然无恙的离开这个房间，便从他的身上悉知了自己想要获得的情报。
可是……
可是如今……
除此之外她有能做些什么呢？
她的命运难道不管是重来一次，还是要被这群人一步一步逼至深渊吗？！
“长公主，您的脸色好难看。”观雪凝视着她的模样轻声说，“在山林里殚精竭虑了几天，回来之后又一刻没有休息，您的身体怎么能熬得住啊？”
池宁垂着脑袋，眼睫轻轻颤抖。
“可是，皇上还在等着我……他一定还在等我去将他从那群人手中救出来。”
池宁攥紧了五指，尖尖的指甲陷进了柔软的掌心里，不断挤压传来的痛楚令她浑浑噩噩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如果当初没有分散……”
如果？
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长公主如果担忧到无法安眠，那便让自己忙碌自己，去处理这些日子堆积的事情，去安置城中陡然增多的难民。”
“虽然一些人不知回报，但您本身也不会为了那极个别的人而做出行动，因此收益的还是大部分普通百姓。”
“他们也同样还在等着你呢。”
池宁顺从着在他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身后的小师妹有些紧张地望着她，问道：“长公主，方才我有露出什么破绽的地方吗？”
池宁凝视着面前这张粗糙赶制的人皮面具，除了因为材质问题导致面上几乎看不见血色，但却极大还原了小皇帝的面部特征。
她仿佛看见真的小皇帝在自己露出这幅可怜委屈的模样，脸色苍白得像是被人欺凌了一般，令她一颗心脏都跟着疼痛起来。
“没有。”
池宁轻轻抚摸着这张幼弟的脸，“很完美，就像是真的一样。”
她唇角溢开一抹笑容，不只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自嘲一般，轻声说道。
“就算皇上回不来了，说不定也可以让你悄无声息的李代桃僵，除非，他们敢把真正的皇上交出来。”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
小皇帝除非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看见，并且被狠狠欺骗到相信这群人的所作所为，否则在经历了这番之后，必定会成百上千倍的报复回去。
他们心知肚明这一切。
所以……到时候就算小皇帝能回来。
回来的也只能是一具尸体了。
可是，他们敢吗？
他们敢将弟弟的尸体摆到她面前，那她又怎么可能不敢鱼死网破呢？
**
一整个下午，池宁都在忙碌安置灾民的事情。
将心神都分走，不管是被辱骂还是被感谢，她都不会再去在意了。
“多谢长公主……”
两位相携的老年夫妇在领取完应急物资后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朝着池宁一拜。
他们眼含着热泪，可是脸上却在笑。
“您的所作所为，我们都一直看在眼里。”
“早在最开始您鞭笞了阻拦百姓撤离的富商，让我们能得以尽快疏散之后，再到一起被困在山林里，与那些庸碌无为的大臣争辩，为我们争取遮风挡雨的地方，之后不管是为我们搜寻来药草救治伤寒，还是亲自上阵打猎来给我们充饥，再到如今……”
他们微笑着说道。
“不管旁人怎么到处传播您的谣言，可我们真切看在眼中的是您的关怀。”
“感谢长公主的存在，让我们得以苟活到今日。”
他们俩刚开始说话时，人群还吵吵嚷嚷，直到话音落下，场面已经寂静到鸦雀无声。
“说得好像……是真的吧？”
“我儿子也说刚洪水到来之前，有一位漂亮的姐姐带着他一起逃跑，如果不是因为她，这时候我儿子早已经被洪水吞没，连尸骨都不曾留下了。”
“我也看见了……”
“虽然那时候雨下得很大，但他们那一行人的装扮与旁人不同，所以还是极好分辨出来的，就是长公主和她的手下！”
“可是听说的……长公主在山上无缘无故夺走普通无辜妇孺？”
“是啊……可是也不能单信一面之词吧？我当时就在现场，那个孩子突然破口大骂的样子很奇怪，说不定就是故意想要引起人注意，来败坏长公主名声呢？只是后面突然杀人……这我就不知道该如何定论了……”
类似这样的窃窃私语，在被一语惊醒梦中人的百姓之间迅速传来。
原本以为自己心中已经无法生出波澜的池宁，此刻愣愣地注视着四周百姓。
众人看向她产生变化的眼神清晰到无法被忽视。
因为他们一个个走上前来，对着池宁躬身道。
“多谢长公主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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