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医院
今天天气十分不错,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百目鬼步步踏在石板路上,他耳机习惯性挂单边,这样既能听到手机里的声音,也不影响日常汽车的鸣笛声和路人的交谈声。
他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俯视着脚下长方形的石板路,确保每一步自己都不会踩到线。
他在玩“踩到线就会死”游戏,并且玩得津津有味。
其实就类似于平衡木,不过他脑洞比较发达。
脑子里不停在编织剧情,比如这线其实不是普通的线,是像《生化危机》中能把人切割成肉块的可怕射线。
虽然知道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想了下被“射线”照射到的后果——突然被切割成肉块的自己。
长发估计会和血粘在一起,血丝呼啦的。
长发还真是麻烦啊……
他摸了两下自己的头发,顿了顿,在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根发圈。
发圈是黑色的,上面还有个和猫和老鼠中杰瑞最爱的奶酪一样的金属装饰品。
也忘记是什么时候装进衣服里的,不过大概率不是自己买的。
自己不太喜欢会妨碍到自己的装饰品,就连仅仅只是在发绳上的小金属牌也一样。
不过有得用就不错了。
·
东京都内。
米花医院是一所在神经内科,心理科,甚至连骨科和修复科都有所建树的民间医院,也称私立医院。
而他外祖父专门请人给他预约的藤泽先生也工作于此。
据外祖父说,藤泽先生是个很好的医生,风趣幽默专业能力又强。
就在昨晚,电话里的老人声音听不真切,有着细微的电流声,但话语里尽是对自家外孙的关心之情。
自己手中是从遥远的法国邮寄来的装在档案袋中的纸质档案,A4纸上写满了藤泽吾二的工作经历。
在纸张左上方的男人似乎是在表达自己的无害,冲镜头微笑着。
才三十岁出头的这位藤泽先生就已经是专家级别,sci论文也发了近十篇。
百目鬼相信,这份档案在从法国时,就已经被自己外祖父带着老花眼镜,坐在那只常靠着壁炉的藤制摇椅上仔仔细细的瞧过。
这份档案,大有可能是在一堆纸张中层层挑选的。
原先被百目鬼负气扔进垃圾桶中的档案,又因为一通深夜的跨洋电话被捡了回来。
夜半时分,他赤脚站在小阳台上,为了不吵醒已经熟睡的长辈们还有表哥,身后的玻璃门早已经被他合上。
切原家的窗帘是两层的,外面一层的纱制白色的拖地窗帘随着未合严的缝隙中,此刻透出来凉风正上下浮动。
他不想去医院,倒不是讳疾忌医,而是看了也没有用啊……
黑色的夜幕中,自己眼前漂浮的白色“字体”依旧在显现着。
时而滚动,时而又像是一台收讯不良的老式电视机,四周产生雪花样的斑点。
这看似貌似是他两周前擅自把那堆药停掉,而产生的药物副作用。
他低声应着,答应远在海外依旧关心着他的外祖父。
“嗯,我明天就会去。”百目鬼加多的手指死死扣住阳台上的铁栏杆,用力摩挲着,但又小心的尽量不发出声音,让听筒那边的人察觉到。
“话说你的酒可要少喝了,我之前问马赛多医生,他说你最近肝功能有些异常。”
谈到此处,加多的语气似乎没那么友好了。
“若是让外婆知道了,她怎么能放心。”
百目鬼加多的外婆,也就是安娜·德克西女士,是一个很温柔但在商业上也不失强势的女强人。
他的外公算是入赘的,两人在德国的大学中认识,那年的四月份异常温暖。
在外公的申博结果下来,外婆的商业版图更上一层时,两人就结了婚。
而在六年前的冬日,年近六十的外婆就比同龄人先离开这个世界,因病与世长辞。
她生前最爱在加多面前念叨老伴爱喝酒,早知道就不搞酒庄了,现在还便宜了他。
虽然是数落,但眼底却是爱。
而旁边沙发上的外公讪笑着,“我就是好那一口嘛,之后一定改。”
“我就是好那一口嘛。”
记忆中的声音此刻和听筒重合。
没由来的,他此刻竟有些生气。
加多隐忍的嗯了一声。
其实在五年前,也就是外婆离去后的第一个夏天,他偷偷藏过外公的酒。
外公的酒很多,平日的口粮酒和藏酒一共加起来足足占满三个木质老柜子。
实在太多,加多还拜托了当时年长的好友一起帮忙。
但实际没什么用处,外公自然没有向他发火或者是其他,在“央求”了自家外孙几次无果后,他就开着小车往庄园另一处的酒庄里喝了个痛快。
当然,在此之前,他把加多交给了暂时借住在自家的少年手中看管。
·
坐在诊疗室内,百目鬼和医生攀谈着。
藤泽:你最近的睡眠质量如何,梦里还有梦见那些令你疑惑的事和物吗?
医生先生并未一边看档案了解他过往病情,一边询问。
百目鬼曾无意瞥见橡木桌子上那厚厚一沓的资料——那是他的资料。
上到A血型过往药品史,下到他之前在巴黎的病院中和主治医生的聊天记录。是相当精细入微的档案。
对方可以说是十分尊重他了,这么一沓都找时间看了。
“还好。”
说谎。
他惯会在这种时候撒谎。
但这放在平常人身上其实是没什么用的,脑电图血常规一系列都会说明一切。
接下来,他依旧语气很平稳的回答了藤泽医生提出的问题。
那无非是些每天睡多久,有过胸闷气短之类的问题。
他都稍微有些隐瞒,尤其是当问道“幻听和幻视还有再出现吗?”
藤泽医生眼神那样直勾勾的盯着他,这一时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他垂下头,粉色的帘子又一次隔开了他与外界的空间,在眼睛与褐色的木质地板中间,那些白色波动犹如鬼画符,他一直想尽量避开的文字依旧出现着。
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表示未曾。
“哦……”
藤泽医生有些犹豫,但在诊疗结束后还是打了个“否”。
·
“下次诊疗时间是下周六,到时候你直接来医院就可以,就不用再提前用邮箱联系我了。”
藤泽医生把提前准备好的药物装在黑色塑料袋中,而后嘱咐道。
“不过下周就是在诊疗楼的三楼了,不是在住院部。”
老实说,今早上醒来时登陆邮箱,看到那封充满敬语的邮件时,还让他惊了一瞬。
鼠标滚轮一直滚到邮件末尾,再次看到那个【加多·德克西】署名。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身前人“嗯”了一声,随后则是低声道谢。让人感觉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不是心理卫生科诊疗室门口,而是什么重要场合般。
百目鬼手勾着那黑袋子,一步未回头的走向心理卫生科之外。
这家医院貌似最近新发生了什么事情,心理健康科居然占用住院部作为临时诊疗室了。
听到医生本人吐露真相后,百目鬼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看藤泽医生的办公室里会那么干净,桌子上除了资料就再无他物。
不过这和他没关系。
·
幸村精市二月份刚转入这所米花医院内,直至现在他在这所医院已经住了两月有余。
确诊早期格林—巴利综合征后,他就一直在求医治病,但就算是药吃了一堆,吊水吊到手背发紫,也挽救不了逐渐失去触感权利的手。
肌肉随时可能无力,倒在场上的人自然是不能,也没有资格在场上的。
当护士小姐在换吊瓶时,好心建议道:“幸村君,其实附近有一片很大的公用网球场。适量散步有利于抵抗增加。”
护士小姐在医院工作已有好几年,像幸村精市这种年纪轻轻就患上疾病,她见过不在少数。
有些人治疗成功,欢喜出院。
有些则有转辗其他医院继续求医问药,还有人放弃,选择就这么浑浑噩噩过着。
护士小姐曾经见过这个少年,在关东大赛的赛场上。而当时的她,是坐在和立海大附中对手席位置。
她还记得那场比赛,自家弟弟的对手正是两年前的少年。
那是场能决定晋级全国名额的比赛。
弟弟的学校是去年的关东四强,全国八强。他更是去年的正选,今年的队长。
她坐在位置上并不担心,至少在自己弟弟这场比赛上。
对方派出一个一年级新生,就不怕马失前蹄吗?
但出乎意料的是同样在单打二位置的弟弟被少年打了个2:6。
而弟弟的夏日也在那天结束了。
时光回笼,一晃都过去两年了。
所以老实说,当两个月前在神内住院部的病房中,看见身穿病号服幸村,她还真吓了一跳呢……
工作牌写着“明智香里”的护士小姐换下来输液
动作娴熟的把针去掉,用棉棒插入手和输液贴之间。
“哝,你按着点。”
她把已经空掉的输液瓶捏扁,随手扔进药物推车下,套着黑塑料袋的黄色医疗废弃物垃圾桶中。
温和的紫蓝色发少年把手中的那则魏尔伦诗集放在身旁的床头柜上,诚挚地向护士小姐道谢后,便把那段话抛之脑后。
心意领了,也只是心意领了。
踏出病房的明智香里惆怅地叹了口气。
这个年纪的小鬼都这么烦人吗……
她整了整病人的资料,下一个是308号病房的高坂。
“香里姐,你家里人来送东西了。”和她较好的小护士叫住她。
“哦,我忙完过去。”她下意识看向手腕,但医护人员上班是不允许佩戴首饰的,她只看到一片空。
“哎呀,香里姐,剩下这点我帮你就好了。”福江杏子把住小推车边缘,她轻轻推搡着明智香里,“你赶紧去吧,你不是很久没和你弟弟见面了嘛。”
明智香里往后走了两步,不好意思道,“那我下次请你吃饭,杏子。”
福江微笑着点点头。
·
毛利小五郎最近老嗷嗷着自己腰疼,今天理所当然被自家女儿拉来看病了。
一看就医术高明,聪明绝顶的秃顶中年医生拿着新拍的CT片,举在空中左看右看。
然后又站起来围着坐在对面的毛利转了几圈,像是在看什么新奇动物一般,嘴里不断发出“啧啧”的嘘声。
毛利小五郎被这一举动吓到瘫软在医院的地板上。
一旁的毛利兰也紧张道:“我爸爸他是怎么了?”
“嘶,这个嘛……”
秃顶医生不慌不忙地转了两圈,回到自己位置上,先是喝了口水润润喉,像是不知该怎么开口,又咳嗦两声。
毛利兰着急到手扒在桌子上。
在三人紧张或是绝望的目光中,他不紧不慢道:
“你爸爸这个病啊……”
“他怎么了?!”
“这,他这是扭到了……”
“让他往后少喝酒,多运动自然就好了。”
误以为是什么绝症的三人集体豆豆眼。
毛利小五郎这才想到,开始腰疼的那天中午。
那时他刚好在看皋月赏,看到自己押注的那匹白马冲向了终点,一时兴奋却不小心扭到了腰。
“哎?只是扭到腰了而已吗,不用住院做手术截肢吗?”
喂喂,小兰你盼点好吧……江户川柯南站在桌子旁,死鱼眼想到。
秃头医生拂了拂玻璃杯上漂浮的茶叶梗,“当然不用,你父亲还很年轻呢。”
·
而毛利小五郎也被毛利兰禁止饮酒,要问就是……
“饮酒会导致骨质疏松,你就是酒喝太多才会导致骨脆,才会这么轻易就扭到腰的啊!!”
直到现在,他的脑海里还一直回荡着那声音。
毛利小五郎洗完手,用纸巾擦了擦手。
他边哼着歌边走出了洗手间,和在洗手间旁的某人刚好碰了个正着。
百目鬼正巧在贩卖机买饮料。
“嗯哼哼,让我看看芬达在哪里……”
他眼睛寻找合适的按钮。
“咣当。”接下来又是好几次同样的声音。
贩卖机被连续投入硬币。
最终,自动贩卖机一顿忙,掉出来四瓶牛奶。
他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
那天机场的大叔,还有……
那个奇怪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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