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八章 前夜（四）

“这屋子倒像是女子的闺房一般。”李源打趣道。

  “好眼力。”那仆役挑指赞道：“这间屋子最早原来是我们顾家大娘子住着的，大娘子平日里也喜欢来这里住几日看花。不过这两三年散花楼给大少爷住着，大娘子便不再来了，只是这屋子还保留着，以防大娘子还来住。”

  李源哦了一声微微点头，一听仆役提及顾莺莺，李源的脑海里便闪现出顾莺莺明眸善睐的绝美面容来，一想到这屋子是顾莺莺住过的闺房，李源心里便升腾起异样的感觉来。

  “那么，李校尉还有什么吩咐么？茶水都在外间的桌上了，您要是渴了便劳烦您自己动手，若是没有什么吩咐的话，小人便先告退了，李校尉也早些歇息。”仆役笑道。

  李源点头道：“辛苦兄弟了，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也早些歇着罢。”

  那仆役躬身行了一礼，快步出了屋子，随手将屋门关上。

  李源来到外间，在椅子上坐了会，感到有些口渴。于是拿起桌案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但他发现那茶水仍旧这年代流行的煮茶，一股葱蒜之味冲鼻而来。李源不喜这样的茶水，便全部倒进渣斗里，有心要拿仆役送一壶清茶来，但想到又要折腾那仆役上楼跑一趟，于是便作罢了。

  于是进了里屋，吹了烛火和衣躺在床头，想了一会明日该如何迎敌的事情，不一会酒意朦胧，睡意渐起，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李源忽然被一阵阵战马的嘶鸣之声惊醒了过来，那是自己的大黑马发出的嘶鸣声，黑马的嘶鸣声在李源看来再熟悉不过了。

  李源从床上坐起身来，仔细倾听，那黑马的嘶鸣声再次清晰地传到耳边。李源不知道黑马在闹腾什么，于是穿了靴子起身来走到门口欲下楼去照看，可是伸手一拉房门，房门纹丝未动。

  李源一惊，他记得自己睡前并未拴上房门，但为何此刻房门拉不开。用力拉了两下，才意识到原来房门被人从外边锁上了。这一惊非同小可，李源的精神立刻紧张了起来，伸手沧浪一声拔出宝剑来，插进门缝之中只轻轻一撩，“啪嗒”一声，外边传来物事断裂之声。

  李源再拉房门，房门应手而开，随后闪身出了房门，但见楼梯回廊处一片漆黑，四周静悄悄的。李源一步步沿着楼梯缓缓下楼，行到一楼大厅处时，但听周围脚步杂沓之声清晰可闻，似乎有很多人在散花楼周围走动，还不时有哗啦哗啦的奇怪的声响。

  李源瞧瞧来到楼门处，从门缝之中往外观瞧。这一看让李源惊得浑身冒汗，但见楼外数十名黑衣人正来回奔走，每个人都抱着一大捆柴薪将这些柴火堆在楼门前。李源快速前往散花楼后门处，情形一般无异，一大堆黑乎乎的小山般高大的柴草已经将后门堵得严严实实。

  到此时李源立刻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这是有人要在散花楼纵火，要纵火烧死的对象无疑便是自己了。那楼前楼后的几大堆柴草便是防止火起之时有人逃出的，火起时整座楼的出路封死，楼中的自己的便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李源的脑子急促地思索着，他突然意识到这是顾家针对自己的一次行动。上午要自己搬到这散花楼中，怕便是为了晚上可以纵火杀死自己的缘故，这一切都是有计划有预谋的行动。

  那么顾家要烧死自己的原因也自然昭然若揭，自己的身份一定是被顾家人洞悉了，而如今一心欲回归朝堂投身政治的顾家也一定选择了他们的立场，那便是替吴越国的王除掉自己这个犹如大敌的楚国皇帝，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一瞬间，李源身上冷汗骤起，心脏扑通通跳得厉害。此刻冲出楼去自然是可以的，但自己悍然冲出，顾家人见纵火烧死自己的计策不成，怕是便要翻脸硬来了。

  这里是吴越国的苏州，这散花楼是顾家的地盘，满城都是他顾家的人，自己逃出此处也未必能逃过顾家的追杀，所以闯出去是不明智的。为今之计还不如将计就计，想办法偷偷逃离此处，让顾家人纵火烧楼，那样他们会以为自己葬身在火海之中，自己隐藏在暗处，会更有逃脱的机会。

  李源打定主意，迅速转身上楼，心中大骂连声。顾家人竟然如此狡诈，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而且他们居然不顾晋军大敌将至的局面，悍然对自己发动暗杀，这岂是大家豪族之所为？

  还有那个顾莺莺，这个女子隐藏得够好，这几日自己被她弄得神魂颠倒，却不料她正是迷惑自己，为他顾家的卑鄙手段而掩饰，搞不好自己的身份便是她泄露的，她在常州时怕是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了，只是她假装不知道罢了。

  李源啊李源，你可真是够蠢的，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但其实早入他人縠中。你可是一国天子，什么时候你才能不被美色所迷惑，能够不要如此怜香惜玉呢。

  李源一边自责一边冲上楼去，猫着腰沿着小楼的回廊走了一圈。楼高三丈多，周围的树木虽多，但最高的也只有丈许高，竟无脱身之处。

  情急之下，李源瞥见了屋子里的帐幔和被褥，伸手连撕，将它们撕扯成一条条连接在一起背在身上来到二楼。猫着腰从二楼外廊再绕一圈，看准了楼西侧一处背光的暗影处，将布条绳索的一头廊柱上，伸手抓着布条咬牙闭眼滑了下去。布条的长度不够，但李源看准了一棵柳树的枝条落了上去。

  刚刚落在柳树上，便见几条黑影从旁边窜行而过，还好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柳树上的李源，只是抱着一大捆的柴薪飞奔而过，围在小楼旁边的木窗旁。看样子他们不仅是要将楼门堵住，还要在小楼旁围上一圈的柴薪，确保大火全面烧起来，让自己绝对无法逃生。

  待他们摆好了柴薪再次离开，李源忙跃下柳树，借着假山树木的掩映之处慢慢地移动。很快他便迂回到了前方院墙的角落处，从一处小山般的假山上李源探头瞧瞧观瞧，只见庭院门前站着十几个人影。

  李源一眼便认出了其中一人，那人长身玉立相貌堂堂，正是顾家的大少爷顾耀德。见到顾耀德的这一刻，李源心中的揣测尽数成了现实，恨得牙齿咬得咯咯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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