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8、火攻
出罢恶气,白狐郡主的脑袋突然清醒了一些,她终于开始正视起眼前的少年来。他的脸上虽然一直带着让她讨厌的、轻浮的微笑,但是他的眼神却非常清明。所谓“武如其人”,方才的比斗中,她感受到了他的那种仿佛游刃有余般的从容心境,从一开始直到现在,始终都没有变过。而且在这场厮杀中,他的所有应对都十分迅速和到位,这些都显示他此时的心境一直十分平稳。而自己却从一开始就被他三言两语的调戏而扰乱了心态,最后更是因为久攻不下而变得急躁,已然是心态大乱。武力上虽一时难分高下,但这种心境上的差距便足以让他处于不败之地,那想要拖延时间,就自然是水到渠成。
想通这点,白狐郡主心中涌起一股被人戏耍了的愤怒,她狠狠地盯着戾烈风,脑中想起了出征前,她的父亲告诫她的一句话:战场上能决定胜败的,远不止是武力的高低。
必须扭转这种局面,白狐郡主想道。虽带着愤怒,她的头脑却变得越来越冷静起来。突然间她一阵娇笑,笑得是花枝招展。这突然的变化,让戾烈风和她身后的兽人士兵都有些错愕。
“我们女兽人都喜欢强者,而你,的确很强!”白狐郡主娇笑道,“不过你真的对我有意思吗?”
说着,白狐缓缓举起手中的枪,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的枪上,可是染满了你的族人的鲜血呢!”
“你!”戾烈风脸上的轻浮渐渐隐去,终于出现了别的、名为“愤怒”的表情,而他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凛冽。
他的心态开始乱了,很好,白狐郡主想道。她趁势继续说道:“当我的枪刺进他们的胸膛,夺走他们的生命,他们痛苦的哀嚎和眼中的恐惧却让我无比兴奋!就算这样,你也对我有意思吗?”
被白狐郡主的话语所激,戾烈风身上的气势瞬间为之一变,从轻浮与从容,变成了愤怒和满溢的杀意,但他还是保持住了一些理智,咬牙切齿地喝问道:“近代百年以来,戾烈宗族与兽国皆是和平共处,无甚冤仇!你们兽人如今又为何偷袭玉衡城,屠杀我族中老幼!”
“为何?”白狐郡主故意轻笑一声,“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
“就只是因为这种愚蠢的理由?!”戾烈风手中的三尺剑突然红芒大盛,同时他的身后也突然出现悬于空中的四把剑,身上散发出肃杀的气势,仿佛不杀尽眼前所有兽人便不罢休。
“愚蠢?”白狐郡主沉声道,“在古老的过去,我们兽人和人类一同居住在中原,是你们人类用武力将我们驱逐出了这片肥沃的故土!你们人类嘴上虽然喊着仁义礼智信,喊着种种大义,但所作所为却和禽兽又有何分别?这不是愚蠢,而是我们兽人在人类身上学到的沉痛教训!”
顿了一顿,白狐郡主举枪:“而今天,的确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
“看来多说无益!”少年也举起了手中剑,眼睛中已尽是冰冷。
“那还是继续用手中兵器对话吧!”说完这句一语双关的话,白狐郡主身形已动,而戾烈风也动了,并且是后发先至,竟比她速度还快。一片红芒闪过,那剑刃用力向白狐郡主斩来,让她不得不放弃攻势,挡下这一击。
白狐郡主虽然速度上吃了亏,只能选择守势,但是她却从没有如此的战意高昂,因为她知道:眼前的少年终于开始真正的搏命,不再心境清明,不再想着手下留情。愤怒容易让人失去理智,眼前的少年已不再立于不败之地。
戾烈风一击未毕,左手已快速地召唤悬空于身后的一把剑,再向白狐郡主横斩而来。白狐郡主只好用“蛇枪”再防下这一击,但是天上又有第三把剑向她飞斩而下,她只能后退躲闪。但是她一退,戾烈风马上将手中双剑变成飞剑,向她飞斩而去。白狐郡主见状,后退中只能在半空中旋转身体,险而又险地躲过这对飞剑。然而还没完,戾烈风飞剑甫一出手,他便又召唤了身后的两把剑至手上,再次欺身向白狐郡主斩去,而那两把飞剑,竟也回头再向她直刺而来。
眼见前后四把剑几乎将白狐郡主逼入死地,她只能猛然跃起于半空中。而戾烈风立于地上,身形未动,五把剑却已然飞向空中向她斩去。人在空中无法自由移动,只能成为飞剑的靶子,但是白狐郡主却娇喝一声,倒转身体朝地面落下,手中枪影连闪,一一击开了向上飞斩的五把飞剑,然后带着坠落的势能,一枪刺向戾烈风。戾烈风不慌不忙地后撤,避开这凶狠霸道的一击,白狐郡主见状,便想趁他手中没有兵刃之时发起猛攻。但没等她有所动作,那身后的飞剑已如影随形般而至,她只能再次放弃进攻,和飞剑又缠斗在一处。而戾烈风也欺身向前,手中唤回一把飞剑,再次斩向白狐郡主……
一人、五剑,漫天飞舞的剑影将白狐郡主笼罩其中,一时间她处于劣势、疲于应付,再也难以发起有效的进攻。
这似曾相识的招式,让身处崖壁上的黔布不禁想起了之前的那位人类英雄。但黔布却知道招式相似,原理却大大不同,因为这少年使用的乃是“御剑术”。
“御剑术”也是天朝独特的武学之一,是一种将剑术和道术结合后诞生的武术,有十分悠久的历史,在武学分类上属于“御器”科。御器在东西方皆有多种类别和法门,但本质皆相同,便是通过将体内的力量外放于身体之外,再以这种外放的力量来操纵物体。世间有不少人哪怕穷尽一生,也可能无法达到将力量外放应用到自如的境界,是以“御器”的入门门槛是相当高的。以至于在天朝,若有人十八岁之前就能够达到“御器”的境界,便已能被称为是世间公认的天才。
“好一个天才!”黔布轻轻赞叹道,他已看出戾烈风所使用的不仅仅是御剑术,而且还在这个基础上,让那五把剑结成了某种剑阵。如此一来,他飞剑所能及的地方,便都成了他的领域,这已然是结合了兵家阵法的“御剑阵”。
不,不对!黔布看着五把剑上各自散发的金、绿、青、赤、褐五种光芒,心中微微错愕:这五把剑竟还暗含了五行!难道都这种时候了,这个少年还隐藏了部分实力?
带着这错愕,黔布明白小师妹恐怕是击不败这少年了。而她虽然险象环生,但好在美人总是能得到一些特殊照顾,黔布带着些揶揄想道。他在戾烈风和白狐郡主的生死相搏中,已然看出戾烈风并不想真的杀死白狐郡主,而这样的“怜香惜玉”,让自己的小师妹也一时没有性命之忧。
然而黔布的表情还是渐渐地凝重起来,他看了看矗立身前、波澜不惊的老师,再看了看离这狭谷数公里之外的玄武林——黔布看到那些戾烈族人已经差不多都逃进了玄武林中。而他也知道,虽然老师在戾烈宗族里安插了间谍,但是安全进出玄武林的方法却只有宗族里的极少数高层才知道,因此他们也无从探清这个秘密。若是戾烈族人逃进玄武林中,以这“吃人森林”的诡异,他们实在难以再追击。
策划了这一切的老师,是不会眼睁睁看着敌人就这样逃走的,黔布想道,然而戾烈宗族的这两个少年,已经将军队在此处拖延了至少一刻钟的时间,老师为何却还是如此镇定?
老师到底还安排了什么?黔布面无表情地看着玄武林,认真地思考了起来。最终,他想到了最适合眼下情况的一条计谋——火攻。
如果混在戾烈宗族里的间谍此时纵火烧玄武林,那他们便再也逃不掉了。黔布想到这点,心中突然也镇定了下来,他收回目光,看着身前的老师,知道已无须再担心。
一阵微风吹过,吹动罹默身上兽皮斗篷的衣摆,然后黔布突然发现了自己的想法有哪里不对。
现在是逆风!黔布又变回了面无表情:火攻需借风势,若是逆风,那火攻的效果便会大打折扣,远远达不到预期的效果。黔布凝视着身前的老师,心中想到:老师,你到底准备了什么?
突然间,又一阵风吹过,这次罹默斗篷的衣摆变成了朝相反的方向摆动。
风向变了?!
黔布心中涌起了无限惊愕,而仿佛是为了呼应他的惊愕,玄武林的入口处,突然烧起了大火。
迅速收起心中的惊愕,黔布的心中又涌起了无尽的兴奋:看来在老师身上,自己还能学到很多东西!带着这兴奋,他又看向了狭谷口的那位少年,心中不禁又替这些少年感到惋惜:他们虽然舍弃生死,将兽人军队拖延于此,但是他们的这种拼命,却根本毫无意义!
看来是时候结束了,黔布想道,提戟,上马,而后马蹄声响,轻轻步下了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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