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往事可追

忽听背后传来一声“慢着！”张闵回过身来，见那姑娘满脸诧异的瞧着自己，暗忖她究竟何意。只见那姑娘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双眼睛美则美矣，只是这般盯着人瞧，无论是谁都会后背发凉。她直盯得张闵心底发毛，忽然转身荡起扁舟，歪过头道：“跟我来罢。”三人喜出望外，划舢紧随其后，往湖边一座小院而去。

行至岸边，众人弃舟登陆。那姑娘走在前面，推门入院，喊道：“爷爷，我回来了。”连喊三声，皆无人应。不禁奇道：“莫非爷爷出去野钓，尚未归来？”急忙出门去寻，恰与一人撞个满怀。那姑娘喜道：“爷爷，你可回来啦。快瞧，我领了三个客人回来。”老者进得门来，见三人上前打礼，并不理会，转头朝那姑娘道：“胡闹。我不是早就说过，不许擅带生人入庄吗？！何况今夜还有一桩......”话未说完忙闭了口，偷眼一瞧三人，不再说话。那姑娘附在老者耳边嘀咕一阵，老者面色缓和下来，轻声道：“当真？”见那姑娘点了点头，这才朝三人淡淡道：“进来罢。”说毕转身进了前厅。

四人分宾主坐定，那姑娘自寻了一张藤椅歪坐其上，自顾自嗑起瓜子。张闵起身作揖道：“老先生在上，晚辈兄妹三人遭遇风浪，不意因祸得福，有幸踏足贵地，实在是运交华盖。”那老者置若罔闻，只顾把弄手中一个小小鱼钩，似乎嫌它垂钓不顺，想要将钩尖趋平一些。张闵碰个冷钉，不免讪讪一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宇文迪见状，干咳一声，朗声道：“正所谓‘凤漂漂其高逝兮，固自引而远去。’既然此处不留客，我们自当退去。”说罢起身，和张闵、谢堂燕径往外走。老者忽道：“朋友稍住。”宇文迪嘴角微微上扬，转过身来，道：“还有何事？”那老者起身笑道：“老朽有个心结，多年来一直未得其解。如今巧遇诸位朋友到来，不知能否为我一解？”宇文迪道：“老先生请讲。”老者请三人重新落座，放下手中物事，拈须徐道：“昔年楚人宋玉，以绝世姿容傲世独立，后来何以著述立言，成就汗青之功？”宇文迪早已看穿一切，微微笑道：“宋子渊容颜俊俏，世人公认绝世美男。他后来能成就一番殊勋，全仗拜了一位好师长。”说罢只听老者哈哈大笑。张闵瞧着二人，茫然不解。老者笑罢，和声道：“敝庄留下三位了。厅后西边有两间耳房，诸位可去安歇。”张闵忙起身道谢，老者敛去笑容，正色道：“只是有一点，诸位今夜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决不可出房门。”说罢一挥手，与小姑娘自去了。张闵疑惑不解，问道：“这是何意？”宇文迪也微微摇头，道：“这老者闪烁其词，着实古怪。不过他似乎很推崇先贤屈原，咱们能留下来，恐怕全拜屈夫子所赐。且不去理会，咱们好生安歇了再作道理。”三人寻至耳房，谢堂燕与宇文迪睡了一间，张闵自睡了另一间。

至夜丑时，张闵忽被杂音吵醒，仔细听去，似是前厅传来怪声。当即起身欲要瞧个究竟，又想起老者所警之言，犹豫再三，终于压下心中好奇，重又躺下睡去。旁边房间里，宇文迪也早被怪声惊醒，同样思忖良久后，终未出门。

皓月已褪，晨曦微露。天亮时分，张闵三人洗漱了出了耳房，来至前厅，不觉被眼前景象惊呆了。只见厅内满目狼藉，桌椅东倒西歪，酒杯散落在地，地上还歪七扭八躺着两个人，一个是那老者，另一个却不识得。三人正诧异间，只见那姑娘捧着一壶茶进来，也不管满地狼藉，踩着地上杯盘大步入内，沏了一杯浓茶，扶起老者，一手捏住他鼻子，另一只手将茶一股脑儿灌进嘴里。未几，老者醒转过来，瞧了一眼周遭，哈哈大笑起来，叫道：“痛快哉？痛快矣！”转眼看见地上那人，忙用手推了一把，道：“孟兄！孟兄！快醒醒。”这人也渐渐醒了过来。二人瞧着满厅乱象，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老者笑道：“昨夜招待不周，待我去钓几尾鲈鱼来，咱们再把酒畅谈。”那孟姓先生拍手叫好，道：“愚弟陪你一起去。”说着二人相扶起身，踉踉跄跄朝外走去。

张闵三人只好把大厅重新打扫干净，半晌过后，俱感腹中饥饿，只好坐等那老者垂钓回来，好一起吃顿饱饭。坐了片刻，忽听谢堂燕轻轻啜泣起来，宇文迪忙安慰道：“姑娘可是又想起了霍家妹妹？唉，好端端一个如花美眷，偏偏如此命薄，怎么就遇上这般横祸？真是让人心痛如绞。”眼见谢堂燕听了此话哭得愈发伤心，忙又道：“然则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从来难遂人愿。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如何了。妹妹还以保重身体为要，便是霍姑娘泉下有知，亦可稍慰其怀了。”谢堂燕这才渐渐止了哭声，良久后，朝张闵道：“小妹临终之时究竟给你说了什么？”说罢眼圈又红了。张闵眉头紧锁，欲言又止，似乎事关重大，颇为棘手。宇文迪瞧出异样，道：“此处别无他人，你但说无妨，凡事有我。”张闵听了顿觉心中一宽，似乎有了强大依靠，低声道：“当时事发猝然，霍姑娘要我答应替她办一件事，并说此事极为重要，万不可泄与旁人知晓。”见宇文迪向自己使个眼色，方觉此话欠妥，忙朝谢堂燕笑道：“姑娘与霍家妹子情如姊妹，自与旁人不同。我的意思是说此事太过重大，涉及皇家秘闻，又牵扯当朝许多重臣，一旦处理不好，定然引起朝野滔天巨浪。”宇文迪和谢堂燕皆暗暗吃惊，道：“究竟何事？此地又无外人，你说罢。”张闵思忖良久，终于道：“霍姑娘说她曾从父亲密衣信中得知，当年先帝司马衍还是楚王时，曾邀太子司马超同舟共游宫中沁心湖。适逢初夏时节，湖中荷叶郁郁葱葱，太子素喜荷花，不住称赞。舟至湖心，见一朵白荷傲然挺立，艳压群芳，太子大喜，便欲伸手去摘，忽见楚王在后一把将他推入湖中。”“啊？！”宇文迪和谢堂燕不约而同发出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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