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绝处逢生
陡峭的山坡上,暴雪之后极容易发生雪崩,大雪夹杂着山石一起坠落,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朱允熥心急如焚,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发疯般地往前方跑。
他骑着快马,从南京出发,穿越淮河两岸的平原、丘陵,饿了抓一把干粮,渴了喝一口凉水。
集镇、村庄、田野、河流往身后飞去。
忘记了疲劳,忘记了时间,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向前,向前,再向前……
前方有一座繁华的大城,高大的城楼上镌着"徐州"两个大字。
朱允熥心头一热。
"闪开!闪开!″
数百骑锦衣卫风驰电掣般穿城而过,守城的士兵茫然失措地望着。
朱允熥直扑济南,转道登州。
一路上不知道跑死了几匹马,随行的锦衣卫几乎跑断了气。
吴良喘着粗气说道:"殿下,要不休整半个时辰吧?"
朱允熥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厉声喝道:"不行!"
山东漕运指挥使宋礼己在海边等候多时,见朱允熥一行来了,急趋几步上前。
"殿下!"
"往朝鲜运冬衣了吗?"
″运了。"
"孤要渡海。"
"现在风浪实在太大……"
"立即开船!"
宋礼和吴良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广袤的海面上,狂风呼啸而来,巨大的漩涡张着黑洞洞的大嘴巴,仿佛要将船吞进肚子里;
巨浪拍打过来,船身剧烈摇晃,随时都会倾覆。
"殿下小心!"
"殿下小心!"
吴良和宋礼失声惊叫。
天上黑云密布,像一口巨大的锅盖,扣在大海之上。
终于,船抵达了朝鲜北部的义州。
眼前是一片壮丽的景象,山脉连绵,森林茂密,田野广袤。
李芳远亲自来迎。
朱允熥来不及寒暄,急切地问道:“你是否已组织救援?”
李芳远躬身下拜,"臣己征集织了十万军民进入狼林山,无奈大雪太深,步履艰难……"
朱允熥闻言大怒,"蓝大将军地形不熟,你就不知道派几个向导吗?"
李芳远连忙辩解,"天朝大军过境,臣唯恐招待不周,只是,只是……"
"这是什么?"
"只是大将军执意不肯听臣的劝告,"
将士们生命危在旦夕,朱允熥心急如焚,大声命令道:
"李芳远,不惜一切代价救出被困将士,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李芳远也想将功赎罪,身先士卒,带领着数军民,冒着严寒和狂风,艰难地向着雪崩区域前进。
狂风呼啸,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
大雪如席,铺天盖地而来,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数万军民拿着铁锨,奋力铲雪,前面刚刚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过不了两三刻钟,就又盖上了厚厚的积雪。
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贼老天,快收了神通吧!
朱允熥夺过一地铁锨,奋力铲雪。
他不停地挥舞着铁锨,手磨出了血泡,汗水湿透了衣衫,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李芳远叽哩呱啦喊了一大通,漫山遍野的朝鲜人又开始铲雪。
突然,朱熥听到了一声呼喊:“殿下——”
他抬起头,看到了两支队伍正从山上走来,足有一万来人。
领头的人正是杨文和郭英,他们的身上堆满了雪花,眉毛上、胡子上结着冰棱,脸上带着沉重的疲惫。
他们三天前就赶到了狼林山,肩扛背驮了大量干粮和棉衣,可是大雪封山,根本送不进去。
朱允熥走上前,紧紧地握住了他们的手,"加把劲,救出将士们!"
一路上,他们遭遇了无数的困难。
积雪深厚,让他们的前行变得异常艰难,稍有不慎,就会陷入雪中,没有同伴的帮助,根本没法挣脱。
他们十人一队,相互之间用绳子栓着,相互扶持着,一步步向前。
朱允熥拄着竹杖,走在队伍中间,虽然穿着厚厚的貂袭和长筒战鞋,依然冻得手脚龟裂。
经过漫长的跋涉,终于抵达了长津湖盆地的边缘。
天色渐渐黑了,李芳远问道:"殿下,还往前走吗?"
朱允熥毫不犹豫地说道:"走!"
李芳远劝谏道:"路险难行,如果再发生雪崩,就不得了了。臣没什么,可是殿下不能冒这个险。"
郭英、杨文、吴良也苦劝。
朱允熥沉思良久。
己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如果再折回去,蓝玉和六万大军就彻底没命了。
他无比坚决地说道:"走!"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他们终于到了长津盆地中心地带。
眼前的一幕触目惊心。
遍地倒着被冻得硬梆梆的战马,一只只手从雪地里伸出来。
朱允熥下马,踉跄着走过去。
他蹲下身子,握住一只冰冷的手,泪水滚落下来,喃喃自语:
"我们来晚了......"
在一处避风的山坳里,几十个倚靠在一起,冻成了冰雕,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朱允熥的心在滴血,他急忙命令寻找幸存者。
李芳远带领众人开始在雪地挖掘,他们用手刨,用工具挖,挖出来的,却只有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救援紧张而艰苦,士兵们的体力渐渐不支,在冰天雪地中瑟瑟发抖。
郭英和杨文打着火把,四处寻找蓝玉。
从天黑一直找到天明,始终一无所获。
完了,全完了!望着皑皑白雪,朱允熥陷入深深的绝望。
李芳远突然踉跄着跑过来,叫道:"殿下!殿下!"
朱允熥已成惊弓之鸟,"怎么啦?"
"找到了!找到了!"
在一个巨大无比的山洞内,数万将士像沙丁鱼一样密密麻麻麻叠在一起。
朱允熥走了进去,引来一阵阵惊呼:"殿下来了!殿下来了!"
蓝玉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嘴唇发白,双目空洞得可怕,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衣服上血迹斑斑。
他看了朱允熥一眼,又痛苦地闭上眼睛,“你怎么来了?”
朱允熥握住蓝玉的手,“舅姥爷,我来接你回家。”
蓝玉声音哽咽,“两万将士尸骨无存!张翼死了!叶昇也死了!他们跟着我南征北战,却冻死在异国他乡。”
朝鲜的大雪一般在十一月、十二月,己经开春了,却下了这么一场百年难遇的暴雪。
朱允熥好言劝慰道:"天有不测风云,谁能料到,突然雪崩了呢?"
蓝玉使劲地拍打着石板,声泪俱下大叫:"我之过!我之过!"
朱允熥生起一堆火,解开蓝玉冻得硬梆梆的战袍,又脱下自己的战袍,披在他的身上。
直到此时,蓝玉僵硬的身体才感受到一丝丝暖意,泪水顺着瘦削的脸庞,无声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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