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暗访城中村（下）

方宇立即对龚凡生说，“快报警。”自己则拿出手机拨打120急救电话。

  此时，乔志勇已经跑到了出事门店，将行凶的男子制服。

  方宇打完电话，转头看向刚才赤身裸体逃跑的受伤男子，见他捂着胸口痛苦的背靠大树坐在了地上，便快步走了过去。

  男子四十岁左右，体型偏瘦，正右手死死的捂住胸前流血的伤口。

  方宇蹲下一看，心里不禁一紧，男子脸色苍白，已经流了很多血，而且还在顺着指缝往外流。他把男子平放在地上，快速脱下自己的白色衬衣，但当他把男子的手挪开想给他包扎的时候，惊讶的发现男子胸前的伤口处有一块褐色的玻璃。他初步断定该男子被破碎的啤酒瓶刺伤，碎玻璃残留在伤口，如果贸然取出来，恐怕流血会更多。从男子的状态来看，应该是没有伤到心脏，否则男子早就没命了。

  方宇抬起头朝街边看了看，根本没有药店，看着跟来的龚凡生，催促道，“快，去找瓶高度的白酒来。”

  龚凡生二话没说，跑向周卫光的小餐馆，没一会，拿了一瓶白酒，递给方宇。

  方宇拧开瓶盖，往衬衣上倒了一些白酒，在男子伤口周边细心的擦拭消毒，然后简单将衣服折了几下，捂在男子伤口，对男子严肃道，“捂住，但不要太用力，以免玻璃再往里扎。”

  正在这个时候，周卫光跑了过来，“方大夫，乔警官叫您，理发店有个女的已经快不行了。”

  方宇看了一眼男子，也知道自己手里啥都没有，只能期盼救护车快点来了，嘱咐龚凡生说，“你在这里看着他，万一他昏迷，捂住他的伤口。”

  龚凡生点点头，沉声道，“行，你去吧。”

  方宇小跑来到理发店，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店里一片狼藉，理发椅翻倒在地上，满地的玻璃镜子碎片。

  乔志勇把行凶男子反手摁在地上，见方宇进来，严肃道，“快，里面那个女的快不行了。”

  理发店分里外间，中间只是一道简单的布帘相隔，方宇掀开布帘，见女子背靠着床坐在地上，身上盖了一件衣服，右手捂着脖子，惊恐的眼神看着进来的方宇，已经说不出话来。

  跟在后面的周卫光说，“我跟着乔警官跑进来的时候，她死死抱着外面那个男人的腿，趴在地上，全身一丝不挂。有两处伤，一处在脖子上，一处则在下身。”

  很明显，女子的伤更严重，如果伤及气管，分分钟致命。

  方宇来不及多想，拿起床上的一件衣服，蹲下来，挪开女人的手，简单包扎女子脖子上的伤口。

  女子声音微弱的说道，“救，救救我。”

  方宇阴沉着脸，把女子平放在地上，掀开盖在女子身上的衣服，看到地上已经红红的一滩血，女子私密处血流不止，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是用布捂住女子的伤口，尽可能止血。

  十多分钟后，救护车和警车几乎同时呼啸而至。

  救护车在理发店门口急刹车停下后，从车上跳下一男一女。

  只听外间的乔志勇喊道，“在里面。”

  一男一女快步进到里屋，看到方宇，同时惊讶道，“方大夫？”

  方宇严肃道，“快，情况很危险。”

  来人是人民医院呼叫中心的值班医生贺建国和女护士裴艳丽，两人一听，不敢耽搁，蹲下来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后，在方宇周卫光的协助下，将女子抬上救护车。

  方宇说，“路边还有一位男子。”

  贺建国说，“我看到了。”

  方宇叮嘱道，“注意那个男的胸口有块玻璃，应该是啤酒瓶玻璃。”

  贺建国惊叹道，“什么情况，这么深仇大恨，要人性命。”

  救护车离开的同时，城关区派出所的警察也将行凶男子带回了派出所。

  乔志勇站在方宇身边，严肃道，“初步判断是情杀，行凶男子是女子的丈夫。”

  方宇沉声道，“看现场的情形应该是这样的事。”

  周卫光弱弱的说，“那个女的叫田晓美，长都县水南乡人，理发店是她开的，已经有两年了，以前从来没见过她男人来过。那个受伤的男的我倒是见他来过好几次，我还一直以为他们是夫妻呢，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好像在城里哪个饭店当大厨。”

  龚凡生说，“那就是今天被女的的老公捉奸在床了。”

  乔志勇说，“从现场情况看，行凶男子用啤酒瓶刺伤了男子，见男子要跑，想追上去，被女子抱住了腿。行凶男子先对着女子下体捅了一下，接着对着她脖子又捅了一下。”

  周卫光说，“我看这女的够呛。”

  方宇说，“两人都很危险。”

  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能再待下去了，方宇转头对乔志勇说，“咱们回吧。”

  龚凡生客气的说道，“留下吃了饭再走吧？”

  周卫光笑呵呵的说道，“方大夫，刚才聊了半天，都不知道您就是方大夫，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嫌弃的话，就在我这小馆吃了再走吧。”

  方宇右手揪了揪上身的跨栏背心，半开玩笑道，“我现在这副模样有点狼狈，得赶紧去买件衣服，下次吧，下次一定过来品尝大嫂的手艺。”

  龚凡生还想挽留，乔志勇急忙说道，“以后有机会，都熟悉了，还会再来的。”

  客套几句后，方宇和乔志勇驱车离开了安置区。

  过了长途汽车站，乔志勇问道，“真要去买件衣服吗？”

  方宇点了点头，说，“去购物中心吧，你进去帮我买一件。”他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发生的事，免得又担心。

  两人来到购物中心地下车库，方宇拿出二百块钱塞给乔志勇，叮嘱道，“普通的白色长袖衫就行。”

  乔志勇看着方宇笑了笑，接过钱开门下了车。

  过了不到五分钟，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李军打来的，刚一接通，那头的李军就问道，“你怎么去城北了？”

  方宇没有隐瞒，“昨晚和出租车司机聊了后，出于好奇，今天跑去看看，预料到会乱，但没想到会这么乱。”

  李军说，“那个地方是治安最乱的地方，大部分都是农村来的或者外地来的打工者，流动性很强，城关区派出所听到那里报案就头疼。前年春节前有个小偷被里面的人抓住后，差点被活活打死。打工的以年轻人为主，到了晚上都没事干，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喝酒，酒喝多了就动手。”

  方宇说，“看上去整个小区管理都很差，物业管理不负责任。”

  李军说，“你知道市城建公司下面的物业公司总经理是谁吗？”

  方宇反问道，“谁啊？”

  李军说，“祝洪勋的女婿褚陪民，全市有二十多个小区的物业由这家公司负责，好像你们小区的物业也是。”

  方宇有些诧异的说道，“是吗？可是我们小区的物业管理还行啊。”

  李军说，“这不奇怪，褚培民的父母就住在你们小区。”

  方宇感叹道，“这样啊。”

  李军说，“褚培民是看人下菜碟，几个高档小区的物业花不少心思，尤其是龙啸山庄和市委家属院，他做足了表面文章，因为那些地方住的人非富即贵，对于城北这样的，只知道收物业费，没什么服务，在他眼里，城北住的人都是下等人。”

  方宇话锋一转，问道，“长途汽车站那边情况怎么样？”

  李军说，“长途汽车站本身没什么问题，但是离它不远的物资中转中心就是个麻烦，安兴发往外地的，外地发来安兴的，大货车出出进进很多。”

  方宇说，“外地来的管理难度是会大些。”

  李军说，“错，真正的问题恰恰出在我们安兴人身上。”

  方宇“嗯？”的一声，问道，“什么情况？”

  李军说，“你可能对安兴的历史不是很了解，安兴城西北角，也就是汽车站那一带居住的人，相当一部分是历代战乱的时候从北方逃难迁移过来的，这些人生性彪悍，一直没能很好的融入安兴本地的环境。汽车站改建过程中，因为拆迁安置，那些居民没少折腾，到市里省里都上访过。曹子康为什么没到龄就下来？不仅仅是撤县改市调整班子，很大原因是当时没能及时处置那些人到省里上访。”

  方宇惊诧道，“上访我是知道的，但这些人都是外地迁移过来的我还真不知道。”

  李军接着说，“那里的房子拆迁，土地被征用后，政府组建了一个长途货运公司，当地的年轻人优先录用，后来，货运公司并入物资中转中心，从此埋下了隐患，外地进来的货物经常出现被盗和损坏的现象。你想想，大卡车司机长年在外奔波，脾气都是很暴躁的，东西少了坏了，业主是要他们赔的，司机怎么可能愿意，因此经常出现纠纷，一言不合就动手。”

  “我们跟城关区派出所说过，准备年底在那边专门设个治安点，多派些警力，重点整治一下。”

  方宇说，“城北安置区也应该设个点，好好管管。”

  李军苦笑一下说，“几个重点区域我们都有设点的计划，但一步到位根本不可能，缺人手缺经费。我们想着没有正式编制，就招聘一批辅警，吸收部队转业军人进来，宋局向上面反映了多次，萧家强都同意了，但许海平和张发良就是压着不签字，现在他们进去了，看能不能解决吧。”

  方宇喟叹道，“一直以为安兴是文化名城，安兴人重视教育，素质普遍比较高，没想到问题会这么严重。”

  李军说，“不出奇，太阳底下无新事，只是有没有发现，有没有去做而已。”

  两人一直聊到乔志勇拿着新衬衣回来才结束通话。

  乔志勇上车后把衬衣递给方宇，说道，“试试看合适不合适，不合适马上去换。”

  方宇一看和原来的一样，穿上试了试，大小正合适，夸奖道，“不错，你还挺会买。”

  乔志勇拿出四十多元零钱，“有点小贵，一百五十多。”

  方宇嘿嘿一笑，说，“以前我都是穿几十元的衣服，现在被媳妇管着了，也得注意点形象，贵点没事。”

  乔志勇哈哈大笑，“看来你跟李队一样，今后都是妻管严。”

  方宇笑道，“那不完全是坏事，而是一种尊重。”

  回到家，一进门母亲就用诧异的眼神盯着他看半天，皱着眉头说道，“你新买衣服了？”

  方宇笑盈盈的说，“被您看出来了？”

  母亲接着问道，“原来那件呢？”

  方宇轻描淡写的说，“弄脏了，扔掉了。”

  母亲嗔怪道，“你这败家子，好好的衣服，脏了拿回来洗一下不就行了，干嘛扔了啊。”

  方宇胡乱编了个理由，“志勇车坏在半道，修的时候机油弄衣服上了，很难洗。”

  母亲没再说什么。

  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妹妹方琳见母亲进了厨房，立即起身悄悄拉了一下哥哥的衣服，“哥，你来一下。”

  方宇不知道啥事，跟着她进了自己的卧室。

  方琳关上门，注视着他，认真的问道，“不是车坏了吧？”

  方宇笑了笑，“怎么了？”

  方琳拉了一下方宇裤子口袋，低声道，“这红的是什么啊？”

  方宇一看，“啊”的一声，“我没注意。”

  方琳关心的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方宇没隐瞒她，简单说了一下发生的事，并叮嘱她，“别让妈知道啊。”

  方琳说，“你赶紧换下来，我给你去洗了，幸亏是在侧面，妈没看到。”

  方宇说，“你赶紧去门口看看我鞋子上面有没有血，我换一下裤子。”

  方琳出去后，方宇换了一条裤子，又把背心脱下来检查了一下，还好，没有血迹。

  本以为可以瞒过老太太，谁知道晚饭过后，一家人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的时候，江淑敏浏览手机无意间看到一则报道，惊叫一声，“哥，你又上热搜啦。”

  父母和小姨小姨夫同时把目光投向他，母亲问道，“怎么回事？”

  方宇一愣，心里道，坏了，忘了网络这一茬了。

  江淑敏看到方宇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刚才冒失了，但已经来不及了，谢玲把她的手机抢了过去，正在看网上的报道。

  方宇讪讪笑了笑，老老实实交代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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