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圈子很重要

方宇站在院子里观望了一圈，怎么看这儿都不像是个酒家，没有市内饭店的灯火通明，只有大门门楣上方孤零零的一盏泛着黄色光线的灯，更没有食客的喧嚣，整栋楼都安安静静，完全就是一处普通的民宅。

  正在纳闷的时候，屋内走出来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子，声音悦耳的说道，“您是方大夫吧？”

  方宇微笑着说道，“我是。”

  女子笑盈盈的说，“方大夫，请跟我来。”

  方宇木纳的跟在女子身后进了屋，穿过客厅，直接来到后门。女子将后门打开，侧身后微微弯腰，伸出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出了后门，方宇有些惊讶，后院别有洞天，比前院要大，左右两边和迎面是三排平房，有点像京都的四合院。院子中间有一棵二十多米高，胸径需两个成年人合抱的槐树。

  方宇跟着女子来到迎面的平房，发现这一排有两个房间，其中一间黑着灯，而另一间灯光很亮。

  女子敲了两下门，开门进去，说道，“表哥，方大夫来了。”侧身把方宇让了进去。

  屋内，正独自坐在沙发上喝茶的萧家强听到叫声，笑呵呵的站了起来。

  方宇快步上前，礼貌的伸出双手，微笑道，“萧市长好，我来晚了。”

  萧家强客气道，“不晚不晚，我也是刚到一会。你是下午回来的？”说话间，伸手和方宇握了握。

  方宇说，“是的，到医院五点多了。”

  萧家强“嗯”的一声，说道，“坐吧。”

  方宇规规矩矩的在萧家强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女子则走过来，俯身给方宇倒了一杯茶，“方大夫请喝茶。”

  方宇客气道，“谢谢。”

  萧家强介绍说，“方大夫，这位是我表妹，我舅舅的女儿沈玉婷。”

  方宇礼貌的抬头看着沈玉婷，说道，“你好你好。”

  沈玉婷微笑着说，“我见过方大夫。”

  方宇“喔？”的一声，有些惊讶道，“是吗？”

  沈玉婷笑盈盈的说，“方大夫大名鼎鼎，很多人都认识你。春节前，我和我爸到你们小区门口摆摊卖鱼，你陪着你妈也去买，当时人比较多，排着队，我听到有人叫你来着。”

  方宇嘿嘿笑了笑，说，“喔，原来是你们啊，我记得那几天菜市场里面整修，摊主们都在小区门口的街边摆摊。当时是很多人，大家都挺喜欢你们的鱼和虾，鲜活，价格还便宜。”

  萧家强插话道，“那次还闹出了不少动静，两人没带摊位许可证，被城管扣押了。”

  沈玉婷说，“这些人就是故意的，想让我白送一些鱼和虾给他们。”

  方宇问道，“现在你们还在那个菜市场做吗？”

  沈玉婷说，“不做了，摊位转让给别人了，市场管理员太黑，不给他们进贡就给你找茬，太累。”

  方宇说，“是吗？”

  沈玉婷说，“方大夫平时不怎么买菜吧？市场里的摊主们经常跟他们吵。”

  方宇说，“我还真是很少去，平时都是我爸一早去买菜。”

  萧家强说，“城关区工商局和城管大队上半年处理了一批人，但队伍良莠不齐，总会有些害群之马。”

  沈玉婷说，“光处理那些临时工没用。”

  正说着，外面传来说话声，不一会，卓依然和宋海燕在一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方宇急忙站起来，恭敬道，“卓副市长，宋院长。”

  卓依然笑呵呵的说，“你们早到了？”

  萧家强说，“我和方大夫前后脚到的，一壶茶还没喝呢。”

  宋海燕看着萧家强，说，“曹书记和宋明飞马上到，骆部长自己开车来，结果迷路了，正在绕圈子呢。”

  萧家强哈哈一笑，说，“这小子准是不想喝酒，故意开车来的。”

  坐下后，沈玉婷给卓依然和宋海燕分别倒了一杯茶，然后领着那位小姑娘退了出去，后来方宇才知道，那位是沈玉婷的妹妹沈雨婷。

  卓依然看着方宇，问道，“夫人送走了？”

  方宇讪讪一笑，说，“今天上午的航班回去了。”

  萧家强赞许道，“苏记者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善解人意。”

  宋海燕附和道，“身上没有一点官宦子弟的习气，很好接触，这点就很难得。”

  卓依然说，“是啊，很多干部子女到处惹是生非，恃强凌弱，骄横跋扈，影响很坏，苏记者真是难得的好姑娘。”

  方宇说，“谢谢领导们的肯定。”

  宋海燕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看看她身边的人，徐警官和陆警官也都是很优秀的姑娘。”

  闲聊几句后，卓依然话锋一转，看着萧家强说道，“胡海华下班后去临海了。”

  萧家强鼻子冷哼一声，说，“不奇怪，最近跑了几次了。”

  下班的时候接到宋海燕的电话，方宇已经明白今晚参加聚会的都是萧家强圈子里的人，可以信得过，叫自己来也是希望听到省领导的态度。既然开始了这个话题，他也没藏着掖着，严肃道，萧市长也不用在意别人做什么说什么，安安心心大胆做好工作即可。

  三位都久经官场，怎么可能不明白，方宇是转达了某位领导的话，至于是那位领导没必要说出来。三人都挺高兴，相视笑了笑。

  卓依然说，“听说张文勤也去省里活动了。”

  方宇嘴角一抽，微笑道，“今天中午在临海饭店吃饭，巧了，我们这位张部长也在那里吃饭，能量不一般，请了两位省委常委一起吃饭。”

  萧家强沉声道，“我听说过宣传部任部长对她很关照。”

  方宇说，“除了任部长，还有一位是临海市委书记冯国才。”

  卓依然鄙视的语气说道，“我们这位部长还真是香饽饽。”

  方宇说，“背后应该是任福祥在做工作，任福祥、冯国才和程志豪，号称陈少聪时代的‘三剑客’，利益捆绑在一起的。”

  宋海燕说，“养老机构的薛光明应该也是那条线的吧？”

  萧家强摇摇头，“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但到了后期，薛光明脱离了陈少聪的核心圈子，两人观点有分歧，据说在常委会上还公开争论过。”

  方宇笑了笑说，“所以让他们去狗咬狗好了。”

  萧家强说，“胡海华挺下功夫的，内参上发表的那篇文章你们看到了吗？”

  宋海燕诧异的问道，“什么文章？”

  方宇说，“胡海华在养老机构内参上发表了一篇署名文章，安兴市经济和社会发展若干问题探讨。我回来的路上看到的，我发给您。”

  宋海燕拿起手机点开文章快速浏览了一遍，揶揄道，“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方宇看着萧家强，沉声道，“萧市长，说起这件事了，我要写一篇安兴经济和社会发展现状和政策分析，可能需要一些数据。”

  萧家强立马表态道，“没问题，需要哪方面的你随时告诉我。这几年我每年都根据发展情况对原有的规划进行评估，各方面的数据都有。”

  方宇说，“好的，谢谢。”

  萧家强感叹道，“这几年阻力太大，效果大打折扣，但我仍然很有信心，方向、原则和措施并没有什么问题。”

  卓依然说，“改革必然会触及一些人的既得利益，阻力也是在所难免。”

  萧家强看着方宇，嘱咐道，“你下去调研的话，遇到什么问题或者干扰，随时跟我联系。胡海华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是有几个‘高参’的，底下也有一帮拥趸。”

  方宇说，“明白，我会尽量小心一些。”

  宋海燕说，“一定要注意安全，防止有些人狗急跳墙。”

  方宇说，“好的。”

  快七点一刻，曹炳义和骆扬、宋明飞才到。

  简单寒暄几句后，萧家强招呼大家入席。让方宇感到很不好意思的是，在场的人，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行政级别，但却把他推到了萧家强的左手位。

  方宇想推辞，骆扬一把拉着他，说，“方宇，你是博士后，如果在省里，至少是副处级起步，在安兴是屈才了。”

  方宇讪讪笑着说，“这是两码事，不可比。”

  萧家强说，“方宇，你就坐过来吧，一来，骆部长说得对，如果对应行政级别，给你副处级都委屈你了，二来，你受伤刚拆线，今天也算大家给你压压惊。”

  方宇见推脱不掉，只好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

  沈玉婷沈雨婷姐妹俩端着凉菜进来，沈玉婷看着萧家强，问道，“表哥，喝什么酒？”

  萧家强看了看大家，说道，“喝点我舅自己酿制的米酒怎么样？”

  宋明飞赞同道，“好，米酒不错，上次就没喝够。”

  萧家强看着沈玉婷，说，“那就拿两大坛米酒来。”

  沈玉婷说，“好的，大家稍等。”

  骆扬笑嘻嘻的看着萧家强，说，“萧市长，我开车。”

  萧家强故意阴沉着脸，不客气的说道，“滚一边去，我就知道你小子开车来就是不想喝酒，今天必须得喝，喝完我让人开车把你送回去。”

  宋明飞看着骆扬，一本正经的说，“是不是出门的时候弟妹叮嘱过你不要喝酒？”

  骆扬不服气的说，“我有那么不堪嘛！”

  曹炳义插话道，“宋局你这就不对了，人家骆部长爱人那叫关心，谁像你啊，大男子主义，老婆都懒得搭理你。”

  宋明飞“哈哈”一笑，说，“曹书记批评得对，骆部长和弟妹是模范夫妻，我得好好学习。”

  卓依然笑道，“就你的个性，怕是这辈子学不好了。”

  骆扬说，“我怎么听着各位的话里有话呢，我喝，大不了把车放这儿了。”

  宋海燕说，“不先请示请示？”

  众人哈哈大笑。

  两大坛米酒足足有十斤，喝过米酒的人都知道，这种酒很有欺骗性，味道甘甜，口感好，喝的时候不觉得有多高的度数，但后劲很足。

  喝酒用的杯子是三两装的玻璃杯，方宇第一次见卓依然和宋海燕喝酒，沈玉婷给她们倒酒的时候，两人都没有推辞的意思，这让方宇有些惊讶，心想，看来两位领导的酒量不小。

  酒倒满，萧家强端着一杯满满的酒站起来，扫视全场后，说道，“有一段时间没聚了，大家最近都很忙，趁着今天周末，请大家来换换口味，吃吃湖鲜，放松放松。喝酒不是主要的，方宇身体刚恢复，再说杯子也太大，所以我提议，这杯酒分三次喝完。”

  众人纷纷站起来，举起杯相互碰了碰，萧家强先喝了三分之一杯，其他人效仿着喝了三分之一。

  热菜和凉菜，不是自家捕捞的鱼、虾、蟹，蛤蜊、螺蛳，就是自家地里种的各种新鲜蔬菜，大厨就是沈玉婷的母亲，烹饪方式也不复杂，主打一个原味，吃的就是新鲜。

  骆扬坐在方宇的左手位，两人少不了会窃窃私语几句。

  骆扬低声说道，“江州的干部考核结束了，听说程志豪去徐南市。”

  方宇说，“去向还没定，不过，应该快有结果了。”

  骆扬接着说，“程志豪最大的问题是和叶正庆两人的关系太紧张，书记市长不和很正常，但要把握好一个度，把握不好的话，最终肯定要被调走一个。程志豪本来就缺乏地方经济工作经验，又和陈少聪走得很近，不调他调谁。”

  方宇说，“最近陈少聪一脉的人私底下活动很多。”

  骆扬说，“那是肯定的，都不想任人宰割。”

  方宇说，“并不是说所有陈少聪的人都不能用，关键是不能专注心术，耍手腕。这两年，临海和江州两地的发展速度拖全省的后腿，你让人家杨书记怎么想？来了这么长时间，一直没动，已经是给了机会了，抓不住赖谁？”

  骆扬赞同道，“是啊，动不动就怪人家排斥异己，从来不好好审视审视自己。”

  两人碰杯喝了一大口后，骆扬继续说道，“江州不定下来，安兴也就只能等着。”

  方宇说，“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这次牵涉面这么大，调整不那么容易，不过不会太久了。”

  骆扬说，“最近找的人很多，真是头大如斗。”

  方宇嘴角上扬，笑了笑，说，“麻烦还在后面呢，一旦上面明确主要领导了，下面又将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大戏，骆部长怕是不得安宁了。”

  骆扬苦笑一下，说，“不了解的人还以为组织部权力有多大呢，事实上不过是领导意图的执行者而已。”

  推杯换盏中，晚宴持续了两个小时，在欢快的气氛中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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