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笑颜
总算是把人支开了。程旭川吩咐仆人把院门守住,招手示意程墨进屋。
“凡事以修炼为重。若不是情势急迫,为父也不会传书于你。”他缓缓把门关上,“去过京城了吧,太子现下如何?”
“表兄被下了一种特殊的蛊。除却炼蛊之人,恐怕普天之下,唯我一人能解此蛊。”
程旭川面色骇然,连忙追问:“谁人竟敢下此毒手!莫非皇宫之内有妖物作乱?”
“都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程墨语气微嘲,“人心难测,若是妖反而简单了。”
他听了,眸光愈发深沉几分。
“当初,我程氏一族倾尽全力,助他楚麟坐拥江山,得偿所愿。而今他却连婉蓉母子的安危都护不周全,与背信弃义又有何异!”
程墨拿了一只糖白玉乌龟摩挲着,不再说话。
沁芳斋。
“这件好看么?”程惜沅挑拣出一件镂金烟水百花裙。
“衣料太薄了,天儿又冷。”
她缓缓坐到妆奁前,语气轻慢:“你在这儿伺候也有一些时日了,却半点不懂我的心意,留你做甚?”
婢女慌忙跪下,道:“都怪婢子愚笨!小姐生的花容月貌,必定也是菩萨心肠,可千万别赶走婢子……”
程惜沅那张涂了口脂的唇轻轻翘起,抬手为自己戴上了一对赤金缠珍珠耳坠子。
今儿的程府比之岁日还热闹几分,下人们做好了席面之后,全都一脸雀跃的领赏去了。
红酸枝拱璧灵芝藤绕脚的八仙桌上,摆放着各类精致的吃食,有龙井虾仁,烧醋鱼,糟烩鞭笋,鲜蘑菜心……
“墨儿多吃些。”苗氏满眼笑意的给他布菜,没一会儿,程墨面前的青瓷小碗就堆得冒尖。
旧时男女七岁不同席,程惜沅从山水花鸟图的屏风后头绕来,双手捧着一只白玉酒杯,杯中是浅金色的花露酒。
“墨哥哥,敬您。”她朝他盈盈福身。
程墨也没看她,只是微微扬袖,那只白玉酒杯便从她手中脱离而出,缓缓飘落到了桌面上。
程惜沅一怔,视线复又从杯子移到他那俊美无俦的脸上,眼波荡起了涟漪。
“这次下山,欲待几日?”程旭川搁了筷子,平声问道。
程墨忽然想起山洞里那个颇小的身影,她从漂浮着的铜钱草叶上端起一只盘子,笑颜如花的问:“师兄,今日的东坡肉可好吃了,你尝尝吧?”
须臾,他自然而然的答道:“今夜便回。”
苗氏一听,不管不顾的抱住他:“这修仙修得辛苦,一年也才见你一面,刚进家门便说要走,可叫为娘怎么活下去哟……”
程旭川见状,绷起了脸斥道:“他都快年满十八了,简直成何体统!”
“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不心疼!”
“……”
立在一旁的程惜沅听了,心头更是难舍。然她不形于声色,声口水亮的对他说:“吃穿用的需要带上些什么?也好为您备下一二。”
程墨稍稍想了下,道:“易存放的糕点,少糖。”
“沅儿这就去做。”她眼角含春的再度看他一眼,拎着裙裾退出去了。
苗氏仍抱着儿子不松手,他却问出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她年方几何?”
“谁?惜沅?”苗氏倒是认真的想了想,“记得是虚岁十六。”
“有些大了。”程墨唇微勾起,“父亲母亲若有闲暇,便为她寻一个好的夫婿吧。”
“为父正有此意。”程旭川抚须道,“仿文这些年为了我们程家天南海北的走,颜氏染病没了,他差点没赶上发丧。留得惜沅伶伶仃仃的,为父便做主把她接来,寻思到时从府里出阁,嫁妆置办得丰厚些,往后夫家定不会轻易怠慢了她。”
“据说贺通判府上的嫡次子品貌非凡,酆知州的孙儿文武出众,都是百里挑一的佳婿人选!不过我们程家也并非什么小门小户,惜沅是当作半个女儿来养的,配哪个王孙公子都是绰绰有余……”苗氏的心思一旦被转移到了这个话题上,便没了个休止。
程墨回到兰墨轩时,屋顶上方的红日已经西斜。
他随意望去,六七个花架错落有致的放在院落,再往里走,书房的陈设井井有条,窗明几净的。
程小篼压抑着激荡的情绪,跟在他身后随侍着。
“这一年多,府内可有异样之处?”
“夫人同往常一样,巳时去铺子里头察看,回府用膳、歇午之后,约鲍夫人、史夫人、曲夫人来打马吊,初一和十五会去灵福寺上香。”程小篼一板一眼的陈述着,“老爷极为操心太子殿下的病情,在各地搜寻传言中能枯骨生肉的神医,护送去京城的程氏布庄……”
听及此处,程墨忽而打断他的话语,道:“拿纸墨来。”
等到他磨好了墨汁,程墨提起狼毫笔挥洒着写下两行字。“依照这个尺寸,每季做四套衣裳,布料用柔软些的,式样尽量简洁。”
程小篼也没多问,只是点着头应了一声,等墨迹干得差不离了,再小心的把纸叠起来,置于袖中。
“做好之后,你亲自送上山来。”
“少爷放心,一定送到!”他一张短方脸上长了几粒雀子,偶尔会露出两颗骈齿来,不说不笑时,又显得尤为憨直。
夜晚,月色如瀑,漫山遍覆白霜。
“修行人不拘小节,这些巨细琐碎的事情会影响我修炼的!”李荷盘腿坐在罗汉床上,嚼着一块炭火烘烤过的烧饼。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黄花梨小茶桌的话语中透着嘲讽,“承认吧,你就是懒。”
“肚子生灰许久了,忒难受。”书橱怨声道。
“知道了知道了。待我学得了净秽咒,再为你们一一施展便是。”
程墨长眉微扬,悠然倚着洞壁,一副静心倾听的模样。
里头的各种声音倏然齐齐止住。李荷把烧饼烤得发焦的地方抠去,不经意回头,但见一截雪狐斗篷垂在她的面前。
她杏子般的眼仁亮起光彩,把手里的饼子往小茶桌上一扔,转瞬便扑向了他:“师兄,我好想你。”
小茶桌顿时气结,奈何在仙人面前不敢造次,只好姑且忍着。
“这几日可有认真炼功?”程墨任由她挂在雪狐斗篷上,低了头问。
“有的有的,勤奋得很,夜里都睡的少!”她用脸颊去蹭厚实的雪狐皮毛,“师兄,你真暖和。”
程墨嘴角轻飘飘的含了点笑,抬手将系带解开,她便连着斗篷一块儿慢慢滑落到地板上。
“送你。”
夜深,李荷裹着它炼功,直到累极困极,方才倒头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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