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天亮了
大周王都。
庞大的飞舟降临，整个都城噤若寒蝉。
刹那间，内廷便下达谕令，王都进行宵禁和戒严。
深夜。
辉煌的皇宫正殿，跟林萧白天来的时候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区别在于，大周的现任国主孟昶，歪倒在椅子上人事不知。
主宰此地一切的，变成了御座前的三道人影。
他们看上去与普通人无异，皆是寻常装扮，一丝气息不显。
但细观之下，却会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恐惧之感。
就像凡人站在险峰边缘向下了望，难以抑制心中生出来的恐慌。
“你是当代守护人？”
上方传来的声音很平淡，孟青岚眼角余光瞥见倒在一旁的亲爹，全身被无穷的寒意包裹。
这里本是大周的宫殿，现在却没有孟氏的位置。
她不敢怠慢，再度躬身行礼，“回尊上，孟青岚自叔祖手上接过守护职责，至今已超过三百年。”
“免礼。”
“谢尊上。”
万法天尊平静地注视着下方的女修，不等对方松口气，猛然露出一丝威压，“孟青岚，你可知罪？”
噗！
滔天巨浪袭来，孟青岚当即喷出一口鲜血。
修为的绝对差距，让人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和想法。
她刚刚直起的腰，转瞬之间就被压弯。
强大的气场，迫使这位修为足以跟自家老祖宗媲美的大周公主，四肢伏地。
“尊上，还请明示。”
“监守自盗。”
短短四个字，已然说明了一切。
孟青岚深深低下头，掩藏住双眼中闪过的那丝，不含任何情绪的冷光。
她明白对方只是在敲打自己，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
王气灌顶，本就是孟氏一族世代守护祖地应得的酬劳。
“晚辈知罪，请尊上责罚。”
“起来吧。”
“是。”
正如孟青岚所想，注重规则的万法天尊意在小惩大诫，让守护人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不要起不该有的念头。
孟氏拿点辛苦费可以，但必须本分。
“待此间事了，让那位孟氏子弟随灵舟一同离开。”
来了！
这种不容反驳的命令一出，孟青岚脸色不变，心底重重叹息。
决定大周和孟氏一族前景的时刻，终于到来。
好处，并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所有得到王气灌顶机遇的孟氏子弟，最后的归属只能是宗门。
等他们成为宗门弟子，无论将来能达到什么高度，都与大周无关。
这也是为什么孟云轻不理解，小说中的‘女主’在加入问仙宗后，从始至终都没为大周做过什么的根本原因。
除了还姓孟，他们立场已经变了。
孟青岚继任守护者，对于宗门这种肉烂在锅里的行为，极其不忿。
看似公平的交易，在双方实力不均等的时候，孟氏得不到一丝好处。
如今，这位新任守护人的前方，是历代前辈都曾经遇到过的岔路口。
公主殿下长吸一口气，尽管接下来的回答可能会让大周顷刻覆灭，但她无比从容。
“回禀尊上，云轻外出未归，能否让她自行前去贵宗？”
“呵。”
情绪甚少外露的万法天尊听笑了，似乎这个答案很值得一乐。
另外两位天尊也略感诧异，看向孟青岚的目光，多出了几分深意。
不限定时间的自行前去，就是变相拒绝。
孟氏子弟成功得到祖地的气运，当代守护人却选择不让后辈进入宗门，这是明确的信号。
代表孟氏一族主动放弃守护人的身份，眼前的这位将是最后一任守护者。
孟青岚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还清楚区区一个小王朝能传下一千多代皇位，比上品王朝存续久远的根源在哪里。
他们是纯粹的工具，不会惨遭覆灭，也没有任何未来。
老祖宗和父皇并不知道，他们努力一生兢兢业业守护的王朝，不过是别人的棋子。
只要棋子有用，就会一直存在于棋盘之上，与孟氏一族是否有作为毫无关联。
放弃职责，大周将不再受宗门的庇护，正式成为周边王朝的盘中餐。
如果年轻的帝姬守不住疆域，此地什么时候易主，什么时候就会出现新的守护家族。
或者，大周王朝屹立不倒，证明他们足以自行承担守护重任，从而得到上桌的资格。
对于今日的情形，孟青岚设想过很多遍，唯独没料到会来得这么快。
快到根本没有时间，让轻轻去成长。
“既如此，按照双方约定，本尊接受你的选择。”
万法天尊还是老样子，不显丝毫喜怒，一副照章办事的态度。
由谁来守护祖地不是重点，孟氏不做还有李氏、张氏。
“多谢尊上。”
多年的筹谋达成，孟青岚的脸上并不轻松，毕竟这场豪赌的结果是未知的。
打破牢笼或许能得到一时的自由，但少了主人的圈养，同样会引来无数豺狼的窥视。
日后老祖宗和父皇得知真相，心底会怨怪也说不定。
大殿安静了一小会，三位大佬相互交换眼神，很快达成一致。
“守护人，履行你最后的责任。”
“是。”
孟青岚恭敬地冲上方行礼，坦然走出大殿，朝着宗庙方向而去。
偌大的殿前广场，早有宗门的年轻一辈等候。
他们不明所以，却都不敢质疑天尊的安排。
孟青岚没有耽搁，自承接秘密之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履行自己的责任。
隆隆！
好似磨盘启动的声音响起，庙宇正上方射出一道柔和的光线。
得到指示的宗门小辈，顿时明白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在鉴神镜的照耀下，一个个宗门子弟跟在领路的老者身后，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孟氏的宗庙。
孟青岚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目光扫过凌墨雪、柳无衣等人的脸庞，下意识将他们与侄女做起了比较。
轻轻的起步不差，将来未必不能争上一争，要是再有其他助力……
心念一起，她很自然地想到了突破大限的老祖宗，想到了正值鼎盛的父皇，想到自己留给侄女的那些人手。
最终，画面定格在一架兽车上，整个脑海被那张异常惊艳的脸庞占据。
林少主，是计划之外最大的变数。
突然间，意识到什么的公主殿下猛地转过身，看向鉴神境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林萧，无论你有没有在祖地得到气运，希望你真如世人传言那般。
今日我孟青岚替你扛下此劫，日后若能有所察觉，望你回报大周一二。
咚！
随着广场上的人影尽数消失，厚重的石门将宗庙与外界隔绝。
“小姐，他们进去了。”领路的老者去而复返，表情颇为复杂。
“祁叔，对不起。”
孟青岚偏过头，下意识避开了老者的眼睛。
虽然孟氏得到主动权，但不论侄女最终的表现如何，都是下一任的事情了。
作为唯二熟悉祖地秘密的人，等这一批宗门子弟出来，两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走吧小姐，老头子早就活够了。”老者摆手笑笑，语气中透出几分别样的轻松。
整个孟氏皇族被人圈养，他们这些护卫家族何尝不是如此。
谁又能说，小姐这一步走错了？
“嗯。”
感受到老者的心绪，孟青岚跟着笑了笑，抬手将匾额上的镜子摄下，然后飞快抹去其中的某条记录。
见状，祁叔迅速移开目光，只当自己是个瞎子。
咔吱！
当鉴神境重回原位，两人相视一笑，返身走向皇宫正殿。
……
黑暗渐渐被光明取代，天边泛起绝美的红霞。
林萧等到了第一缕朝霞，却没有赏景的兴致。
因为庞大的飞舟从王都开出，正堂而皇之地掠过大周领地上空，飞得很慢，也飞得很低。
犹如封建帝王出巡，旌旗蔽日华盖满天。
此刻的林少主是众多平民中的一员，抬头仰望飞舟，感受着对方想传达的威严与霸道。
灵舟飘过立德中学，划过山川河流，缓缓来到蓝月城范围。
在无数惊诧敬仰的目光中，船舷处陡然出现三道人影，齐齐冲某个方向颔首。
苏校长拱手还礼，看着远去的庞然大物，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三位大天尊应该想不到，宗门的对手已经不是自己和师弟那样的糟老头子了。
墨风城大典是大戏的上半场，小丫头自觉没资格参与。
接下来，下半场要开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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