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这一战莫名其妙(一)
小兽走至宁幽脚下,张开嘴,一股脑吐出八九条还在扑腾的鲤鱼,自己只拿一份,自顾自狼吞虎咽起来。楚铭与宁幽面面相觑,欲言又止,黑袍男子将烤架上的烤鱼踩入火中,这个动作宁幽眯起眼睛,楚铭悄悄做了一个手势,宁幽握住腰间的刀柄,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黑袍男子老老实实回答道:“温池集。”
楚铭挑了挑眉头,对方这般客气,与之前的态度截然不同,定是与小兽有关,只是不等楚铭回答,这个叫温池集的男子就不打自招道:“虽然我叫不出这小兽的名字,但是我见过它,这小兽擅长汲取地底的阴气,正好我用得着,你们可否忍痛割爱,把这小兽给我,作为回报,我......”
不等温池集把话说完,宁幽斩钉截铁道:“这小兽认主,就算是给你了,也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温池集不愿轻易放弃,还要继续死缠烂打下去。但是与此同时,一股杀机正在笼罩而来,以这座山峰为圆心,六百名禁军甲士渐次靠近!
温池集双指并拢,竖在唇边,示意众人不要说话。然后只见他蹲下身,侧过头,以左耳贴在地面上,整张脸庞变得铁青,甚至连心跳声都快了数倍不止。楚铭抽刀出鞘,眼神冰冷。宁幽就近跳上一棵大树,目光环视四面八方,低声道:“方圆千米之内,至少有三百人正在朝我们靠近!”
温池集站起身,出乎意料拍了拍楚铭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楚铭歉意道:“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此话一出。
温池集丈二摸不着头脑,他并未询问楚铭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因为情况紧急,容不得再有半句废话,他从袖中捻出一叠符篆,眼神有着视死如归的坚毅,就像是明知必死却依然冲锋的士兵,楚铭狐疑道:“你不跑?”
温池集反问道:“你们会给我垫后?”
楚铭冷笑道:“外边天罗地网,我们自身难保,如何顾及你的安全?不过你可以躲入水潭之中,要是运气好,或许可以逃过一劫,要是运气不好,也能晚点死。”
温池集郑重其事作了一揖,毫不犹豫潜入水潭之下。宁幽双拳紧攥,皱眉道:“这座山头不止三百人,最少五百人,甚至有六七百人,而且应该都是精锐兵卒,这些人分两支队伍,一南一北,每一个队伍都结成雁行之阵逼近而来,所以没有正面突破口!”
楚铭抬起头来,正好有道黑影从半空之中一闪而过,迅捷如流星,楚铭惊呼道:“魔蝠宗之人!”
楚铭倒抽一口冷气,没有想到大离皇帝出手这般阔绰,为了区区两人,不惜派出数百名甲士进行围剿,还有一头戍边的蝙蝠,楚铭嘴角苦涩,委实没有想到古月金吾的性命如此珍贵,叹息道:“连天空的突破口都没了,只能背水一战了。只不过身后的水潭,可以为我所用,但是扪心自问,对付五六百人,仍是力不从心。”
水潭内围从早到晚缺少阳光,当暮色弥漫,潭水就从内到外深沉起来,像是不可直视的海之底谷,早些时候残存留下的阳光渐渐消逝,但空气中仿佛透着一股暖意,楚铭倍感温暖,就连恐惧都少了大半。
楚铭穿上由器堂弟子张虎锻造的青铜甲胄,静等甲士包围而来,但是半空之中坠下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楚铭身前。
楚铭如临大敌,古月金吾的可怕他记忆犹新,仅是凭借横冲直撞的攻势就能够对付一个筑基之修,但是又有强弱之分,哪怕是天下第一大宗,筑基之修也不过是总数的十之三四,更别说是魔蝠宗,只有少之又少的人如古月金吾那般厉害。
楚铭面前之人身穿斗笠,名叫王宗年,乃是魔蝠宗高徒,更是深得大离皇帝信任,得以当上虎贲右卫,掌管一千禁军,负责保护陛下安危。王宗年双眼眯成一条缝,轻轻瞥了一眼楚铭,面无表情道:“姓温的结党营私,祸乱朝纲,犯下弥天大错,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没想到还有人愿意为他卖命,那就当做叛国之人一起诛杀好了。”
楚铭听得云里雾里,王宗年笑了笑,突然变得和颜悦色许多,沉声道:“陛下念温丞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决定从轻发落,温丞相要是愿意配合的话,可以留得性命,至于怎么配合,还要看温丞相的诚意,要是愿意把那两个同伴的人头送给我们的话,就证明温丞相有悔过之心。本人也愿意网开一面,温丞相,您有伤在身,何必负隅反抗,如今一切都还有退路可言,丞相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本人绝不会手下留情。”
楚铭愈加一头雾水,正要说话之际,身后却有一杆长枪直直刺来,不仅势大力沉,而且出枪势头尤其平稳,更加可怕的是悄无声息,即便是成名已久的武林高手的招式都未必能有这般狠辣,不愧是直接听命于大离皇帝的禁军!
楚铭往侧面一闪,哪怕躲避及时,长枪都仍是划破药堂白袍、在内里的甲胄上擦出一阵明亮火花,锵锵作响,火星四溅,如果是器堂锻造出来的乙等甲胄,可能已被破开。长枪冲过楚铭腰部,楚铭一刀劈下,势大力沉,将这杆长枪对半劈开,持枪甲士眼神一凛,就要拖着断枪火速撤离,楚铭屈指一弹,一枚银针激射而出。
作为守护皇宫乃至保卫首都的军队,铠甲之优良不必多言,就楚铭如今的境界,很难击碎禁军的铠甲,只得取巧,哪怕禁军的铠甲密不透风,但是战斗过程中不可能不会露出要害,银针射出的角度太过刁钻,从上而下,滑入这位甲士的颈部,刺穿锁骨,然后是心脏,最后从肺部穿透而出。
这位持枪甲士并未喊疼,只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刹那瞪大双眼,死不瞑目。楚铭伸出一手,顿时一股水桶大小的龙卷从水潭之中升腾而起,激撞在这个甲士的胸膛上,一时间响起一节节撞击巨响,死去的甲士被水龙卷推得节节后退,不仅撞碎了杂草树木,就连他的战友都被他撞得七荤八素、人仰马翻,不敢继续冲锋陷阵。
王宗年啧啧称奇,没想到眼前这位少年下手如此狠辣,杀人不眨眼,绝不能小觑。王宗年没有亲自陷阵的兴趣,但是不介意让手下把这少年的体力消耗殆尽,然后再由他出手,慢慢将他折磨至死,让他死得比那名甲士痛苦千百倍不止。
王宗年抬起头,恰好看到躲在树上的宁幽,两人对视一眼,王宗年露出一个诡异微笑。直到此时,王宗年的心境都毫无波澜,他胸有成竹对这一战的胜利势在必得,那个毛头小子不过是筑基中期修为而已,就算战力高于同境者,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最多杀二十人就要力竭,死战之下,顶破天也就能解决五十人,不能再多了,这是我大离禁军啊!
王宗年盯着水潭,聚精会神,甚至不敢走神,因为他知道真正的猎物就藏在水潭下,水面不断有气泡冒出,吐气的人显然是温池集,王宗年就不相信他能在水潭下躲一辈子,迟早会水落石出的。
身材魁梧的禁军围成一圈,彻彻底底围住楚铭,然后陆陆续续地陷阵杀敌,禁军的手腕上套着弩箭,只需轻轻用手指扣动机簧,就有箭矢不动声色地撩起,化作惊雷猛烈疾冲。但楚铭岿然不动,抵挡箭矢时刀势婉转轻巧,与禁军搏斗时刀势大开大合,立于不败之地。王宗年终于有些分心,委实没想到楚铭的刀法如此精湛,转变起来轻而易举。
楚铭身形辗转腾挪,随手拎起一名甲士,然后丢入不远处的水潭,诡异的是甲士坠水之后,就再也难以起身,反而直直沉入水潭深处,王宗年皱了皱眉头,禁军不仅武艺高强,而且熟稔水性,怎么会活活溺死?
甚至惊慌之下,不管不顾卸下甲胄,用尽浑身解数自救,都仍是没能爬出水潭。
王宗年明白了,水潭里藏有大恐怖,一旦陷入其中,就很难活着离开。因为楚铭先前遇见的黑袍男子,温池集,在水面下化作水鬼,坠入水潭的禁军被他拖了下去,在绝望之中呛水而死。
王宗年虽然是禁军首领之一,但是生性胆小,于是冷眼旁观下去,再多的牺牲对他来说都不值一提,普天之下,也就只有皇帝陛下值得他以身涉险,所以他没有去救不幸坠水的禁军,而是用围魏救赵的伎俩对付楚铭,终于打算对宁幽动手。
事实上,宁幽并非是躲在树上等死,而是吸引其他人的视线,站在高处,她无疑是成了箭靶子,替腹背受敌的楚铭分担箭矢攻势,王宗年选择的时机十分巧妙。宁幽才刚刚躲过一阵箭矢激射,本就上气不接下气,再加上用以保持身形稳定的树枝怦然断裂,她正要去找其他树枝借力,这个时候王宗年一冲而来,她哪里躲避得开?
但是缩在宁幽袖中的小兽嘶吼一声,声如虎啸,生性多疑的王宗年顿时一个激灵,害怕得倒抽一口冷气,难道这座山中还有野兽不成?但声源处分明近在咫尺,王宗年听得清清楚楚!难道身前就有野兽,那个女人是人形凶兽,还是说他幻听了不成?
王宗年最后放弃了这个大好机会,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他这个禁军首领犯得着用生命去冒险?
不值得!
于是王宗年飘然后撤,但是眼角余光之中,瞥见了藏在宁幽袖中的小兽,王宗年狞笑道:“原来是狐假虎威!”
王宗年止住后撤之势,四肢连同衣袍一起舒展开来,身躯如大网扑杀向宁幽!但是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因为他的后撤,楚铭已经来到他的身后,青筋微鼓的手指一挑一勾之间,迸射出三枚打磨尖锐便于破甲的药堂银针。
三针有两针落空,只有一针刺中,在半空之中绽放出一朵血花!
银针裹挟难以想象的撕裂之力,竟然切去王宗年的半张脸!
王宗年面无表情,事实上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不过面庞一阵酸麻,随之而来的是深入骨髓的痛感,王宗年往后退出十余丈,擦了擦脸庞,他触摸到了暴露于空气的颧骨,这让他一瞬间暴跳如雷,可是掂量了一下,还是选择暂避锋芒,退至禁军身后,当他走出人群时骑着一匹异常雄俊的黑马。
楚铭舔了舔沾血的嘴唇,没来由想要除去王宗年胯下的马匹,但是马匹与兵卒同等待遇,佩有甲胄,集中在颈部,足部,以及腰部。
楚铭忧心忡忡,战马所能爆发的力量向来不能以常理度之,就是简简单单的直线冲撞,却往往能够起到一力降十会的效果,哪怕是修仙者的体魄都抵挡不住。这也是为什么铁骑往往能在战场之上如入无人之境的重要原因。
好在整座战场只有一骑,而且不是用来杀敌,大材小用只是王宗年的代步工具,楚铭慢慢后退,脚尖摩擦出极为平整的水花,刻意与王宗年拉远距离。
王宗年仅是粗略一看,就发现起码少了五十余人,他心疼不已,虽然死再多的人甚至全军覆没,大离皇帝都不会处罚他,但是对他的信任必定一落千丈,不可能再给他加官进爵,谁让他办事不力?更让他痛苦的是半张脸都毁了,这种程度的毁容将会影响一生,王宗年甚至都没脸再去见人,他恼火道:“逆贼死到临头不知悔改,仍在负隅顽抗,打伤禁军近百人,实在罪无可赦,更无宽宏大量的必要,把这些逆贼全部杀了,碎尸万段,解我心头之恨,给皇上一个交代!”
骑在马背上的王宗年伸出双臂,像是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事实上,在场的禁军都听他调遣,绝对服从他的安排。一半的禁军围在水潭旁,在王宗年的命令下往水面放箭,另外的禁军负责火力压制楚铭与宁幽,战况激烈。
霎时间有数百根弩箭聚集在一起层层叠叠,直线冲出,状况磅礴,楚铭附近并无掩体,也不敢硬接禁军的特制箭矢,只能连连后退,躲去十之八九的箭矢攒射,然后捻起一枚枚银针,并拢夹在双指,复尔一挑一勾,堪堪以铁针击落裹挟破空之势的箭矢,冲撞声细微而又清晰,好似黄蜂振翅。
这种“一挑一勾”的手法学自药堂的落针法,楚铭还是初次使用,效果就已是不俗。
另一边,温池集终于破开水面,不再躲躲藏藏了,王宗年虽然有所留意,但是他失血太多,就连站都站不稳,所以才会坐在马背上,王宗年叹息一声,原本他想以全盛时期的战力迎接温池集,可一步错步步错,王宗年如今的战意跌入谷底,他只想像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躲在暗处,能躲多久躲多久,王宗年享受这样的安逸与平静。
剩下的四百余名禁卫军,已经再也没有士气可言,因为战损已经超过五分之一,换做寻常军队早已兵败如山倒,毕竟五人中就有一人被杀!更打击士气的是,那些摔入水潭的甲士,王宗年从头到尾都没有施以援手,就看着他们沉入潭底溺亡,无动于衷,普天之下最冷血无情的将领莫过如此。
就连温池集都忍不住感慨道:“王宗年,你还是如此冷血得令人发指!”
其实王宗年也没有想到,短短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会死百人,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见死不救,会对士气造成严重的影响,更没有想到,会凭空多出楚铭与宁幽这两个敌人。出现的变数太多了,以至于局势根本不受控制,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王宗年明显有些心烦意乱。
王宗年虽然是禁军首领之一,但从未上过战场,全靠魔蝠宗的身份,再加上大离皇帝的赏识,才能身居高位,所以他对于行兵打仗之事,根本一窍不通,全然没有注意到战局已经在无形之中扭转。
关键还是在于多出的两个敌人,打乱了王宗年的计划。本来以王宗年出神入化的追踪之术,循着蛛丝马迹慢慢寻找,他终于是皇天不负苦心人,找到了猎物所在的位置,但他并非为了楚铭与宁幽而来,真正的目标,是黑袍男子温池集!
“逆贼,今日无论说什么也要杀了你,因为你,我已经付出了太大的代价!”王宗年指着温池集的鼻子破口大骂,再看了一眼楚铭与宁幽,咬牙切齿道:“还有你们这两个逆贼的帮凶,竟然杀我亲自培养出来的禁军,不死天理难容!不死天理难容!”
温池集并拢双指,掐动法诀,水潭下随之掠出一道道小旗,在空中列成阵型,旗帜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打破寂静的氛围,无论敌我双方都杀机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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