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离秦（三）
几十艘双桅大船，在楚国的大江上行驶。
船行的很稳，风轻云淡，甲板上，萧月岚和康楚坐着喝茶，沐卉则靠着桅杆，远眺江边的景色。小公主李怡在一旁，蹦蹦跳跳的很开心。
“很顺利！”康楚放下茶杯，顺手又给萧月岚倒满茶。“所有的事情，都非常顺利。”
“之前对秦皇判断，倒是我小人了。”
“军师对局势没判断错，叔父确实是缺钱，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但是他心有百姓，是个难得一见的好皇帝，宁愿自己背骂名，也不愿意要我的钱。尤其不愿意让那些贪心世家大族，平白占了便宜。”
“喂不饱的白眼狼。”康楚叹道。
“楚国的海船，真的能开到北原？”萧月岚有点怀疑态度。
“能，怎么不能！”康楚抿了一口茶，“海路是通的，一直往北，然后从北冰岛绕过大商。”
“我总觉得这是有点通敌嫌疑。”
“郡主多虑了。我们是和楚国民间商人做买卖，很正常的。至于是官船改成商船，我们哪知道。而且，我们买的东西都是生活用品，通什么敌啊。通敌是要出卖机密消息，国家利益的。郡主，我们有出卖国家消息吗？”
“还有盔甲呢？”萧月岚白了康楚一眼，“私买盔甲，可是形同谋逆。”
“谋逆是主动去打朝廷，起兵造反。我们不同，只要萧安不打我们，我们就不用和萧安对上，这是自保，不是造反。另外，我们把楚国的盔甲买来，一来是为了更好的对付可能出现的冰原敌人，二来削弱了楚国的实力，这从哪里看都是为大商计！”
“你真是千古第一心安理得军师！”
“郡主过奖了。郡主啊，人呢，要和自己过得去。否则，就和那个秦皇一样，苦哈哈的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最后把自己弄得两头不是人。”
“叔父也是没办法。”萧月岚叹道。
“办法是有的。我要是他，就直接跑到大商找萧安谈判，要并入大商，萧安立刻就会帮他摆平秦国那些白眼世家。”
“嗯？这也行？”
“当然行啦！郡主你想想，大商最怕的就是世家，无论哪国并入，绝对第一打压世家，明升暗降。无论迁入汉宁统一管理，还是就在当地，都有一整套商廷法制给他压的死死的。大商几百年，就是相对公平才能有今日的强盛，怎么可能会让世家死灰复燃。”
“所以，大商会打掉秦国世家？叔父一直想着秦国要打掉世家才能变强，才能实行新法，但却从来没有想过，靠外力打掉世家！”
“对呀，大商既然不会动刀兵武力统一，那就借大商打掉世家。然后回来把以前那套变法的制度实行，因为有以前的变法基础，制度还在，只是执行起来有点问题而已。秦皇他都不用另起炉灶，世家没有了，自然就会田归农，书还士啦。就算不能强盛，秦国吃饱喝足，挺个三十年还是没问题的。最起码，后半生不会在这么自责中度过。”
“我得赶紧回去告诉叔父。”萧月岚一听就懂了，立刻起身。
“等等等等！”康楚拉住了萧月岚，“以前挺精明的郡主，怎么一到这种牵扯到人情的就糊涂了呢？”
“我，我看不下去啊。”
“郡主，这法子要是用了，北原城最多三个月，就会被大军围困。快的话，等不到我们回去，修竹就逃都逃不出来了。”
“那，那这边……”
“你以为秦皇想不到这招吗？反正要亡国，自己去请降，不比让世家压着请降好啊。”
“李景他什么都明白，但是他不能这样做。如果他把投奔大商的功劳抢了，那些世家就会恨他。如果他敢用大商来对付世家，与世家争利，那些世家就会联合起来。南宫家还能远走他国，秦国的皇室，能走到哪儿去？”
萧月岚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宋国也有兼并，但毕竟号称诗书礼仪之乡，面子上还能给百姓点活路。世家大族，皇亲贵族虽然照样吃人不吐骨头，但嘴上还是要仁义道德，怜民惜民。遇到灾荒，富户还能拿出米粮来施粥，碰到卖儿鬻女的，还会装模作样哭几句，给点银子路费。”
“聪明的还会发起联名，来个万民书，让朝廷知道后，勒令当地官府解决。最后发粮赈灾，百姓有条活路。”
“楚国，湖泊极多，又靠海。天时好，水里鱼虾，海里鱼虾，再不济也不至于饿死。”
“可秦国，是这个天下最穷的国家，但却是世家最毒最富的国家。世家最强，但这也是秦国最穷的根本原因。恶毒，短视，野蛮，所有你能想到的最毒语言都不足以诅咒这些人。”
“郡主可还记得李语风身份？”
“李世叔是大秦旧将！”萧月岚当然记得他的身份。
“他就是李氏皇族，当年变法的铁杆支持者，你看他惨的。如果有人问他最恨谁，你说他是更恨那个死了的，把他初恋害死的大商皇帝萧代，还是那些个秦国的世家大族。”
“若无事，离秦国世家远点。所有事，谈事谈利不谈理。只要利到了，他们能为你做任何事，任何没有底线的事。”
“郡主，咱们不管这边的事了，可好？”
萧月岚点点头。
“公主，你们在玩什么呢？”康楚喊李怡那个小丫头。
“姐姐教我钓鱼呢，可好玩啦。”小丫头开心的飞起。
萧月岚和康楚相视一笑，罢了，忘了那些吧，这小丫头开心就好。
“你们看那边！”萧月岚移步走到船舷边，指着前后的一些船。
船上都有许多侍卫走上甲板，旁边还有许多女童。小的七八岁，大的十一二岁。她们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憧憬，胆怯的望着四周的一切。
有的还不习惯身上的新衣服，脚上的新鞋，还在拘谨的拽着自己的衣角。
当荷叶包好的馒头和肉菜递给她们的时候，小手托着的不仅仅是惊喜，还有希望。
即便离得很远，萧月岚都能感受到她们的欢乐。不用挨打，不用挨饿。可以吃饱，可以穿暖。
侍卫们和颜悦色，有的还指着郡主的主船给她们看。
萧月岚笑了，眼中有了泪花，她拉着李怡的手，朝其他船上的人挥手。
不知是谁带头，跪在了甲板上。
呼啦啦的跪了一地，整个江面上，楚船秦女，齐声高呼，“谢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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