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壮举被迫中止
谢禧自觉现在自己惩奸除恶的勇士,身负重任,要赶紧到章华宫当着姑母的面揭露卢画萼的恶行,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因此疾步如风,步步生威。
走到半路发现谢新绿没在身边,回头一看,谢新绿和侍女落了好远,谢禧走得太快了,她们没跟上。谢禧又虎虎生风地走回去,想拉着姐姐一块走,这样快。
对此谢新绿表示拒绝,我自己慢慢走。
谢禧闷头就走,像只打了胜仗的大公鸡,雄赳赳,气昂昂,朝着章华宫进发。
走了一会儿又转头回来了。没办法,她想和阿姐一块走,一个人独行总是孤独的。
谢新绿显然比她想得更多:“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让姑母惩处卢画萼,可我们在闻香那儿耽搁了些时间,要是姑母已经就寝了呢,我们再去岂不是打扰。要不明日再去,也不急这一会儿。”
“不行!”
谢禧有自己的想法,“取胜之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必须一气呵成,不然明天我没这话心气劲儿怎么办。你看桂子,小小的年纪成了坡子,她的爹娘要是知道了,不知该多伤心。今天我不去,明天心里要是突然觉得卢画萼罪不至死,又想给她个机会,那桂子不是白挨罪了。”
“现在就去,姑母夙兴夜寐,不会这么早睡的。”
大抵是上天作弄 ,偏要让谢禧明天再管这件事,谢禧到底还是没去章华宫。
才又走了几步,于文气喘吁吁找来了。
“可算是找到两位娘子了,可真让奴婢好找。”
“于文,你来干什么?平芳局出什么事了?”
于文伸手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平芳局没事,是两位娘子。陛下派游侍卫来请两位娘子去清净殿呢。”
林陈叶大概以为宴席结束她们直接回宫,所以直接让游金去平芳局请人,谁成想两人一个也没回去。游金不好直接回去复命,便一直在平芳局等。
哪知道左等不到,右等不到,陛下那儿还等着,只能先让于文出来找两人,游金先去回禀。
于文也是不容易,去章华宫宴席,被告知宴会已散;打听着去御花园,御花园也没了人影;前脚刚到诚和殿,后脚谢禧她们刚走。
谢禧前面健步如风,于文后面一路狂追。
“我这有一个万分紧急的事,必须马上告诉姑母,一会儿再说。”
拔腿就要走。
于文拦住谢禧的去路,祖宗啊,可别让我追了,真走不动了。
“陛下那里也是万分紧急,已经催了好几遍了。章华宫亥初之后便不再见客,您此时去请见太后怕是会无功而返,不如明日再去。咱们还是先去见陛下吧。”
“不见客把门敲开不就见了,再说我是客吗。”
大不了再禁足就是了,还不用看见林陈叶。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是记吃不记打,反正谢禧是。她现在又想要深夜闯宫,浑然忘了上次被谢太后吓得魂不附体。
“陛下不是要找我们姐妹俩吗,阿姐去也是一样。”
“那陛下要是问起娘子,奴婢该怎么回话?”
“就说我死了。”
她得抓紧赶在卢画萼找林陈叶吹枕头风之前把这事在姑母面前捅出来,把责任全推给陛下和林陈叶,让姑母有立场处置卢画萼。不然说不准林陈叶又要包庇她,枉费她今日难得的善心。
“昭仪,这话不吉利,可不敢胡说。”
于文没了法子,谢禧的脾气上来,他说可不好使,只能让好使的来了。
“昭容,您看这……”
谢新绿不反对谢禧去章华宫,只是此刻,她也觉得先去见陛下比较好。
“咱们还是先去趟清净殿吧,万一陛下真有什么事呢?”
“大晚上的他能有什么事,别是因为卢画萼吧,那我可真不能去。”
先是让她母亲进宫,后又纵容她在后宫伤人,我如今要伤他心尖上的人,见我能有什么好话。
“要真有急事,陛下自己就来见我了。”
话可真不能瞎说,一抬眼,林陈叶真来了。
我这张乌鸦嘴。
“陛下。”
林陈叶在谢禧前面的路上也不知站了多久,不遮不避。谢禧忙着说话,一直没发现前面多了个大活人。
林陈叶慢慢悠悠走过来,到谢禧面前站定。
“谢禧,听说你死了?”
谢禧:…………
“陛下,那是谣传。”
林陈叶“哦”了一声,盯着谢禧,也不说话。
谢新绿看气氛微妙,向林陈叶告退,顺便带走了多余的人。
“陛下,天色已晚,妾实在困倦,先行一步回平芳局等您和阿禧。”
跑了一晚上也没歇歇的于文,迈着两条木桩子似的腿,哆哆嗦嗦地往回走。
人一走,灯火也没了。就剩游金提着一盏灯笼在林陈叶身后,隔了得有几丈远。影影绰绰的灯光下,只能看见林陈叶星子一般闪亮的双眸,在昏暗的天色下熠熠生辉。
林陈叶朝回平芳局的路一抬下巴,“走吧。”
谢禧越过林陈叶肩膀看向他身后直通章华宫的路,尤自不死心。
“陛下,今天是小年,您要不要去拜见姑母?”
林陈叶方才还带点笑意的眼神,唰一下冷下来。
懂了。
谢禧转身就走,再不多话。
游金快跑几步,去前面给两人开路。
明明天寒地冻,林陈叶却好像春日游玩,兴致勃勃。一段黑灯瞎火的路被他走出了闲庭信步的感觉。
谢禧与他并肩而行,步子迈得极大,落脚处却是不过半个脚掌的距离。
雍容雅步我也能走,可是陛下,现在寒气袭人,咱就不能快些吗。
谢禧奇怪的走路姿势林陈叶也不能装作看不到。
“你去章华宫,有事?”
“是。”
“嗯。”
没了?陛下不问问我什么事。
陛下问了。
“刚刚看你气冲冲的,和这事有关吗?”
“嗯,去告状。”
“有人欺负你了?”
小脸红彤彤,像只炸了毛的猫。
“没有。”
这个宫里,除了您和姑母,还有谁能欺负我啊。不对,要是我把卢画萼的事说出来,姑母纵然不会和我计较,可是陛下呢。
卢画萼能有如今的气势,除了姑母,仰仗的不就是陛下了。我和卢画萼翻脸,姑母肯定是站在我这边,可陛下就不一定了。他考量的,可不止一点。
林陈叶被她看得莫名其妙。
“怎么了,真有人欺负你,可是母后?她又罚你了?”
看样子还是念着我当初雪夜回护之情的。
“没有,姑母根本不愿意搭理我。不是我,而是别人。”
“谁?”
“我若说了,陛下可会秉公处理?”
“你欺负别人了?”
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谢禧的为人,只能是她欺负别人。
“小打小闹可以,别太过分。更不可伤人性命。否则,寡人不会轻饶。”
这么严重,那就好办了。
谢禧一个转身挡在林陈叶身前,正色道:“陛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君无戏言。”
“希望陛下能记住这句话。”
谢禧得了承诺,心情大好,背着手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去和游金并排走。
夜里风大,游金用手小心点护着灯笼里的烛火,余光瞥见谢禧的身影一下子蹿过来,猛的往外走了几大步,离谢禧好远。晃得烛火明明灭灭晦暗不清。
谢禧懵了。
“游侍卫,你做什么?”
“属下……,属下没看清。属下失礼,谢昭仪见谅。”
“我不过是看你灯笼上的花纹好看,想凑近看看,至于避我如猛兽吗?”
“是。”
“是!?”
是什么是,跟你主子一样,惜字如金。
“笼壁上的花纹是桂花,颜色浅淡,你自然看不真切。若是喜欢,改日我教你画。”
陛下教我画画,那场景,谢禧想想都害怕。
“不了,陛下。妾自幼鲁钝,琴棋书画皆不擅长,陛下您这是对牛弹琴。”
“寡人亲自教你,你还不愿意。”
好你个谢禧,总是这么不知好歹。
“我是怕陛下嫌我蠢笨,气着陛下。”
“蠢笨?你是懒吧。”
林陈叶对她一副知之甚详的样子,“阿觉说你幼时懒怠不愿习字,夫子教你时总是偷懒睡觉。夫子把你告到了谢公面前。谢公生了气,没了你的吃食,结果你第二天就会背千字文了。”
“谢禧,你从小到大,怕是还没为了什么东西拼劲全力过吧。”
“哈……,阿兄也真是的,怎么什么都跟陛下说啊。”
果真是血浓于水,阿兄对你这嫡亲的表弟,可比我这亲妹妹好得多了,怕是你把我卖了,阿兄都要在一旁帮你拨算盘。
“所以,你究竟欺负了谁?”
谈话经过七拐八扭又回到了最初。
“陛下不知?看陛下如此心急地找我,我还以为陛下知道呢。 ”
“谢禧,”
林陈叶从出现开始便是一派闲适,还有空说教谢禧画画,和她逗趣,现在却是异常严肃。
“宫廷之地,宫规森严,不是你谢府后院。寡人更不是谢大人 ,不会容你在后宫肆意妄为,一手遮天。”
谢禧原本以为林陈叶是为卢画萼抱不平,敢情说了半天,他说的是自己啊。
怎么,教训一个恶行累累的卢画萼,我便肆意妄为,一手遮天了。陛下您可真是秉公办事。
谢禧原本管卢画萼的事,并不是为了什么后宫安定,想着过去的情分一起拉卢画萼一把,免得她越走越远。
她不像闻香那般想的深远,也不想为卢画萼考虑。之所以出头,完全就是看不惯卢画萼的所做所为。
只是因为自己不高兴,残害桂子,折辱李司衣。几个月之前她那个大伯母还在说自己出身卑贱,现如今卢画萼做的事更是下贱。自己处置她,肃清宫闱之余,也给自己出了一口浊气。她卢画萼倒霉,她痛快。
谢禧来了脾气,“那陛下倒是说说我怎么肆意妄为了,陛下若是不说,妾还真不知道妾原来做了这么多的恶事。怎么,陛下是在警告妾吗?”
“不用警告,陛下若有证据把我处置了就行。陛下为何不说话,是因为没证据吗?您是陛下,是天子,要什么证据。看妾厌烦了,直接赏妾一道白绫,吊死妾算了。”
“只是妾去了之后,陛下不要忘了把妾的尸身发回谢家,不然百年之后,陵寝之中,陛下还要与妾相看两厌!”
气得谢禧都没行礼,转身蹭蹭蹭的走。
觉得自己不过就是说了几句重话,被堵得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的林陈叶:…………
谢禧身边的宫人刚刚都跟着谢新绿回平芳局了,现在一个人往回走,身边空无一人。
游金被谢禧吓一跳之后离得两人更远了,不过一直在注意两人的动静。看见谢禧一个劲儿往前走,下意识跟着走了几步之后想起来林陈叶还在后头。
“谢昭仪,天黑,小心脚下,您注意啊。”
谢禧充耳不闻,闷头往前走。
“陛下,这……”
林陈叶站在原地,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要赐谢禧白绫了,还相看两厌。
他颇有些疑惑的用手指挠头,这是个有些孩子气的动作,在他身上显得分外不协调。
游金过来请示林陈叶怎么办,是直接走,还是去追谢昭仪。
林陈叶突然问:“她刚刚是不是骂我了?”
“啊?陛下,谢昭仪走了,她身边没人,属下要不要去送她一程?”
“你先去。”
我随后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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