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积重难返

逛了整整一个上午，大伙的精神头还不错，没有掉链子的，多数人有些饿了，抬头看一眼大钟表，两点多，玉素提议先吃些东西歇息一下再玩别的。于是一伙儿人重新回到北厅，让侍女拿着单子选吃食，他们则暂时歇歇脚。

这边茶水刚喝嘴里，李世民领着大儿子寻来，程知节长孙无忌尉迟恭几个老将跟随左右。

长孙无垢：“陛下怎么得空呀，事情料理完了？”

李世民：“没有，议的烦躁不安，出来透透气。”

小云：“吃了没？红儿姐姐去叫菜了！”

李世民回头看向众兄弟，程知节这货的喉结已经在滚动了，好吧，好吧，于是说道：“尚未用过。”

小云：“长孙大人带支票本了吧，点你们吃的就行，我们已经点过了！”

长孙无忌：“没，只带了印信。”

小云：“去服务中心领一本新的，亮着灯呢。”

长孙无忌点点头出了北厅，一转身进了服务中心。

现成的吃食陆续端来，小云可不招呼这帮老爷们儿。长孙安排他们坐在旁边的桌，挪了几盘菜让他们先吃着。

长孙无忌很快回来，还没进门，让一个乞丐叫住，想要几文钱买烧饼吃，小云一看，快速掀起帘子把长孙无忌拉进来，对乞丐喊道：“去服务中心，那，亮灯那，那有吃的！”说完直接放下帘子，不再管他。

李世民：“为何不给几文散碎？”

小云：“不给！你们去点菜啊？！都是半大小子，不够吃的！”

李世民：“知节，无忌，你俩去点菜！”

小云：“告诉他们送北厅！”

长孙无忌：“诺！”

长孙无垢看李世民给自己打眼色，微微点头，说道：“云云，你向来仁善，为何不愿让哥哥给几文糊口？”

小云：“哦，是这样，不妨拉远些看待此事，给几文钱确实可以显得仁善，长远看来，终究是愚昧之举。服务中心每日都要接待几个要饭的乞丐，只要愿意动的，安排个差事做做，一天有三十文的工钱，虽说不多，肯定比要饭安稳，做的好了，可以转正，一天八十文，养家糊口不是问题。若是给几个铜子儿，明儿个来要，后儿个还来要，没完没了，他们穿的脏兮兮的，看着愁人，不如收编了，给口饭吃，穿上商会给的制服，看上去还爽利些，将来见了亲戚朋友，是不是也有脸面？”

长孙无垢心念电转，往深了思索，确实如此，默默点头，说道：“用得了这么多工么？”

“禀娘娘，我在南边厨房看到许多以前的姐妹，他们是中班儿，上午没见着。”

长孙无垢：“哦？云云，你说帮忙，是把他们都安排到这里？”

小云：“没有，他们喜欢什么做什么，用不着安排，活儿多的很，你看东边围着的地方，那边是独立商铺，许多已经去五里坡培训了，她们之中的多数不光学做厨娘，还学管理，将来会管理起很大的产业，渗透到各行各业，人都得有个爱好不是，我逼着她们反而做不好。”

长孙无垢：“几千人能容的下，几万人呢？也能吗？”

小云：“人数从来不是问题，只要你看待事物的视角是对的，人越多越容易成事！”

李世民：“没错！”

长孙无垢：“别打岔，能说说怎么收容的吗？”

小云：“很简单啊，直接堆到产业链的最薄弱环节，没了！”

李世民：“什么没了？你倒是解释清楚啊！”

小云：“真笨，哪里缺人自己会招的，用得着我亲自办？”

李世民：“到底哪里缺人啊？”

小云：“哪里都缺！就近的说吧，南区的中央厨房，西区的冷库，城外的暖棚区，一直都在大量的吸纳工人，你一天天干了啥？就议那些奇奇怪怪的无聊事儿？”

李世民：“哪有？！中央厨房是何物啊？”

长孙无忌：“陛下，中央厨房是一处特别干净的预制食材车间，我经常来这儿吃饭，他们的包子都是在中央厨房做的，到这边一热就行，若是现场人工包，要等很久的！”

长孙无垢：“哦？难怪那些铺子干净的很，原来没有脏物啊！”

小云：“青菜预处理，熟食标准化，汤粥虽说也可以预制，没什么太大必要，人工很便宜，这边熬汤粥完全一样。师父最早提出产业链这个概念，我还以为是做个流水线提高效率，其实不止如此，产业链不是一条线，是多线配合，多产业配合，一旦大的产业集群效应出现，产业链必然会有一番新的面貌。以目前低下的生产效率，大量招工是必然的，未来三五年都会保持这样的态势，几万人，根本不解渴！”

李世民：“那，税呢？”

小云：“呵呵，先别想税了，你不知道你的子民还吃不饱吗？哪有税。”

李世民：“这里不是建造过半了么，怎么会没有税？”

小云：“好好想想，现在有多少人口？隋末大乱，全国有统计的只剩下一千三百万户，你这边能有多少？四百万户，一千万人顶了天吧，即便每个人都交一百文的税，也就一百万贯嘛，还是先忍两年，把实体经济做上去，让育龄妇女安安稳稳生几个孩子，生活有了盼头你再收税，草台班子刚一搭起来就想收税，心真大！”

长孙无垢看李世民脸色阴沉，赶紧打圆场：“云云说的对，休养生息为要，靠着皇家的产业不愁吃喝，不着急收税……”

窗外三个人路过，几人的话头一下断了，掀开帘子进来。

安娘子：“这是三季度的财报，本来想送宫里让你签字的，既然你正好出来，签个字吧，过几天封装存档了。”一张纸放在小云面前，内容不多，前区是各项营收，后面是支出。

小云仔细看了一遍，眉头微微皱着，问道：“女工加班这么多的吗？”

安娘子：“恩，单身多，拼命加班，拦不住，一直打报告要加班！”

小云：“恩，行，加吧，得空给他们安排点节目，老单着不是事儿，宿舍有多少投用？”

安娘子：“一半，放心吧，有余量，即便都成婚了也能解决！”

小云刷刷签名，递给曹安，淡淡说道：“恩，你是主管，费点心！存档吧。”

安娘子：“对了，稚奴又闹起来了，快去看看，生人哄不住。”

长孙无垢眉毛一挑，哎呀，老天爷，怎么把大少爷忘记了！赶紧起身，出了大厅，转身上二楼。红儿紧紧跟在身后，几个吃一半的侍女赶紧一抹嘴，追着上了楼。

邓锤：“没什么事儿我领着小玉去玩了，跟娘再见！”

邓良玉挥挥小手，爷俩慢慢溜达着离开了。

小云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死死盯着安娘子的眼袋，伸手抓住手腕，三指按了上去。

安娘子：“咋了？”

小云：“难怪师父和灵姐都能察觉异样呢，原来是这样啊！”

安娘子：“你倒是说啊，咋了？”

小云：“你怀孕了，上次出去玩，梅九怀孕没几天，师父和灵姐就能察觉出来，原来到了，真能感知啊！”

安娘子：“嘻嘻，我去追邓锤，又有喜事……”不顾一群人异样的眼光，直接跑了出去。

小云：“哎，女人呐，你们继续吃哈，我去楼上，额，陛下，若是没什么事儿的话，你带着他们玩吧，我陪姐姐歇歇脚。”

李泰：“父皇，咱们接着逛街吧，西市许多铺子没逛呢！”

李世民心想着喝点酒解闷呢，怎么把一群皮猴子挂我身上了，这事咋推脱嘛，好不容易清闲一下，喝喝小酒，这下完了呀！

李玉素：“是啊，父皇，原来西市这么好玩，以后还要出来，您可别拦着。”

李世民：“女孩子家总往外跑像什么话，老老实实念书。”

李丽质：“父皇，真的可好玩了，有一家卖布偶的，做的小物件栩栩如生，抱在怀里可软乎了，我买了好多，等回宫了送你一个，与其他姐妹都带了呢。”

李世民：“哦呵呵，甚好，甚好，知节和无忌为何如此拖沓，这半天还不回来。”眼神不住的往外瞟，说话间许多年轻的小伙计端着托盘快速过路，朝着这边过来，侍卫统领赶紧撩开帘子，把小伙计迎进来。

“几位老爷，摆哪个桌？”

李世民：“这边，这边！”

小伙计快速布菜，抱着托盘要走，侍卫统领拎着钱袋子，一人发十文的赏钱，小伙计接了钱，连声说谢谢，蹦蹦跳跳的离开。

又一批小伙计过来，端着吃食送到，抬了酒坛子，程知节与长孙无忌慢悠悠跟着，盯着酒。

楼上

长孙无垢抱着孩子慢慢溜达，吃几口奶不再闹腾，慢慢睡着了，轻轻放在摇篮里，奶妈坐在摇篮边轻轻摇着，靠着软垫子休息，看小云站在门口没进来，于是走出去，到吧台歇息一下。

长孙无垢：“没想到二楼的摆设如此贴心！”

小云：“母婴室嘛，统一布局，没什么稀奇的。”

长孙无垢：“常有人用吗？”

小云：“恩，这是企业文化的一部分，保护女性权益，首先保证她们的正常生活，奶孩子不免要袒胸露乳，虽说有人不介意，但企业视角下却不能模糊处理，必须有明确的制度依据，专门的母婴室就是企业关怀的直观体现。”

长孙无垢：“先生想的真周到！”

小云：“师父哪有空想这个，给了个提示，秀秀根据师父口述定的制度，具体还是要依靠集团去完善，师父毕竟是男人，肯定没有经验老道的老妈子懂的多啊，只要思路对，锦上添花谁不会？”

长孙无垢：“方才听你说女工加班很多，她们如此勤恳的吗？据我所知，她们在宫里从来都是磨磨蹭蹭，懒懒散散的。”

小云：“制度设计有问题呗，很正常啊。”

长孙无垢：“哦？你们商会是何做法？”

小云：“很简单啊，同工同酬，男工三百个工作日，女工一百八十个工作日，男工四个时辰，女工三个时辰，三百二十天出勤，工资曲线交汇，这个点上大家拿的工资是一样的，女工额外多一份婚育补贴。”

长孙无垢：“婚育补贴？”

小云：“对啊，集团出钱，预产期前后三个月住在妇幼保健院的花费算集团的，正式员工才能报销，临时工不行。”

长孙无垢：“哦，什么算临时工？”

小云：“拿三十文混日子的呗，没上进心，不愿意给集团出力，干嘛要管他们。”

长孙无垢：“有理啊，可是为何女工的工作天数比男工少这么多，不是同工同酬的吗？按理说应该天数相同才对，男工不闹意见？”

小云：“呵呵，姐姐以为呢？”

长孙无垢：“想不通。”

小云：“这是两个问题，第一，到底谁比谁拿的多，肯定是男工拿的多，女工需要堆加班堆工时才能与男工拿同样多的工资，等于说干同样多的工作拿同样多的工资，但是引入生育价值这个系数后，男女工资的计算公式完全不同，男工嘛，就是要通过制度牢牢的锁定在工作岗位上，做牛做马，勤勤恳恳。女工呢，一百八十天工作，相当于半年，工资水平有男工一半，加班工资比正常工资高出一些，综合算下来，女工加班工资的权重很高，想多挣钱很容易追上男人。剩下的半年干什么呢？姐姐想想！”

长孙无垢微微低头，猛然抬起头盯着小云，尝试着说道：“奶孩子？”

小云：“正确！因此女工的工资偏低，工作量也明显少的多，但是可以干六个月，拿十二个月的工资，那剩下的六个月干嘛呢？不奶孩子，是不是还可以加班，挣加班工资，有生育需求，正常的住进妇幼，没有呢，加班挣钱嘛。至于男工闹不闹意见，很重要吗？”

长孙无垢：“不重要吗？不是相当于拿男工的钱补贴女工吗？”

小云：“对啊，师父给这种现象起了个很特别的名字，广义大锅饭，天下的男人养天下的女人，你若不想让别人的媳妇占自己的便宜，那就让自己的媳妇也成为正式工嘛，是不是很好的招工方式？”

长孙无垢：“这也行？”

小云：“为什么不行？十分先进的薪酬制度，最少领先世界一千年！一个男人工作绝对能养得了一个女人一个孩子，只要不是有人太贪心，过度榨取剩余价值，不会有任何问题。”

长孙无垢：“把人算死了呀，这样下去不会出问题吗？例如大量的女工懈怠，做完要求的天数便不再工作，经常生孩子占商会的便宜，等等！”

小云：“当然会有这个问题，努力做一年，成为正式工，然后就是连续生孩子，企业养的白白胖胖，在妇幼吃好的喝好的，可这又有什么问题呢？生孩子不疼吗？做月子不难受吗？从十五六生到四十五六？你想想，你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

长孙无垢：“嘶，是啊，真会有这样的女人吗？”

小云：“有，又能怎么样呢？养不起？没有就值得高兴？师父的眼光远超这个时代，师父明确说了，谁也不是生育机器，生也好，不生也罢，制度就是制度，不能因为人家不生，就贬低人家，也不能因为人家一直生就弃养人家，生孩子不是做贡献吗？不生孩子一直工作不是做贡献吗？都是，干嘛要分个三六九等呢，你愿意生，我便帮着你过好眼下的日子，不愿意生，企业会给你更多的精神给养，哎，扯远了，姐姐啊，师父对五胡差点灭绝汉人这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要求我们必须平心静气的做好企业，做好企业是目的吗？不是，滋养我汉人蓬勃发展才是目的，现在天下分成几处，每一家都在集中力量发展民生，聚集民力，为的是什么？难道重现三国争雄？还是春秋争霸？都不是吧，而是要在不同的区域进行不同的尝试，不至于相互掣肘，试试哪个花盆里能开出最美的花，把我中原腹地打造成为天下第一的强国，姐姐知道强国的基本条件吗？”

长孙无垢：“愿闻其详！”

小云：“强国必须有广袤的国土面积，庞大的人口基数，顶尖的国防实力，强大的经济基础。中原才多大点，全算上，撑死了一千万平方公里，必须扩张到两千万，三千万才算真正的大，人口更别说了，两三千万人，完全不够，必须要有十亿以上才行，国防战力必须领先一个时代，经济就不用说了，打仗就是打钱，有钱才能打仗，才能保卫国土安全。扯句题外话，姐姐，你觉得哪个王朝能做到？哪个王朝不是稍微有点起色就开始作精，穷奢极欲，滥用民力，弄得民不聊生，最后凄凄惨惨的死掉，不是师父不相信陛下，而是我中原王朝倾轧的血泪史罄竹难书啊！因此，天下必须改头换面，闯出一条风格迥异的道路来！”

长孙无垢：“竟，如此宏大！”

小云：“是啊，宏图大愿，当你心里装了这样愿景的时候再回头看看这些傻女人，愿意干活，愿意生孩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长孙无垢：“她们，不，我们女人撑起了民族复兴的伟大理想，就是应该多爱女人一些！”

小云：“对嘛，师父看到了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黑心的资本家，没了良心的王公贵族，他们一定会穷尽所能的收割普通人的财富，女人能免于收割吗？当然不能，一旦开了狭义上同工同酬这个先例，就是同样干一天一百个大子儿，女人会被牢牢的拴在工作岗位上，一刻也不得闲，工作越来越繁重，收入越来越微薄，一家夫妻双职工仍然过不好生活，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一个完整的家庭分崩离析，物价越来越贵，吃也吃不到好的，用也用不到好的，孩子生不起养不起，怎么办？到时候积重难返，对吧，历来都是一人一天一百个大子儿，谁敢说这不对？或许五十年后，或许一百年后，大家都不愿意生孩子了，谁能为崩塌的信誉背书呢？你能吗？我能吗？恐怕都不能吧！”

长孙无垢：“是啊，先生果然深谋远虑！”

小云：“哎，师父是看到了人性的恶，对人性不放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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