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御书房内,沈怀谦今日下朝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处理政务,而是若有所思着些什么。

刚刚他让常德全将出宫去女学的茴香拦了下来,带到御书房。

茴香刚刚的话还回荡在他的耳边。

“在女学夫子教导奴婢,女人要学会自立自强,不可过分依赖家人和日后的夫君,因为靠树树会倒,靠石,石头也有滚落山崖的一天,否则宫中教坊司,官妓坊为何会年年进新人?”

“依靠他人得来的尊贵终究是虚假的,这世上只有自己学来的知识不会永远不会背叛,女学是娘娘一手创办的,其中理念也代表了娘娘心中所想。”

“奴婢虽不才,但在女学受教这些日子也深有感触,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正合娘娘如今处境,让老鹰与燕雀在笼中争斗,老鹰总是会赢得毫无悬念,可老鹰又岂会甘愿?”

茴香一句话,就点破了宋婉仪这几日消沉的原因。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沈怀谦细细品味着这句话,有些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一个宫女口中说出来的。

“常德全。”沈怀谦低低唤了了一声,“让昌王收拾东西滚出京城,回封地去。”

“奴才遵旨。”常德全赶紧应下,第一次觉得有些揣摩不透圣意了。

若是因为上次青楼的事情,那也不至于如今才发作啊?

“命人将昌王府推平重建,规制依旧按王府规格来。”沈怀谦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陛下,奴才斗胆问一句,这门口的牌匾......”常德全用试探性地语气问道。

“宋府。”沈怀谦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奴才这就去办。”常德全倒吸了一口冷气,莫不是皇上打算将嘉贵妃娘娘的家人接进京了?

沈怀谦垂下眼眸,既然要攻心,那么便得以身入局,胜她半子。

他不相信,他能将天下握紧,却握不住一个小女子的心意。

他记得幼时,太傅带他在御花园放风筝时的教诲,这世上无论何时,都与这放风筝一样,若是想稳稳占据主导地位,那么这手中的风筝线就不能拉的太紧了。

若是太紧,这风筝线就容易断,且风筝也飞不高。

同理,也不能太松,若是太松了,风筝便会掉落。

此时他便是那个放风筝的人,而那小娘子就是那天上的风筝,若是束缚太紧,终有一日会断。

若是太松,便会完全失去掌控。

所以昌王府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距离皇宫近,站在宫内的城楼上便可将昌王府尽收眼底。

“将史书上记载的女官案例寻来。”沈怀谦往后一靠,长长叹了口气。

这次,依旧是他妥协。

不过,他相信,妥协的不会永远是他。

如果常德全此刻还不懂沈怀谦的心思的话,那他这么多年在御前就白干了。

不过对于皇上的这个念头,他心中丝毫不惊讶。

他也是两朝的老人了,伺候过两位帝王,但从未遇上过像嘉贵妃如此大才的人。

即使是惊艳朝中上下的状元郎楚知桁,那也不及嘉贵妃十分之一。

毕竟那小楚大人都是纸上谈兵,而嘉贵妃所提出的这些东西,是切切实实帮助到了盛雍上下,恩泽上下的。

沈怀谦翻阅了之前的史书,也的确从前朝历史当中找到了关于女官的记载。

这些女官虽然并没有在历史上留下浓厚的笔墨,但能冲破世俗站到朝堂之上的,又岂会是普通女子?

不过她们当中有一个共通点,那便是她们即使站在朝堂之上,有的甚至权倾一世,有自己的宅邸,但她们名义上,都是皇帝的妃子。

甚至加官进爵,晋的也是后宫的位分。

“虽没有这个先河,可朕开了这个先河又如何?”沈怀谦低笑道,“她当得起。”

......

......

宋婉仪这边接连丧了好几日。

这对于她来说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她不像其他同事一样对自己要求那么严格。

她一向在合理的范围内允许自己丧气一段时日,毕竟没有人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

更何况成年人,是不可能永远丧气下去的。

生活就像手持鞭子在身后追赶的牧马人,在鞭挞之下怎么可能丧气太久。

“茱萸,你让邹管事将最近的账本带进宫我看看。”宋婉仪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和桃娘合作这么久了,应该已经养得很肥了,是时候该收割一波了。

虽然石油还没有找到,但是窑场和提炼场所都该提前布置好才行。

之前一直没有启动这个项目,就是这些玩意儿太烧钱了,即使她家缠万贯也禁不住这样烧。

石油这条产业链,宋婉仪并不打算跟之前的肥料一样直接上交,而是打算自己握住这条线。

毕竟这条产业链无关名声,而且是后现代的产物,贸然推广恐怕只会养大某些人的野心。

这条线将会成为她手里最大的依仗。

即使近期找不到石油也无妨,做做水泥什么的,也能派上用场。

不过水泥这东西宋婉仪估计按照现在的生产水平,大批量推广肯定是不现实的,因为这个时候想要制作,成本实在太过高昂,对比其他建材完全没有任何优势。

顶多用在一些战略要地加固城墙,但成本也是巨大的。

宋婉仪在心里稍微捋了一遍接下来的计划之后,心态对比之前一下就好了很多。

老天啊,你尽管给她出难题,题越难,她攻克的时候就越爽!

晚上沈怀谦来到承乾宫,看到的就是一改之前颓唐之态,精神抖擞的宋婉仪了。

若不是常德全跟在他身边二十多年了,一直忠心耿耿,他都要怀疑常德全是不是背叛他了,将他的计划说于这小娘子听了。

心情大好的宋婉仪,看沈怀谦也有些顺眼了,晚间甚至饶有兴致地拉他喝了几杯酒。

面对沈怀谦,其实她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因为她知道,趋利避害是人性的本能,可沈怀谦那日的举动,明显已经违背了人性的本能。

只有感情能让人在关键时刻将趋利避害的本能抛在脑后。

可她,最不想要的,便是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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